第十二章(旋转木马)

第十二章

  那天,李思原在倾盆大雨中洗礼一番,全身湿透,尽管如此,他终究没有见到施小月的身影;回到家里,他又被他妈妈大加训斥,告诫他准不准再与施小月有任何来往。

  “这臭丫头片子,一肚子阴谋诡计,”他妈妈说,“不知道这一次又耍得哪一招,明明知道你在淋雨,她却置之不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找她算账不可。”

  李思原听着不耐烦,仰面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妈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这叫什么,这是欲擒故纵,”他妈妈说,“亏她想得出来,雕虫小技,真是太小瞧我们了,可笑至极。”

  李思原无以反驳,只能塞住耳朵听着。不想让妈妈过于生气,晚餐时,他又喝了几口汤装装样子,找机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实,他根本没有胃口,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更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在公司,他总是喝高浓度的咖啡提神;做起事情来畏首畏尾,生怕出现什错误。虽然,他是李氏集团的公子,将来就是李氏集团的当家人,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甚至谄媚讨好,但是他不愿意听到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他想既然与同事们做着相同的工作,就要同他们和睦相处,还要谦卑礼让。

  有时候,他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施小月,她到底哪里好呢?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就像宇宙中有着无穷的奥妙一样,令天文学家如梦如幻般痴迷。上学时,有无数的女生喜欢他,想出各种花样讨好他,也未因此像她这般打动他的心。

  下班后,去酒吧坐一会,他看到舞池里激情四射的男男女女,脑海里会跳出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犹其是在半月街摆地摊卖帽子时,他们一起高声叫卖,与顾客讨价还价,只因为一晚上比平常多卖出几顶帽子就会高兴地合不拢嘴,可是他找不到那个伙伴了,只能多喝几杯酒,麻醉自己忘掉过去。

  “怎么喝这么多酒吧,你心情不好吗?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一个女生过来搭讪。

  “你是谁啊?要是没有什么事情,请走开。”李思原不客气地说。

  “我是何浩洋的同学,施小月的朋友,一直追求代正波来着,可惜至今没有成功——”女生又凑近一步说,“嗯,就这样,他们你都认识的。”

  听到施小月的名字,李思原从醉酒的朦胧中清醒过来,仔细瞧上一眼坐在旁边的女生。不一会,他认出她来,她是那天在海鲜餐厅里同施小月打招呼的女生。

  “我叫李思思,很高兴认识你。”李思原自我介绍后伸出一只手来。

  “我叫方娜,我也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你,这是我的荣幸。”方娜说着也伸出手去。

  他们握手时,李思原扬了一下眉毛。

  “怎么,你认识我?”他问。

  “那当然,你在学校里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一向低调行事,尽管如此,你也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方娜笑着说,“况且你在地摊上卖帽子的事情,整个学校都传得沸沸扬扬,有几个女生因为嫉妒,还特意散布流言抵毁帽子的质量,用来出气呢。”

  这些事情李思原还是第一次听说,面对流言蜚语,他一向置之不理,如果别人的几句话应能左右你的行为,那你同别人手中的玩偶有何不同?

  “哈哈,哈哈,”他大笑说,“看来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啊,真是旁观者清啊!”

  从高脚椅上下来,方娜坐到他的身边去。虽然一开始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只隔了三四个人的位置,但是各自只顾着喝酒,完全没有看到对方。方娜今天会来喝酒,是因为公司账目上出了差错,被领导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加之代正波那天无比绝情的样子总会出现在眼前,导至心情极其郁闷,又无从发泄,她也只能来借酒消愁了。

  “应该叫当局者迷才对啊!”方娜意味深长地说。

  “我们俩个都是失败者,同病相怜。”李思原沉默一会,感叹说,“好一个当局者迷,来,我们干一个。”

