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个方面深入了解如何写一篇好文章——解读《在怀疑的时代依然需要信仰》

在写作训练营我通过讲解一篇好文章,从而让写作者了解一篇好文章应该包含哪些要素。这次选择的范文来自于卢新宁在2012年北大中文系毕业典礼上的演讲稿,题目是《在怀疑的时代依然需要信仰》,我把原文附在了这篇文章后面。

一、文章的开头要建立与读者的联接

读者要在开头看到你所描述的事情或者观点是和他的生活或者工作有关联的,因为,人都是利己的,没有人愿意去关注非洲村庄通了自来水这样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写作是用文字来和读者进行沟通交流,沟通就是双向的,每个写作者都得假设自己是在和未见面的读者对话,这样才能建立起连接感。


在这篇范文里,卢新宁开头就写道:“一进家门,光阴倒转,刚才那些美好的视频,同学的发言,老师的讲话,都让我觉得所有年轻的故事都不曾走远。可是,站在你们面前,亲爱的同学们,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通过对上台之前的内容回顾,快速的与台下的学生建立了连接感。


写一篇文章当然是为了表述写作者自己的观点,然而在抛出自己的观点之前要建好“坡道”,让听众可以沿着这个“坡道”走上来抵达你想要表述的观点。

建这个“坡道”最好的方式就是讲读者身边发生的事情,或者这些读者经常会有的一些想法。


二、文章的姿态要放低

没有人喜欢被说教,也更不喜欢言语刻薄时时彰显自我优越感的沟通者,和所有沟通的原则一样,要尊重对方,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事实证明,越是那些大人物,他们越把自己放在谦卑的位置上,越是那些自卑的小人物,才需要张牙舞爪的武装自己。


在范文中,卢新宁写道“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段将理想“变现”的历程,我们只是一叠面额有限的现钞,而你们是即将上市的股票。从一张白纸起步的书写,前程无远弗届,一切皆有可能。面对你们,我甚至缺少一分抒发“过来人”心得的勇气。”——卢新宁在这帮学弟学妹面前绝对是有发言权的,因为她已经算是这些毕业生中的佼佼者,时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然而,卢新宁的口气依然是如此的谦卑,这会让台下听她讲话的学生们感到亲切。


我们在写文章的时候,如何让自己的姿态能放低一些呢?让自己换位思考,写好后的文章读给自己听,假设那是别人写给你听的,看你乐不乐意听下去。


三、通过制造读者的认知危机来引出观点

当读者通过我们搭建好的“坡道”(开头)开始了他的阅读之旅,如何引导他们能接受我们抛给他们的观点呢?那就要制造读者的认知危机,即让读者意识到,他过往对于这件事情的理解是有失偏颇的,或者整个就是大错特错的,一旦读者有这种感觉,那么对于你接下来的观点就有了更高的接受度。话说很多老人被卖保健品的忽悠,就是因为那些人放大了这些老人的认知危机,很多都是误导的放大。


在范文中,卢新宁通过以下的说法让台下的学生产生了认知危机:“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因此,在你们走向社会之际,我想说的只是,请看护好你曾经的激情和理想。在这个怀疑的时代,我们依然需要信仰。”——前面一大段的排比句都是为了制造听众的认知危机,让他们明白过去的这些认知是有问题的。


如何制造读者的认知危机呢?那就要深谙读者的心理需求,了解这些读者的人性特点乃至弱点。好的写作者一定是人性的洞察者。


四、文章的论证要丰富

如果用人来做类比,文章的观点相当于人的骨架,文章的论证相当于人的血肉,没有血肉的骨架是干巴巴的骷髅。增加文章的说服力和丰富度都需要用到论证,当然,旁征博引是要实现的最高境界。


在范文中,卢新宁为了论证她的观点,用到了各种论证,有她同为中文系毕业的同学的说法,有她清华毕业的同事的说法,有钱理群先生的说法,有马克思的说法,这种横跨东西方的引用,让读者会觉得她的观点更加明晰有力。


如何实现论证的丰富?那就要求写作者平时做好素材的积累,无论是通过日常的观察还是读书,都是必须要做的积累。


五、文章的文采体现

文章的文采是写作者文字功力的体现,一般表现为精妙的类比、气势磅礴的排比、匹配内容的引用以及不露声色的幽默。


卢新宁的这篇演讲稿真的是文采斐然,不愧是北大中文系科班出来的高材生,我们看一下原文中那气势磅礴的排比:“我不需要提醒你们,未来将如何以具体琐碎消磨这份浪漫与绚烂;也不需要提醒你们,人生将以怎样的平庸世故,消解你们的万丈雄心;更不需要提醒你们,走入社会,要如何变得务实与现实,因为你们终将以一生浸淫其中。”


对于初学写作的人而言,对于文采不必过于苛求,因为这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如果能做到,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做不到,那也不影响一篇文章会产生的价值,因为一篇文章的真正价值是把一件事情说清楚,让读者有感触而且能引发接下来思维和行动的改变。


六、文章的结尾要做好升华

一篇文章的基调要遵循“低开高走”,即开头的基调要低要平,就如我们前面讲到的,文章的开头要想办法和读者建立联接,如果开头就是“国家、民族、世界”,那么会让读者觉得距离自己过于遥远。文章的结尾是可以把基调拔高的,即通过升华来实现。

一篇文章通过升华可以激发出读者更深的情感更大的格局,更能促使读者萌生改变的意愿并付诸行动。


就如这篇范文的结尾,每次我读的时候都会被赋予力量和希望,卢新宁在这篇文章的结尾写道:“最后,我想将一位学者的话送给亲爱的学弟学妹——无论中国怎样,请记得: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中国;你怎么样,中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中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国便不再黑暗。”



附录:演讲稿原文《在怀疑的时代依然需要信仰》

敬爱的老师和亲爱的同学们:

上午好!

