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有权使我悲伤,使我幸福

阿贝拉尔出生在法国布列塔尼半岛的一个小村庄,他的父亲是当地的一名骑士,骑士在中世纪身处贵族行列,但却处于最下层的位置。即使骑士这个身份与那些伯爵之类的贵族不能相提并论,但是,作为贵族行列的最下层,他的父亲仍然可以保障家庭生活所需的一切,并且绰绰有余。

按照传统,骑士的儿子在儿童时期,就要接受相应的军事训练,以便将来继承父业,获得骑士身份。然而,阿贝拉尔的父亲却一反当时的传统,将儿子送入修道院,接受读写教育。阿贝拉尔在习文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成年之后,他决定放弃父亲骑士的身份,立志在知识的海洋中寻求最高的真理。

中世纪的教育垄断在教会的手中,从修道院发源的教育体制逐渐成为中世纪社会人们普遍接受的形式。当时的巴黎成为学术思想交流的盛地,许多学术名家在巴黎授课讲学,年轻的阿贝拉尔离开家乡,怀揣着内心的梦想,远赴巴黎求学。

阿贝拉尔天资聪颖,他先后从师当时著名的经院哲学家香蒲的威廉和拉昂的安塞尔姆,很快,在学习过程中,他开始展露自己独具一格的思想。他对他两位老师关于《圣经》的解释提出质疑,并逐渐发展出他自己的哲学思想,在他的努力之下,阿贝拉尔在学校周围组织起小型的学术讨论交流会。由于他敏锐和新颖的思想,在他的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一大批追随他的年轻人,这颗新星在巴黎的上空已经冉冉升起。毕业之后,阿贝拉尔留在巴黎做了主教大教堂教士会成员,同时兼任圣母院教堂学校的校长。

可是,当阿贝拉尔40多岁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单身。在他的名声达到顶峰之前,阿贝拉尔从未考虑过男女之事,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奉献在了学术上,可是,名声在外的阿贝拉尔此时此刻却被心底的欲望所牵扯着,他想拥有一个女人。

阿贝拉尔对自己的情欲有着清晰的认识,同时,他也有一个稳健的计划去实施:勾引一个年轻的女孩去满足他的欲望。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身的优势,拥有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他开始注重自己的衣装打扮,穿着当时最时髦的服装,他漂亮的针织外衣是按最新的的款式制作的,领口和褶边的刺绣整整齐齐,袖子在手腕上挽成钟的形状,宝石扣把皮斗篷记在一边的肩上,标准绅士的打扮。

阿贝拉尔把学校隔壁的一个的16岁的女生作为他的“猎艳”目标。女生的名字叫埃洛伊兹,她是和阿贝拉尔同属一个教士会成员菲尔贝的侄女,这样就给阿贝拉尔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接近埃洛伊兹。埃洛伊兹勤奋好学,早年接受修道院的教育,通晓希伯来语和希腊语,具有很强的求知欲。对阿贝拉尔这样的知名学者本身就有一种崇拜的感情在里面,阿贝拉尔觉得“她会更愿意答应我”。

阿贝拉尔说服了菲尔贝,做埃伊洛兹的家庭教师,他的理由是需要钱维持自己的开支。菲尔贝当然没存什么疑心,他对侄女好学的精神大加鼓舞,对阿贝拉尔承诺,只要他有时间,无论白天或者晚上,他都可以来家里对埃洛伊兹进行辅导。

阿贝拉尔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宣告成功。

阿贝拉尔此时被欲望驱动着,而菲尔贝的默许毫无疑问“将一只温顺的羔羊亲手送到了一只狼的嘴里”。起初的时候,埃伊洛兹因为阿贝拉尔的名声,对他心存敬畏,但不久之后,在阿贝拉尔的“狂轰滥炸”之下,埃伊洛兹完全接受了阿贝拉尔的爱抚。

二人的爱情一直处在地下状态,埃伊洛兹的书房是他们约会的天堂。二人在书房里更多的是亲吻而不是学习,阿贝拉尔内心的欲望也点燃了16岁少女渴望被爱的心,一发不可收拾。

阿贝拉尔在后面的自传《受难史》这样回忆道他们的初始的情形:

