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天晚上我正在做饭,听见手机铃声响了,连忙将我那沾满油水的手往围裙上抹了把,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是我给你起的专属外号,我的眉毛笑成了月牙,脸颊不自觉地顶了两团绯红云朵。今天是我们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你特意把儿子送到了你姐家里,好让你和我过一个浪漫的二人世界。
按下接听键,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女声着急地问我是你的家属吗,我回答是,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出车祸了,在XX医院,现在急需手术”,一串声音就这样突然飘入我的耳朵,我懵了,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来不及解围裙,抓着车钥匙冲出房门,一路上我开着车急刹车好几次,因为担心你,但我不敢往下想,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去医院陪着你。
我眼睁睁看着手术灯熄灭,5个小时,漫长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很庆幸,你被医生从阎王爷那给赎回来了。
你被推到普通病房,我坐在床边看着你,回想着刚才医生给我说的话,他说你是靠信念撑过来的,那个给我打电话的护士发现你在手机通讯录里对我的称呼是“熙儿宝贝”,所以当你快不行的时候就一直在你的耳边呼唤这个称呼,奇迹发生了,你微弱的心跳有了抨击的力度。
我长叹一口气,看着你成这样,心里像是苦瓜汁墨鱼汁搅拌在一起不是滋味。我将双手伸进被窝寻找你的手,好凉!我紧握着,试图带给你温暖。看着你苍白的侧颜,我回忆起与你的好多事…
贰
小学四年级,你转到我们班,坐在我后面,那时候你很皮,经常给老师添堵,作为班长的我不得不天天管着你,那时候的我很高傲,学习好,个子也高,班里的男生都很惧怕我,除了你,比我低了半个头还敢挑衅我,咱俩斗智斗勇到小学毕业典礼那天,你认真且严肃地对我说你喜欢我,我当时以为你又是开玩笑逗我玩,却没发觉,我是你在班里唯一接触的女生。
上初中报道那天,我按照分班名单来到一间教室,一眼就看见你和其他男生打闹玩耍,我当时像个傻子似的定在班门口,你看见我,笑着向我走来,露出的从容淡定让我意识到大事不好,果然,你说你追我追到这儿来了。我警告你别瞎说,你绷着脸说你是认真的。
后来我才知道,你爸是学校主任,所以你可以提前看名单,随便挑选班级。呵呵,巧合原来是你蓄谋已久的。
在你爸管理的地盘上,你的确收敛了很多,你开始打篮球,开始参加学校的各项活动,开始长个,开始不再跟我对着干,开始…对我好。而唯一不变的,你还是我的后桌,我知道,是你捣的鬼。
我还是班长,除了管着班里的大小事,每节课后擦黑板也是我的活,纷纷扬扬的粉笔沫洒到我的头发上,留着长发的我每次洗头都很麻烦,不舍了好久才决定剪掉。放学后,我刚准备抬脚踏进理发店,你就将我往怀里带,你说以后黑板你擦,别毁了这一头好长发。
我也是从那时候知道,你每天都在扮演护花使者。
初三学校举行篮球赛,那时你打篮球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随意投个篮就能中,动作更是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充当观众,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撞倒在地上,那时你正在想办法摆脱对手完成投篮,可是你看见了斜对面倒在地上的我,就立马跑过来将我扶起,着急地问我有没有伤着。全场的人都傻掉了,痴呆似的看着咱俩,我的脸立马红到耳根,你再三确认我没事后,才归队继续比赛。
当我在楼梯口处看见一女生给你递情书的时候,我竟然感到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微微攥紧拳头,那种感觉真不好受。
那种感觉是荷尔蒙发酵后的酸味。
二模成绩出来,你和我并列第一,那时候我们这组是靠着墙坐的,下课后你突然把两条胳膊撑在你我的桌子上,将我圈在你和墙之间,低头对我邪魅一笑,你说咱俩程度一样,你报哪我跟哪。
叁
上了高中的我从纵向发展转为横向发展,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你却像三月疯长的小麦,刹不住闸地蹭蹭往上冒。帅气的脸庞,眉宇间平添的几分沉稳,使得你出众到像是一道光,我永远都触不到的光。
我以为咱俩就这样完了,你继续做女生的王子,我当平凡人就好。可是当你在女生告白献花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向全班宣誓你从头到尾只喜欢我一人的时候,我为什么舍不得放开你。
男生的脑子比女生灵活,随着高中课程难度的增加,我不得不承认。一节数学课,你听的很轻松,我的余光瞥见你的头时不时往我这个方向转,可你不知道,我虽然紧盯着黑板,心湖早已被你搅弄得激起万千涟漪。
高三了,全班都进入紧张的阶段,巨大的励志横幅贴在黑板上方,而我对这些已经无感,看着自己提不上去的分数,我用小说来麻木自己,那时的你就算每天只花一个小时学习也能考全班第一,而你的时间好像都花在我身上。
有次你撕了我的课外书,因为我在看,当你给我讲题的时候,你很生气,眉毛都皱了,你斥责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放弃爱你,你凭什么放弃自己!我哭了,哭着说我学不会,你又一下子心软了,轻轻环着我,说没关系,我教你,教到会为止。我挣脱你的环绕,大喊不同意,我不想毁了你的前途,你笑着用手掌盖着我的发顶,说有我在的大学就是你向往的。我拗不过你,开始奋发,因为你,因为你应该待在985,而不是普通的211。
肆