  说完,他举起酒杯,方娜同样举杯,他们把酒杯响亮地碰撞一下后,仰头一饮而尽。

  现在,钟表的时针和分针都在向十二点的位置靠近,酒吧里震颤的音乐声开到了最大量。午夜十分的来临,普通人忙碌一天后都进入了梦乡,青春活力的男女正纵情狂欢,高兴也好,悲伤也罢,都随着皮肤里浸出的汗水挥发到空气中,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李思原和方娜像是患了同一种病,住进了同一个病房,两个人惺惺相惜,有着诉不完的苦楚,然后又相互勉励,一同抵抗病魔的侵袭。就这样,他们你喝一杯,我陪一杯,本想与尔同消万古愁,却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最后,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头脑都清醒了一些。家在哪里,他们多半是记得的,如果单从两个人走路摇摆的样子和吐字不清的上面看,那自然是醉得一塌糊涂了。

  “我不想回家,”李思原结结巴巴地说,“躺在床上我就会想起她,伸手抓却抓不到,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我也是啊,躺在床上我也会想起他的。”方娜低下头,建议说,“那干脆,我们俩认也别回家了,就睡在大街上吧,也挺好的。”

  “行,就这么定了。”李思原表示赞成。

  达成一致的目标,他们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按着喇叭,问他们需不需要坐车,于是,他们上了车。司机启动了汽车,回过头来问二人去哪里,却半天得不到回应,再回头一看,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好像都睡着了。

  “现在的年青人真是不像话,”他自言自语说,“喝起酒来都不要命,垮掉的一代,真是没有办法。”

  听到有人说话,方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她反驳说:

  “我们就是喝点酒而已,再说也没有喝多少,怎么能是垮掉的一代呢?”

  司机摇摇头。

  “这是哪里啊?是不是到家了啊?”方娜看看车窗外问。

  “哎哟,姑奶奶,”司机有苦难言地说,“您还没有告诉我去哪里呢,我在大街上遛弯呢。”

  “那我要是不问你,你还打算在大街上开一晚上啊?”方娜蛮横地说,“行了,前面停车吧。”

下车后,她付了钱,并把李思原拖下车。街的对面是一家宾馆,她扶起他踉跄地走进去。服务台的小姐见有客人走进来,连忙向他们问好。方娜开了一间房,服务员帮她一起把李思原送进房间里。他的家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宿舍是与两个同事合租的,不方便男生出入,所以只能来宾馆开房间了。本想把他安置好,她再行离开,没想到她一阵头晕恶心,同样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思原和方娜先后醒来,发现他们不但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盖着同一张被子,他们都大吃一惊,马上跳下床各自整理好着装。

  “思原,对不起!”方娜解释说,“我昨天是想回宿舍来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下睡着了。”

  “不用说了,”李思原说,“把我送到这里来,已经难为你了。”他感到难为情。

  “那个,那个,”方娜吞吞吐吐地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这么做的,请相信我。”

  “是你多想了,的确,是我们两个人昨晚喝得太多了。”李思原穿好衣服说,“我们走吧,上班时间快到了。”

  方娜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俩去服务台退房,然后快速走出宾馆。施小月从宾馆前走过,三个人撞个满怀,一时间都像宾馆前新摆设的三尊雕塑,只是互相凝望着,别无其它的事情可做。

  “小月,你千万别误会啊,我们没有什么的。”方娜焦急地开了口。

  “是的,小月,我和方娜什么都没有做,”李思原向前一步,解释说,“昨天我们在酒吧喝多了,没有回去家,稀里糊涂的就在这里过了一夜。”他又强调一句,“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施小月面无表情,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这一瞬间,她想象不出一男一女在宾馆里过了一夜会是清白的。

  “这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她冷苦冰霜地说,“我还有事情要办,我先走了。”

  她转过头,迈出比平时大出很多的步子,愤愤地向前走去。李思原追上去,捉住她的一只手腕,她停下来,但没是没有回头。

  “小月,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你,这些天没有见到你,我非常痛苦,无论做什么,脑子里想到的都是你,”李思原哀求说,“请你相信我好吗?我们之间真的是清白的。”

  施小月无动于衷,什么话都没有说。方娜见事情得不到缓和,也跑过来再次向她解释。

  “小月,”她说,“我和思原昨天才相识,在一起多喝了几杯,离开酒吧时,已经醉得不醒人世了,我们昨晚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要我怎么说才能够相信呢?”