“整个授课时间我们都在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书总是摆在那里的,只有爱情成为优先话题时,提问与解答才十分热烈。相互的亲吻多于对箴言的解释,我的手往往不是放在书本上,而是伸向她的胸脯。”

恋爱的日子里,阿贝拉尔几乎把教学荒废了,不单是埃伊洛兹的教学,还有学校的教学,唯一的成果就是写了几首爱情诗。在后来的回忆中,阿贝拉尔说

“我们的欲望不放过爱的任何一个步骤,如果能有新的方式去爱,我们也会去尝试”“把我们联在一起的欲望之火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把那些不好意思的、令人堕落的、见不得人的乐趣置于上帝之上”

埃伊洛兹也回应道

“我们所经历的那些含情脉脉的乐趣对我是如此的甜蜜”

二人的秘密恋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阿贝拉尔的教学状态使学生充满了怀疑,他变得闲散和懒惰,渐渐地,关于他和埃伊洛兹的流言传遍了整个学校。只有埃洛伊兹的叔叔菲尔贝不相信,当菲尔贝有一天突然冲进埃洛伊兹的书房时,看到了二个人如胶似漆的样子,愤怒加羞辱,菲尔贝当场就把阿贝拉尔赶出了家门。

阿贝拉尔原来对女性的欲望之火此时已经转化为对埃洛伊兹深深的爱恋。二人都不能忍受长期分离的痛苦,尤其是埃洛伊兹渴望再次见到阿贝拉尔。不久之后,埃伊洛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把这个消息写信告诉了阿贝拉尔,二人已经计划好了一个见面的方案。

一天夜里,叔叔菲尔贝出门后,埃洛伊兹一身修女的打扮,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她和阿贝拉尔约定在阿贝拉尔姐姐的住处见面,在阿贝拉尔姐姐那里,埃洛伊兹诞下了一个男婴。之后,埃洛伊兹留在阿贝拉尔姐姐那里,阿贝拉尔则亲赴巴黎,尽一切力量说服菲尔贝,让埃洛伊兹嫁给他。

菲尔贝尽管对二人的私情感到无比愤怒,但事已至此,又考虑到阿贝拉尔作为知名学者的身份,就秘密答应了阿贝拉尔秘密结婚的请求。

令人出人意料的是,埃洛伊兹却并不愿意和阿贝拉尔结婚。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埃洛伊兹觉得阿贝拉尔作为一个学者,他应当追求知识和寻求真理,并认为“学者与给小孩喂奶的母亲在一起,在摇篮之间摆弄书桌并不合适”,埃洛伊兹自愿提出要做阿贝拉尔的情人而不是妻子。埃洛伊兹深感自己想要的是爱情,而不是婚姻;自己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锁链。在埃洛伊兹的笔下,我们更能读到她对这份感情的珍视,在给阿贝拉尔解释当初为什么不愿意结婚时,她写道:

“你是我的见证。满足我的快乐,实现我的愿望,并非我的目标,绝不是。我的目标是使你完全满足。”“即便我俩注定要毁灭,但仍存在一个安慰,这便是我们未来的不幸所带来的痛苦,将与我们曾经有过的爱的甜蜜一样深切。”

阿贝拉尔虽然可以接受埃洛伊兹提出的条件,但是他担心菲尔贝借此反对二人,于是,费力说服了埃洛伊兹同他到巴黎去举行结婚。菲尔贝见证了二人的婚礼,却是在秘密的情况下结婚的。结婚之后,阿贝拉尔和埃洛伊兹将孩子交给阿贝拉尔的姐姐照顾,二人仍然过着分居生活。

菲尔贝此时的心情却不是滋味,他不能忍受这种秘密结婚所带来的耻辱,于是他向身边的朋友们讲述了阿贝拉尔和埃洛伊兹已经结婚,之后这个消息迅速在巴黎城疯传,人们对二人指指点点。在那个时代,已经形成一种惯例,即教士会成员要保持独身制,以避免世俗的情欲干扰,尤其是像阿贝拉尔这样身份高贵的教士。