谢谢你们叫我回家。让我有幸再次聆听老师的教诲,分享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的特殊喜悦。

一进家门,光阴倒转,刚才那些美好的视频,同学的发言,老师的讲话,都让我觉得所有年轻的故事都不曾走远。可是,站在你们面前,亲爱的同学们,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1988年,我本科毕业的时候,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你们的朗朗部长还是众女生仰慕的帅师兄,你们的渭毅老师正与我的同屋女孩爱得地老天荒。而现在他们的孩子都该考大学了。

就像刚才那首歌唱的,“记忆中最美的春天,难以再回首的昨天”。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段将理想“变现”的历程,我们只是一叠面额有限的现钞,而你们是即将上市的股票。从一张白纸起步的书写,前程无远弗届,一切皆有可能。面对你们,我甚至缺少一分抒发“过来人”心得的勇气。


但我先生力劝我来,我的朋友也劝我来,他们都是84级的中文系学长。今天,他们有的仍然是一介文人,清贫淡泊;有的已经主政一方,功成名就;有的发了财做了“富二代”的爹,也有的离了婚、生活并不如意,但在网上交流时,听说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让我一定要来,代表他们,代表那一代人,向自己的弟弟妹妹说点什么。

是的,跟你们一样,我们曾在中文系就读,甚至读过同一门课程,青涩的背影都曾被燕园的阳光,定格在五院青藤缠满的绿墙上。但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们之间横亘着20多年的时光。那个时候我们称为理想的,今天或许你们笑称其为空想;那时的我们流行书生论政,今天的你们要面对诫勉谈话;那时的我们熟悉的热词是民主、自由,今天的你们记住的是“拼爹”、“躲猫猫”、“打酱油”;那个时候的我们喜欢在三角地游荡,而今天的你们习惯隐形于伟大的互联网。

我们那时的中国依然贫穷却豪情万丈,而今天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还在苦苦寻找迷失的幸福,无数和你们一样的青年喜欢用“囧”形容自己的处境。

20多年时光,中国到底走了多远?存放我们青春记忆的“三角地”早已荡然无存,见证你们少年心绪的“一塔湖图”正在创造新的历史。你们这一代人,有着远比我们当年更优越的条件,更广博的见识,更成熟的内心,站在更高的起点。

我们想说的是,站在这样高的起点,由北大中文系出发,你们不缺前辈大师的庇荫,更不少历史文化的熏染。《诗经》《楚辞》的世界,老庄孔孟的思想,李白杜甫的词章,构成了你们生命中最为激荡的青春时光。我不需要提醒你们,未来将如何以具体琐碎消磨这份浪漫与绚烂;也不需要提醒你们,人生将以怎样的平庸世故,消解你们的万丈雄心;更不需要提醒你们,走入社会,要如何变得务实与现实,因为你们终将以一生浸淫其中。

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因此,在你们走向社会之际,我想说的只是,请看护好你曾经的激情和理想。在这个怀疑的时代,我们依然需要信仰。

也许有同学会笑话,大师姐写报社论写多了吧,这么高的调子。可如果我告诉各位,这是我的那些中文系同学,那些不管今天处于怎样的职位,遭遇过怎样的人生的同学共同的想法,你们是否会稍微有些重视?是否会多想一下为什么二十多年过去,他们依然如此?

我知道,与我们这一代相比,你们这一代人的社会化远在你们踏上社会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国家的盛世集中在你们的大学时代,但社会的问题也凸显在你们的青春岁月。你们有我们不曾拥有的机遇,但也有我们不曾经历的挑战。

文学理论无法识别毒奶粉的成分,古典文献挡不住地沟油的泛滥。当利益成为唯一的价值,很多人把信仰、理想、道德都当成交易的筹码,我很担心,“怀疑”会不会成为我们时代否定一切、解构一切的“粉碎机”?我们会不会因为心灰意冷而随波逐流,变成钱理群先生所言“精致利己主义”,世故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而北大会不会像那个日本年轻人所说的,“有的是人才,却并不培养精英”?

我有一位清华毕业的同事,从大学开始,就自称是“北大的跟屁虫”。对北大人甚是敬重。谈到“大清王朝北大荒”江湖传言,他特认真地对我说:“这个社会更需要的,不是北大人的适应,而是北大人的坚守。”


这让我想起中文系百年时,陈平原先生的一席话。他提到西南联大时的老照片给自己的感动:一群衣衫褴褛的知识分子,器宇轩昂地屹立于天地间。这应当就是国人眼里北大人的形象。不管将来的你们身处何处,不管将来的你们从事什么职业,是否都能常常自问,作为北大人,我们是否还存有那种浩然之气?那种精神的魅力,充实的人生,“天地之心、生民之命、往圣绝学”,是否还能在我们心中激起共鸣?

马克思曾慨叹,法兰西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骨气的人。今天的中国,同样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信仰的人。也正因此,中文系给我们的教育,才格外珍贵。从母校的教诲出发,20多年社会生活给的我最大启示是:当许多同龄人都陷于时代的车轮下,那些能幸免的人,不仅因为坚强,更因为信仰。不用害怕圆滑的人说你不够成熟,不用在意聪明的人说你不够明智,不要照原样接受别人推荐给你的生活,选择坚守、选择理想,选择倾听内心的呼唤,才能拥有最饱满的人生。


梁漱溟先生写过一本书《这个世界会好吗?》。我很喜欢这个书名,它以朴素的设问提出了人生的大问题。这个世界会好吗?事在人为,未来中国的分量和质量,就在各位的手上。

最后,我想将一位学者的话送给亲爱的学弟学妹——无论中国怎样,请记得: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中国;你怎么样,中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中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国便不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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