  “我相信与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呢?”施小月回过头来说,她拿开李思原的手,转身而去。

  “小月,你别走,是我不好,你别走好不好?”李思原望着她的背影说,他流下两行眼泪。

  此事已成定局,再怎么解释也是冠冕堂皇的谎言,方娜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便没有去安慰他,独自离开了。

  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施小月打开车门时向后瞥一眼,李思原绝望地站在原地,悲伤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眼泪从她的眼眶里一下子奔涌而出。无缘由的,她憎恨刚刚去过的快递公司,是它与宾馆的距离如此的近,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从网店装修后,手机在网上的销售情况有了很大转机,销量日益持续上涨,大有供不应求之势,到是快递公司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能及时上门取件。为了给买家尽快发货,她只也把一些大的订单亲自送过来。从快递公司出来,走了不足十米,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回到店铺里,有几位顾客在咨询最新上市的手机,她跟营业员一同忙碌起来。下午,由于对代正波放心不下,她把店铺里的事情都交给营业员自行处理,然后就离开了。从超市买了一些水果蔬菜,她再次出现在出租屋的下面。

  提着东西走上楼,她敲了半天的门,代正波才把门打开。房间里一片狼藉,床上、地下都是空啤酒瓶和一些零食的包装袋,如果把这些东西堆到一起,也是一座小的垃圾山了。

  “正波,你又开始吃这些的东西了,零食一点营养也没有,对你的健康没有什么好处。”施小月说着,没有得到房屋主人的许可,便径自走进房间里。

  “你怎么又来了?和我这样粗谷的人在一起不怕被别人耻笑吗?”代正波说,他皱起眉头,很是不耐烦。

  “耻笑?”施小月重复一遍,把拎着的东西放到圆桌上,她疑惑地抬起头问,“别人是谁?为什么要耻笑?有什么可耻笑的?”

  代正波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拿起扣在床上的一本书埋头读起来,什么话也不再说。施小月望着他出了一会神,眼前看到的依然是李思原和方娜。

  “你别着啊,先看会书,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她回过神来说。

  “随便。”代正波头也不抬,冷冷地甩出一句话。

  在做饭之前,施小月挽起衣袖,把房间拾掇一遍。十几分钟后,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她双手掐腰,长长地地吐出一口气,对自己的工作效率自鸣得意。之后,她钻进厨房,噼里啪啦地忙活起来。清洗蔬菜时,她又想起这个“耻笑”来,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他指的是在西餐厅吃牛排和在电影院看电影时,他粗鲁的行为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这个叫做“耻笑”?如果事实如此,那么他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故意为之了,目的就是让她离开他。想到这里,施小月咧开嘴笑了。

  饭菜做好后,代正波合上书,自己坐到餐桌上,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从电影院回来的那天起,他一次也没有下过厨房,今天是第一次吃到用锅烹饪的美味。这几天,他几乎没有下过床,只是一味地看小说,饿了就用来的小食品充饥,渴了就喝上一听啤洒,日子过得赛过神仙,既逍遥又自在。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令施小月满意。把厨房简单收拾一下,她也在餐桌前坐下。

  “正波,怎么样,这个鱼好像有点咸了,我放过一次盐,忘记放没放过,就又放了一次。”

  “还好。”代正波说。

  “那我尝一下,”施小月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鱼尾上的肉放进嘴里,尝过后说,“嗯,是咸了,你多吃些别的菜吧,看看这个糖醋排骨怎么样,我看菜谱做的。”

  “那个,”代正波停顿一下,说,“我打算明天去找工作了,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花费了你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我真的很抱歉。”

  听到这个消息,施小月高兴极了,一直以来的努力和付出终于有了效果,她很满足。

  “正波,听到你这么说,我真高兴,”她激动地说,“只要你能重新振作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花费再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值得了的。”

  “嗯,”代正波放下碗筷,保证说,“小月,从明起,我努力工作,做回自己,不会让你失望的。”他的眼睛里噙着一丝泪水。

  “正波,我相信你,”施小月竖起大拇指,鼓励说,“你是最棒的,通过你的奋斗,将来定会一鸣惊人,创造辉煌,也许还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呵呵,你居然也会吹捧人了,真是让我少见多怪,”代正波笑着说,“在吹牛这方面,看来我得拜你为师,以后你就是小月大师了。”

