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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小年一夜（上）
小年一夜（下）
宋家庄小学校长家里宋有才家只有大概一百多米的距离。红漆大门外边昏黄的灯光下停着一辆巨蛙三轮车，上边新帖了一个“出入平安”的单联。
“虎岁扬威硕果丰收师生艳，兔年献瑞宏图再展经管风，继往开来。不赖，比俺家的对联念起来顺口多了，哈哈。”宋春海过年最大的习惯就是读一读对方家大门上贴着的对联。
进到院子里，黄土地面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一些农具在墙角上摆放着。院子里一盏灯和大门口的一样，都没超过十五度，视线都是昏黄昏黄的。进到屋子里之后，还是一盏黄灯，段校长一家正在炕上轮排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对着一个十四寸的彩色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看到有客人来了，段校长急忙笑着起身下来招呼。
“哎呀，这家伙，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呵呵，来来来，赶紧找座坐。南极，春海，云峰，还有晨光，呵呵。”狭小的屋子里头有火炉，因此很暖和，段校长只穿着一件秋衣，外套一件深红色毛衣。
屋子中间一个黄漆斑驳的短腿木桌上放了大概五六盘菜，还有瓜子花生糖，以及烟酒，酒中酒杯一应俱全。
孩子们都恭敬的“老师，老师”的叫着，一边找板凳坐下。
“来，吃瓜子糖，还有长长果。”段校长的媳妇也起身端起盘子里的花生瓜子招呼着。
“怎么样？吸不吸烟啊，南极，云峰？”段校长半开玩笑的递上了一盒软包的荷花烟。
“不会不会，段老师，俺们都不会吸烟。”几个人急忙摇头摆手否认。
“不吸烟，好学生，呵呵。那咱们就喝两盅呗，不吸烟咱们喝酒。就光给你们四个大点的倒上，剩下你们几个小孩们就吃菜吧。”段校长说着给宋南极，宋春海，宋云峰，宋晨光一人倒了一酒盅白酒。
“哎呀，段老师，俺们都不会喝酒。”宋南极笑着推脱。
“哎呀，过年呢，喝点酒你们怕啥啊？在你们老师这儿还怕把你们灌醉了噢？呵呵，放心吧，你们就是想多喝也不叫你们多喝。”宋一庚最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说：“你们这些个毕了业的学生们还能记着我这个校长，那就算是我这个校长没有白当。来，咱们一起端起来喝一个。”
听到校长这一番话，宋南极等人突然觉得有点羞愧，因为他们来这里最初的目的可不是看望老师。
看着校长略带激动的眼神，宋南极忍不住端起了酒杯，“段老师，这酒按说是该俺们敬你才对。来，咱们师生喝一个。”
宋云峰和宋春海见状也跟着端起了酒杯，“段老师，俺们仨一起敬你一个。”
师生四人一齐一仰脖子喝下了他们十几年来第一杯情谊酒。
五十度的白酒进去辣的三个人直皱眉头，但是他们心头却有一股莫名的温暖和感动。似乎以前对学校的些许不满，以及从大人们口里边听说的不良信息都在瞬间消失了，有的，只是对这个教书育人几十年的老师的感谢，尽管只是暂时的。
“来，吃菜。尝尝这鱼怎么样？这可是海鱼，都没吃过吧？”段一庚率先夹起一块炸的有点发黑的一扎来长的一条鱼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海鱼？是海里捞上来的鱼吗？”宋春海说着也夹起来一条放到嘴里，只是嚼了两口之后表情有点古怪。
段一庚笑眯眯的看着宋春海说：“就是海里捞上来的鱼，怎么样，好不好吃？什么味啊？”
“吃起来和咱们水库里头的鱼味儿差不多，就是有点咸。”宋春海实话实说。
段一庚一拍大腿笑道：“这就对啦，海里的鱼就是咸。海水不是咸的吗，所以这海鱼鱼肉也是咸的，呵呵。来来来，你们都尝尝看。”
宋南极和宋云峰将信将疑的夹起一片放到嘴里开始嚼了起来，味道确实是鱼的味道，但是真的很咸。
段一庚的媳妇坐在炕沿上笑得合不拢嘴。
“老师，哪儿有茶水啊，喝口茶水，这海的鱼真咸。”宋云峰咧着嘴说。
“呵呵，还是咱们河里头那鱼好吃吧？”段一庚把自己旁边刚喝过的茶缸递给宋云峰。
“老师，你今儿个怎么没出去转啊？”宋南极问。
“出去转啥啊，天气又冷。再说了，俺们家我爹他们都不在了，咱又喝不了酒，还转鸡巴啥啊转。这往后估计就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们的天下了，你看看这会儿，风杰二蛋他们这才多么大点啊，就已经顶上来了，呵呵。”