高考结果让我意想不到,你竟然比我低了15分,的确,我发挥超常了,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超过你,问你好多回你都是缄口不言,我带着疑惑跟你一块走进大学,虽然不在一起上课,但是每天都会见面,因为你会在图书馆等我,一起看书再拉着我去吃夜宵。可能是高考成绩这块淤泥堵在我心口好久,我威胁你说出真相,不然以后不去图书馆,在我的“淫威”之下你坦白了,数学卷的第二卷没写,你说的云淡风轻,可我却似万箭穿心般难受,终究还是我毁了你。
你坦白后,我沉默着转身离开,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你跑上前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着急地劝我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一切你做得心甘情愿。我让你放手,你摇摇头,长臂依旧横在我眼前,我说我不走,像安抚一个小孩子一样安抚你,你才慢慢地抽离,我转过身看着你,你写满担忧的眼神可爱到让我破涕而笑,我鼓起勇气把我的初吻献给你…我们恋爱了…
恋爱中的你像是禁欲好久突然爆发一样,但是你最多也只是亲亲我,你说会把最好的留到咱俩结婚那天,你也会附在我耳边说点让我脸红心跳加快的情话,我会捶你胸口嗔怪你不正经。
大二暑假,我打电话向你请教制作ppt,你的第一句话竟是让我去你家,我沉默半天,你清爽的笑声传入我的耳膜,问我是不是想多了,被你发现小心思,我不淡定了,说了句“我没有”就挂了电话。你发信息给我,说来接我。
你爸妈没在家,你领我走进你的房间,那是一间“海景房”,浅蓝的天花板,四面墙壁画着深蓝色的波浪,你端着一杯西瓜汁倚在书桌边缘,饶有兴致地看我惊呆的模样,我听见你说结婚时买一套真正的海景房,我装作嫌弃的剜你一眼,内心却如沐春风。
你教我ppt时说得口干舌燥,顺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西瓜汁,那是桌子上唯一的一杯,我佯装生气,说你小气,你竟恬不知耻地来了句咱俩用一杯(辈)子就好。
大三你和你舍友去厦门谈工作,对,没错,我的男人,你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公司。那天你好像喝了酒,不知疲倦地给我口述着那里的美景,最后,你嘟囔着问我愿不愿意住厦门的海景房,我刚想开口就听见你微弱的呼噜声。
其实我住哪都一样,但条件是必须要有你在。
大四时你和舍友正式把公司建在厦门,我说服我爸妈跑到厦门去银行做实习生。那天晚上,你拉着我的手,漫步在海边,你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楼建筑,你说快成功了,我不明所以,抬头望着你,你扣着我的脑袋吻了我的额头,你说临近毕业,房子已买好,就差一个女主人。
原来,你说的成功,就是要和我一起住进海景房。
伍
大学毕业,丑媳妇要见公婆,你爸妈对我印象很好,但是当他们问起我会不会做饭时,我的笑容凝固了,向你投来求救的目光,你却在一旁剥着橘子说你会监督我学做饭。我当然对你的回答很不满意,离开你家后,我质问你为何当时不说你会做饭或者以后你来做就好,你溺宠地勾了下我的鼻子,洋洋得意地问我,你知道婆媳矛盾是怎么产生的吗?我笑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表面的妈宝,实际的宠妻狂魔。
要举行婚礼了,你陪我去挑婚纱,推销员给我介绍了好几套婚纱,有露肩的,有抹的,有露背的,可你一一否决,给我选了一套规规矩矩的长袖婚纱,你笑着说,守了那么多年了,不想把你给别人看。
我搂着我爸的胳膊走进婚礼现场,一眼看见红毯尽头的你袭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地站着,从你眼眸里散发出来的温柔化成一滩水,司仪要求亲吻对方,你凑到我耳边说,小娘子,闭上眼,这种事应该我主动。
我们结婚了,我努力学习做饭,研究食谱,你在公司的效率很高,因为你坚持晚上回家做我的小白鼠。
我做完月子,你撇下咱儿子带我去旅游,怕我得产后抑郁,你说,儿子长大后就跟别人跑了,而你这辈子只能赖着我。
咱俩没吵过架,因为你都让着我,除了给儿子选学校那次,你我意见不统一,冷战打响。这次你似乎很生气,虽然每天还是会按时回家,但是一进门就钻进书房不出来,直到夜深人静才会悄悄爬上床,我知道,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几天的冷战让我抓狂,可我不想低头,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让儿子去寄宿学校,他还太小。我还是会等到你半夜上床,感受到你的气息才能安心。
你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发现我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便来到床边轻轻把我的胳膊放到被子里,并在我的额头上烙下一吻,我终于忍不了了,从被子里伸出胳膊环绕住准备起身的你,带着哭腔哀求和好。你笑着翻身上床,把我搂在怀里,你说冷战那么长时间,夫人好残忍,不过我还是爱你可咋办?
我假装生气,反问你难道忍心和我冷战时,你很无奈地叹口气,问我难道不想和你过二人世界吗?
我噗嗤笑了,这么不负责任的爹,索性妇嫁夫随,我也当一次不负责任的娘好了,儿子你可不要恨我们啊!
你说明天是我们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你已经有了庆祝计划,还死活不透露,说我只要做最幸福的女人就好。谁曾想,今天你给我的是惊吓而不是惊喜…
从昔日的回忆里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将床单染湿了大半,呢喃着,盼望着,你能快点醒过来,我伏在你耳边跟你细语:你还过不过二人世界了?!
我保持着那个动作好久,如愿以偿听见了那个过字,虽然虚弱但是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