  施小月抿起嘴唇,哑然失笑。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代正波说。

  施小月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微笑着点点头。

  接着,代正波站起身回到床边,在床上胡乱翻弄几下,转过身说:

  “小月,借你手机用一下,我的手机找不到了。”

  打开单肩包,施小月把手机拿给他,坐下来继续吃饭。代正波接过手机,侧身对着她,然后在手机屏幕上用手指划几下,床上立刻响起“滴滴”声。

  “找到了。”他说着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临走时又说:

  “小月,我去买包香烟,一会就回来。”

  吃过饭,施小月把碗筷清洗完毕,还不见有人回来,她心里着急了。

  “只是去买一包香烟,楼下的便利店多得是,怎么会去那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呢?”她想,“该不会又与人打架了吧,或者出了其它的什么事情?”

  于是,她拿起手提包,急忙下了楼。

  在出租屋附近有一家网吧,代正波正坐在地上吸烟,两腿之间有两个空酒瓶子倒在地上。施小月迎面走来,他看到后摇晃着站起身,要不是一只手扶住墙壁,差一点就栽地上。

  “小月,你怎么来了?”他问。

  施小月连忙跑过去搀扶他,向前走了几步她才问:

  “正波,你怎么又喝酒了?不是说好要振作起来,好好工作的吗?”

  “小月,对不起,”代正波解释说,“刚才遇到一个朋友,他喝醉了,拉着我的手非要让我陪他再喝一杯,我不肯,可是拗不过他,只好陪他喝一杯。起初,他还拽着我衣角说到对面的餐馆去,坐下来慢慢喝,我说不行,还有事情没办呢,买几瓶酒就坐地上喝吧,要不你就走你的。他居然同意了,可是喝到一半他就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个人真不靠谱,你怎么和他做朋友呢?”施小月问,她将信将疑。

  “可不是吗,”代正波说,“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悉,只不过他是住在对门的一个伙子,看他挺伤心的,所以我才决定陪他喝酒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也不应该再喝酒的,”施小月告诫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坚决拒绝就好了。”

  说罢,她抬起头,李思原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副怒发冲冠的样了,她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思原,你怎么——”她问。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把她拉过来藏到身后,然后一拳把代正波打倒在地,并走过去抓起他的衣领,又是狠狠的一拳。施小月蒙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住手,”她在后面大喊,“思原,你这是做什么呢?你怎么能打人呢?”

  街道两边有行道树,李思原把代正波按到树上,连续又打了几拳,一边还说:

  “小月,你别怕,这个家伙自暴自弃,整天浑浑噩噩的不求上进,这一身的酒气就是最好的证明,亏得你一片好心来照料他,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他还对有非分之想,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一下。”

  这时,施小月跑到他们两人之间,郑重得对李思原说:

  “思原,你在说什么呢,我根本听不懂,看你都把正波打成什么样了,我不准你在再欺负人。”

  “什么,”李思原一脸委出地说,“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看你对他有多好,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是吗?”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施小月辩解说,她流出了眼泪。

  “哼,算我看错了人,”李思原转过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那么爱你,你竟然对我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我再也不会想起你了,就当作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他抬起了腿。

  刚才遭到雨点般的拳击,代正波倒在了地上。片刻,他忍着腮帮子上的巨痛,从地上爬起来。

  “思原,你说得对,我自甘堕落,不思进取,”他说,“小月是不该来看我的,更不应该照顾我,你把她带走吧,不要让她再回来了。”

  事情像小说一样,情节急速的发生了转变。当李思原和施小月一头雾水时,他已经走远了。他们站在原地发愣了好一会。这件事情会不会又是代正波为了让她离去而设计好的,施小月想不出,因为李思原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他把她推向别人,令她有些难过。

  过了几许时候,李思原既悔恨又难为情,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去。

  “小月,对不起!”他说,“是我一时冲动才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我不是真心的,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请你不要不理我。”

  施小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去。要去哪里呢?她也不知道。李思原边走边侧着身子哀求她。

  “小月,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他说,“收到你的信息时,我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但是我把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马上赶过来,看在这个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吧。”

  听到信息两个字,施小月立即停下脚步。是什么时候发的信息呢?又是什么信息呢?她疑惑地看向他。李思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信息一页给她看。

  “思原,我在代正波这里,他和李萱分手了很难过,我不忍心看到他这副样了,所以来照顾他,可是他却期负我,你能过来一趟把我送回家吗?”

