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长:时间的囚徒在广袤空间亡命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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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生物植物学博士、参与创办香港科技大学的孔宪铎教授重回校园,他师从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王登峰教授,在北京大学攻读心理学博士学位。作为资深学者,孔宪铎教授之所以回炉再造,是因为他想搞清楚为什么人从自己父母那里收到的关爱远胜于从自己孩子那里收到的关爱,为什么人能自发关爱孩子,而对父母的关爱往往出于伦理的考虑?

对于孔宪铎教授的疑问,我的想法是:对既为人父母又为人子女的人来说,父母已经老去,站在今天的时间节点回望过去,父母在过去的时间内,在所有经过的空间所留下的印记历历在目。而子女尚且年幼,站在今天的时间节点眺望未来,今天尚且年幼的孩子会经历什么样的时空变换,一切不得而知。未来深浅难测,因为未知,所以期待,所以牵挂,所以关怀备至。

本月17号晚上在电影院看了王小帅导演新片《地久天长》的点映,电影讲述了一个失独家庭的生活轨迹。一对夫妇在痛失独子后,远离北方家乡,前到南方海滨小城生活。夫妇二人离乡20年后首度归乡,男主角对接机的姐姐说,先不要告诉老爷子,也就是他们的父亲,怕父亲太过激动。与爱子死别的痛苦让人难以承受,男主角与妻子远走他乡20年,与自己的高堂父母生离20年。

为人父母,或在子女身上寄托前程远大的宏愿,或惟愿子女平顺安康。时间滚滚向前,在生命之初,父母须臾不离的陪伴子女;在成长的过程中,父母在子女身后默默的目送;在成熟时分,父母站在未来的时空等待与孩子重逢,彼时,曾经的稚子或许志得意满朝气蓬勃、或许怅然若失暮气渐染。朝气来自命运的垂青,暮气来自命运的锤击,然而不论孩子呈现什么样的面貌,他们都是父母的宠儿。

在《地久天长》电影中,王景春、咏梅饰演的刘耀军、王丽云夫妇痛失独子,从此,他们活在日复一日的悲伤中。在未来的时空,夫妇二人等不到已经长眠的孩子。在那个夏天,夫妇二人的未来与孩子一起深深沉入了水底。从此,时间盘旋成圆形的监狱。在时间监狱的斗室中,他们领受着终身监禁的刑罚。

时间的囚徒不甘再被空间囚禁,在北风萧瑟的雪天,他们离开了失去爱子的故乡。从此,耀军和丽云夫妇开始在广袤的土地上逃亡。他们最终落脚在没有冬季的海滨小城,在那里抚养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抚育养子是耀军、丽云从时间囚室越狱的尝试,然而当养子进入青春期,叛逆出走,又一次失去孩子的夫妇二人再次被命运逮捕囚禁。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不知道离开旧的伤心地后还可以逃往哪一方空间。对夫妇二人来说,剩余的时间、所有的空间都是枷锁。

在电影的结局,养子回归家庭,暂时回到故乡的耀军、丽云夫妇燃起对未来时间的企盼、燃起对回到客居多年的南方小城的企盼,这对时空监狱里的重刑犯在暮年被假释出狱、重获新生。

17号晚上在乐和城的电影院看了王小帅导演的新片《地久天长》,影片结束,银幕上打出了英文片名 So long, my son,直译是《再见,我的儿子》。中文片名宏大如史诗,英文片名则说明了人生中痛到无以复加的丧失。在观影时,我断断续续因为被情节触动忍不住眼泪,影片结束时,看到英文片名再次泪崩,因为我想到人生中没有再见的永别。

沉浸在美好的事物与情感中,人们渴望地久天长,但是古人有言「天若有情天亦老 」。长天不老,世事无常,纵使人间温情或早退或迟到,依然感念温情停驻。经年的伤痛渐次平息,溺水的灵魂再次苏醒,时空监狱的重刑犯终被命运宽赦,流动的时间被重新还给生命,广袤的空间被再次还给步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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