阿贝拉尔意识到自己的名誉可能受损,就将埃洛伊兹立马送入到她早年待过的阿让特伊修女院。菲尔贝此时对这一行为却愤怒难当,他认为阿贝拉尔抛弃了埃洛伊兹,于是他买通了阿贝拉尔身边的仆人,在一天晚上,亲自带着几个身边的密友,潜入阿贝拉尔睡觉的卧室,将阿贝拉尔阉割了。

第二天醒来的阿贝拉尔再无法直面这个世界,羞愧难当的他退隐到了巴黎郊区的圣丹尼斯修道院,此时,埃洛伊兹在阿让特伊修女院也开始了修女生活。

可是,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而是传世爱情的起点。

阿贝拉尔本身才华横溢,进入修道院之后,更是痛定思痛,一心扑在学问上,后来阿贝拉尔因为自己的学说遭到当时教会其他一些知名学者的反对,尤以圣伯纳德对他的批评最激烈。圣伯纳德要以“异端”的罪名对阿贝拉尔进行审判,阿贝拉尔竭力反击。

阿贝拉尔最终在宗教会议上败下阵来,他的著作被付之一炬,同时,被关押到一座修道院中反省自己。后来,阿贝拉尔身体状况一天不一天,关押一年之后,教会决定将他放出来,并给了他一块土地。阿贝拉尔在这块土地上修建了一座小茅屋教堂,取名为帕拉克里特,打算做一名隐修士,不问世事。不久之后,他发现,许多学生因为仰慕他的名声都聚集他住所周围,因此当地的公爵就把他安排在布列塔尼领地上的圣基尔达斯修道院任院长。圣基尔达斯以管理松懈“出名”,虽然阿贝拉尔不满圣基尔达斯修道院一些教士在修道院里养着他们的情妇和孩子,但鉴于自己的往事,使他没有真正的勇气去管教他们。

而此时的埃洛伊兹,在阿让特伊修道院里也开始出人头地,因为她杰出的管理才能和丰富的学识,不久就擢任为修道院的院长。此时的阿特让伊修道院的地产却被圣丹尼斯修道院院长所觊觎,圣丹尼斯修道院院长以阿特让伊女修道院里的修女们品行不端为缘由,要求解散女修道院。这是无中生有的事,可是,埃洛伊兹却拿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因为那个时候女修道院都是依附在男修道院的名下,她们对地产没有所有权。

尽管阿拉贝尔和埃洛伊兹两地异居,过着独身的修道生活,但是彼此之间却时时刻刻关注对方的进步。阿拉贝尔听到埃洛伊兹的难处之后,就写信给埃洛伊兹,自愿将帕拉克里特的土地送给埃洛伊兹作为女修道院。

十多年后,当二人再次相见时,阿贝拉尔已经是50岁的迟暮之人,而埃洛伊兹也将近30岁。

埃洛伊兹随后在帕拉克里特建立了女修道院,继续进行着她往日的修道生活。阿贝拉尔此时却像重新获得了生命一样,不知疲倦地为修女院工作着,他送给修女们需要的赞美诗集,礼仪集,布道集还有他自己的文章。作为回报,埃洛伊兹送给阿贝拉尔一座珍藏他自己著作的图书馆和不受教会权贵侵扰的庇护所,使他能安心著书立作。

埃洛伊兹陪伴了阿贝拉尔最后的十年,生活的语言仅仅停留在表面,二人之间更多地通过书信来交流思想。埃洛伊兹在给阿贝拉尔的心中,袒露了自己的苦闷,“遵循着你的意愿克制着一切愿望”,甚至有时候希望阿贝拉尔能够揭下她修女的面纱,“毁灭自己”

更多的,埃洛伊兹对阿贝拉尔充满了幸福的期待,“只有你有权使我悲伤,使我幸福”。阿贝拉尔则在给埃洛伊兹的信中,忏悔自己以往对埃洛伊兹有过的不是爱情而是欲望,充满了哲学的劝导。

1142年,阿贝拉尔去世,埋在了圣灵堂,就是当初他在帕拉克里特建造的小茅草屋教堂,22后,埃洛伊兹去世,埋在了阿贝拉尔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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