  看完信息内容,她又看一下发送信息的号码,果然是从她手机里发过来的。忽然间,她回忆起来了。在吃过饭后,代正波借用了她的手机,信息一定是这个时候发过去的;还有他说的对门的朋友,也是子虚乌有的,因为对门的住户是一个女生,她那天在门外吵闹时,她还开门喊了她一通。

  “小月,都是我的错,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该动手打正波的,”李思原内疚地说,“看见他用手搂着你的脖子,我一时冲动,所以才动了手,你能原谅我吗?”

  “你打得没错,”施小月平静地说,“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信息是他偷用我的手机发的,酒是他刚喝的,而且,故意让我看到他喝醉了,我自然会去搀扶他,然后你会撞个正着,时间他都计算好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李思原挠挠头说,“他这做,是为了——”

  “他说得很清楚了,让你带我走。”施小月接过来说。

  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李思原在地上用力剁着脚,大骂自己是个笨蛋。

  “正波真是用心良苦,我居然还揍了他一顿,”他说,“小月,你打我几拳吧,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简直无地自容。”

  施小月转过头微微一笑,毫无责备地说:

  “算了吧,都过去了。”

  “找个机会,我一定跟他道个歉。”李思原承诺说。

走了几步,突然,他喜上眉梢。

  “小月,你这么说是不是原谅我了。”他开心地说。

  说到原谅,这不是他的错误,而且他充当的角色是护花使者,是正义的化身,更应该得到赞扬。做错事情的是代正波,他想尽力法让她离开,难道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甚至讨厌她吗?施小月宽慰自己真实的原因不是这样的,凡有些清高,理想远大的人,最怕在人生不尽意时有熟人来帮忙,他们不愿意把狼狈的一面暴露在日光下,它相当于把他们的自尊心踏在脚下一样。

  “谈不上原谅,反而该谢谢你的,”她说,“你听到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就赶过来,可见我在你心里是一个挺重要的人。”

  “你能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李思原说,他重新找到了欢快的理由。

  “思原,你不是还有工作没做完吗,那你回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施小月说,“我一个人走走,不会有事的。”

  “小月,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和方娜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的。”李思原说,想到昨夜的事,他悔恨交加。

  提起早上的事情,施小月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心里隐约有一些内疚感。在店铺里工作时,她是考虑过的。那天方娜陪代正波喝酒,两个人都是大醉,显然她是喜欢他的;再者,李思原与方娜并不熟识,无缘无故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也是不合常理的,况且他们两个也不是随便的人。

  “没有生气,”她说,“我相你你们二人只是偶然遇见的,彼此多喝了几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想信我就好,”李思原说,“今生今世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如果有下辈子,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请你不要不理我,做朋友也罢,我还会陪在你身边的。”

  “思原,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值得的。”施小月说,她的眼睛湿润了。

  “只要我认为值得就够了。”李思原郑重地说。

  他们肩并着肩,慢慢地迈着脚步向前走,谁也不再讲话,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踱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一段路,差不多有公共汽车四五站的距离。忽然,天空中刮起了风,李思原抬起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咖啡厅,便邀请他的伙伴进去坐一会。施小月同意了。

  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七八个顾客,显得有点冷清。在靠近窗边的桌子上,有两位顾客,男生望着窗外,目光悠闲自在;女生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三四个服务员坐在一起,百无聊赖地谈着天,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见有顾客登门,其中最年青的一个小女生立刻起身走上前来招待。这时,李思原和施小月都看到了窗边的一对情侣,他们走过去打招呼,何浩洋站起身请他们同坐,李思原忸怩地拿不定主意,没有马上答复,施小月已经坐下了。

  “思原,”何浩洋笑笑说,“我们早就见过面,却一直不曾坐下来聊聊天,想来有些遗憾了。”