短暂的寒暄之后，宋南极还是觉得再老师家里头太过拘谨，就起身告辞了。
那是宋南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自己的老师家拜访。有时候宋南极禁不住问自己是自己感情太过淡漠，还是对这些人感情不够深，为什么多年之后对于教过自己的小学、初中，高中班主任都很少或者几乎没有联系。人们常常提及的“师生情”为什么在自己身上就几乎难觅踪影呢？
多年之后参加工作了的宋南极曾经指责一位在北京的高中同学：为什么都在北京，你和盼虎他们都不怎么联系呢？你说平时上班，可周末总有时间吧，怎么也不知道聚一聚，联络下感情？
那位同学说了句当时让宋南极十分气愤的话：哎，都上班了，慢慢都变懒了，一到星期日就哪也不想去，就想着在家好好歇歇。
宋南极在替他们感到悲哀的时候，确实不曾想到自己没过多久也变的和他们差不多了。即便有朋友同学在同一个城市，他们也是几个月不见一次面，不打电话，不发短信……
为什么呢？
从校长家走出来之后，宋南极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接到了来自二蛋的一支香烟。
“你从哪儿弄的啊？”宋南极蓦见香烟，惊喜交加，急忙接了过去。
二蛋哈哈一笑说：“就是从段校长他们家里头拿的，他们家桌子上放着两盒，我从里头抽了五根，嘿嘿。”
“正好，嘿嘿，咱们今儿个也潇洒走一回。”宋春海拿过一根叼在嘴里，大爷似得一扭脖子一仰头一叉腰，叫嚣道：“来，给哥点上。”
“哎哎哎，春海，我说你会吸烟吗在那叫。”宋晨光叼着没有点着的烟卷也装成一副不正经的样儿。
“我不会你会啊？”
“我会。”
“会鸡巴灯台！你那叫呕烟儿，不叫吸烟，知道不？”
灯台——方言，类似于讽刺人的放在句末的语气助词：“狗屁”。呕烟——只嘬但不把烟吸进肺里的一种方法。
“你还不是一样。”
“你们啊，too simple，知道不？这吸烟看来也就是光我会了，哈哈。”宋南极得意的说，“来来来，谁那有火过来点上。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吸烟。”
“我这有打火机。”二蛋说着从装了满满的瓜子糖的上衣口袋里开始摸索，二十秒钟之后终于被他成功摸索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递到了宋南极手上。
宋南极，点燃香烟，仿佛瘾君子一般满怀深情的对着黄黄的过滤嘴KISS了一口，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将那些个有毒气体尽数吸进原本纯净的肺里，三秒钟过后，又仿佛高潮过后一般将剩下的二手烟尽数吐了出去，散播给周围的同伴们。
完了之后，宋南极略显得得意的瞅瞅周围的羡慕的眼神，说：“看见喵，这才是真正里吸烟，吸烟吸烟，你得先吸进里，不是吸到嘴里，而是吸到肚子里。”
“吸烟不是有害健康吗？”宋晨光问。
宋南极笑着摇摇头说：“咱们又不是烟鬼，就是偶尔吸一根没事。”
“嘿嘿，我也试试。”宋云峰说着也把自己的烟给点着了，但是一口下去就把他呛得两眼冒泪花，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宋南极笑了起来，“我吸第一口的时候也是这样，呛的不能行。哎，云峰，我听春还说你在你们校里还是卖烟呢，怎么自己还不会吸啊？”
“那可不一样啊，我卖烟是为了赚钱，吸烟可得花钱，咱们怎么能干那种赔本不讨好的买卖呢，对不？哈哈。”宋云峰又吸了一口，然后直接就又吐了出去。
“哎呀，你就别浪费了，看我的吧。”宋春海点着了自己的烟，浅浅吸了一口，闭上嘴，然后从鼻子眼里徐徐喷出来两股子烟，“怎么样？南极，咱们这叫不叫吸烟？像不像周润发？”
宋南极摇摇头，“你这根本就没咽进去，也就是不从嘴里出烟，和云峰他们那种吸法没什么区别，不能叫吸烟。”
“哎，吸烟忒难学了，还是呕烟吧咱们，哈哈。”宋云峰说着又狠狠咂了一口。
一群小孩夹着烟卷，提着白酒，在爆竹声声的寒冷冬夜里行走在崎岖不平的村间小路上，别有一番意境。
接下来他们又去几家转了转，酒没喝，倒是拿了不少烟，瓜子，糖，还吃了不少的好菜。
当他们从同村的文杰家里出来，正叼着烟卷商量下一家去哪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了。
“MLGB的小小年纪你们怎么不学好啊？昂？学鸡巴别人喝酒吸烟呢还，都给我站那别动昂，我看看这都是谁们家的败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