  “可不是吗,”李思原说,“我们早就认识的,今天才坐到一起,是有些遗憾。”

  接下来四个人互相寒暄几句,何浩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他与李萱同样的咖啡。刚喝过几口,李萱借口肚子不舒服,让施不月陪她去趟洗手间。关于女生的隐秘问题,两位男士不便过问,笑着看她们离开了。

  施小月知道是李萱有什么话要说,到了洗手间,她却不开口,像是一个人开车走到岔路口,一时间无从选择,内心里做着剧烈地争斗。

  “萱萱,”她打破沉默说,“这里没有什么人,有话你就说吧。”

  “小月,”李萱说,“我想知道正波最近过得好不好,你能告诉我吗?”

  “他很难过,还试图自杀过。”施小月简明扼要地说。

  听到这个消息,李萱呼吸变得急促,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自从上次丢下代正波与何浩洋一同离去,她的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施小月看得出,她还是在乎他的,以她对他的了解,恐怕已猜出他会有什么事情的,因而表现出无比的自责。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她说。刚才,她是故意试探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萱连连说。

  她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但是她仍然担心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帮到他。

  “小月,麻烦你有时间多陪陪他,”她又说,“我知道他一定很痛苦,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从痛苦中走出来,只要他认定一件事情,不论是好是坏,他都会固执得坚信自己的信念走下去,没有人拉他一把,是很难让他停下来的。”

  “既然你在意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分手呢?”施小月直截了当地问,这句话她憋在心中很长时间了。

  “小月,你不明白的,”李萱说,“在别人眼中,我一直是一个乘孩子,从小时候起就非常听妈妈的话,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来没有反对过。那次与何浩洋见面,完全是她的意愿,我之前有对她说过代正波的情况,但是马上被拒绝了。那段时间,我也很纠结,妈妈认为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情,她说必需要门当户对在生活上才能达成共识,不然两个人只凭爱情走在一起,不顾生活习惯上的巨大差别,结果是不会幸福的。”

  “所以你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施小月问。

  “不是这样的,”李萱说,“在我不认识代正波的时候,何浩洋就开始追求我了,一直到大学毕业,他还没有放弃,这一点让我很感动;另外,自从他妈妈见过我,我妈妈见过他之后,双方的家长极力搓和我们在一起,所以,我和他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对我很好,无论在哪方面做得都很出色,同事们称赞他做事有风范,着装有品味,说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他为人并不让人讨厌,慢慢的,我对他有了好感,而且我们之间的各方面差距都很小,好像更聊得来,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好吧,”施小月叹了一口气,过一会才会说,“爱情这东西不是数学定理,没有明确的定义,至于对错与否,只能用时间去证明了。”

  聊着、聊着,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时间。服务员进来打扫卫生,他们看到有人进来才反应过来,聊得时间很长了。施小月帮李萱把眼泪擦干,她们手拉着手走出来。

  两位男士端坐在桌子前,讲叙上学时候的趣事,不禁开怀大笑,怕打扰到周围的顾客,勉强合住嘴。对于同伴的缺席,她们回来时,他们并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有失礼貌而面有愠色。两对伙伴分道扬镳后,李萱说她有些累了,何浩洋便送她回了家;另外一对仍然走在马路上,施小月忍不住问李思原聊了什么那么开心。

  “浩洋提到你划伤他的新车的事情。”李思原说到一半不说了,他呵呵地笑。

  “你笑什么,快点说完。”施小月催促道。

  “他说你当时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偷吃别人家的地里的白菜还不肯跑,非要等地主人回来赶你走才走。”

  “原来是这样啊!”施小月惊奇地说,她也忍不住笑了。

  李思原感觉她越来越美了,像天边的晚霞一样多姿多彩。施小月接着说:

  “我那时确实傻乎乎的,以为损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偿是天经地义的,根本没有想过要逃跑。”

  “怎么会傻乎乎呢?”李思原纠正说,“你要是逃跑,你就不是施小月了。”

  “我怎么听不出来你在夸我呢?”施小月说,她歪着头看着他。

  “当然是夸你了,不然是什么?”李思原狡辩说。

  他们说着,有几个人从后面跑来,在前方人民医院门前停下来。几分钟后,医院的入口处骤然挤满了一群围观的市民。

  在一楼的挂号大厅,五六个人盘踞在大厅中央水晶灯的下面,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另外几个人拉着她,嘴里不停地谩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两个医护人员跑来劝阻,反使这伙人变本加利的闹开了。他们放声大吼,反复强调让医院杀人偿命。围观的群众自觉的形成一道人墙,阻碍了其他病人挂号就诊不说,并加入到闹事的一伙人当中,纷纷指责医院过失杀人,必需得给个说活,这使他们的胆子更大了。

  事态愈演愈烈,医院的几个领导在办公室里不敢露面,对于这样的医患纠纷,早已事先报了警,在警察未赶到这前,他们未打算出面调解,用他们的理论说是调解也行不通,弄不好还会遭到死者家属地殴打,造成无畏的牺牲。

  死者的主治医师从椅子上站起来,用纸巾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做为一名外科主任,在手术台上为无数患者动过刀子,手术失败的事情也有过,但是还没有一个患者没有走下手术台就死掉的先例,在她做外科医生的生涯中,这是第一次。从手术室走出的那一刻,她的双手一直在发抖,现在依然如此。不管怎样,给死者家属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必要的,这也是做为医生的职责,于是,她用颤抖的双手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向外走去。领导让她站住,她没有服从命令,而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几名医生不放心地跟到她后面。

  来到一楼大厅,她整理一下情绪站定了。

  “对不起!”她深深地鞠一躬说,“我用了各种办法去挽救你女儿的生命,但是她被送来的太晚了,我真的无能为力,没办法帮助到她,真的很抱歉。”

  “你这是借口,”老妇人旁边的一个人反驳说,“人送医院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出了手术室就断气了,一定是你们医生哪里做错了,才把人害死的。”

  “还我女儿的命来,还我女儿的命来。”老妇人大喊。

  她的哭声博得很多人的同情,致使一些群众也随声附和:

  “现在的医生水平真是差得很,什么都不会都敢给别人动刀子,真是害人不浅。”

  施小月和李思原已走到医院门前,李思原跳到入口的台阶上向里面望去一眼,回过头来说好像是一起医患纠纷。他认识被人群围困在中间的女医生,于是,他向大厅里挤进去。施小月跟在他后面。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死者家属一行人向主治医生扑过去,大有把她撕成碎片之势。女医生招架不住,摔倒在地。这时,情势非但没有缓和,而且更加严重了,围观的群众中竟然有人起哄,怂恿死者家属说打死这些没有良心的医生,算是为民除害。他们情绪激动,没有来得及思考就听信了人言,更加疯狂地对所有医生拳打脚踢。

  见状,李思原立刻上前去抵挡发了疯似的施暴者。打架这种简单粗暴的事情,施小月帮不上忙,但是总不能袖手旁观的站着。灵机一动,她想出一个好办法。

  “警察来了,都住手!”她在一边大喊。

  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围观的市民全都向门外看去,且一边后退几步,有的干脆悄悄离去,剩下的人仔细地寻找警察的踪影,像他们同警察是熟人似的,一会好给其让路。趁这个机会,施小月和李思还有几名医生一起把“凶手”拉到大厅一侧的一间办公室里。大厅里的人们回过神来时,再次乱成一片,此时,警察真的赶到了将为首的闹事的人都请到公安局去喝茶了,至此,这场风波才算平息了。

  在办公室里,被救回来的主任并无大碍,只是额头受了一些皮外伤,护士给她进行了消毒处理。包扎伤口时,她还在自言自语地说她已经尽力了,其他人说不是她的错,不要总记在心上,但是按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一时难以从自责的阴影中走出来。

  在一家海鲜餐厅里,读者见过这个外科主任,施小月也见过,但是她忘记了。在回家的路上,李思原告诉她,她就是何浩洋的妈妈,她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李思原在半月街卖帽子时曾说过何浩洋的妈妈是一名外科主任。后来,她躺到病床上时,何主任对她关怀备至,可惜她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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