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还是十来岁时对过年的印象最深,也最期待、欢喜过年。
那时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改革开放,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家里面生活逐渐好起来,年货丰盈,到处都是喜笑颜开的样子。
从二十三糖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一直到二十八,就要贴春联了。
贴春联,先要写春联。那个年代农村百姓还不算富裕,集市上也几乎没有卖春联的,所以春联一般都是自家写。
首先我要到村内代销点儿买红纸,再用剪子割成一条条待写的春联,准备好墨汁和毛笔,然后请爷爷登场。
爷爷戴上老花镜,郑重其事。首先选定要写的春联,一般从一本小书《农历》上选。爷爷偏爱国泰民安、改革开放一类带政治色彩内容的春联,其次是五谷丰登、阖家欢乐内容的,对有生肖内容的一般不选。选什么春联,我也积极发表意见,有时候被爷爷采用了,高兴地不得了。
开写春联,爷爷提笔前要先酝酿一番,毕竟写错了可就浪费了一条红纸。爷爷1925年生人,小时候念书是写毛笔字的,所以字相当拿得出手。
我是用铅笔学习的,很少写大字,写不了春联,最多等爷爷写完春联后写写神码。
此时我的工作是在桌子另一边拉紧红纸,保证待写的春联红纸平整,并把写完的春联小心翼翼的放到平整处晾干,千万不能让墨迹流花了字。
爷爷平心静气、凝神拢目,上下联和横批运笔一气呵成,笔画流畅。
“改革春风吹大地,富民政策荡神州”。“万象更新”。
写两副后,左手开始扶腕,嘴里也开始念叨腕力不支,自嘲书法水平不足。
爷爷对写春联其实有点儿自负,虽然自嘲,内心却还是想和别人一较高下的。
所以每次贴完春联,就带着我转转街坊四邻,看看别人家写的春联。遇到正在贴的,免不了品头论足一番。
有一次转到老歪叔门口,老歪叔正贴春联。左门框:春满乾坤福满门,右门框:天增岁月人增寿。横批从左往右四个字:四海同春。
我爷爷笑着说:“老歪,你这春联贴错了,上下联位置反了。”
老歪叔哈哈一笑说:“三叔你文化浅就别瞎指挥,古代春联都是从右向左念的,就和古书排版从右向左一样。”
爷爷哂笑道:“古代春联虽然是从右向左念的,但是横批也是从右向左念的,你的横批为什么从左向右念呢?”
老歪叔期期艾艾说不出来什么,赶忙请我们到家里吃炒花生。民风淳朴,虽然我爷爷给老歪叔的春联提了意见,老歪叔却并不生气。
那时候一切都比较简单、和谐。不仅仅是邻里关系,每个人的欲望、追求也很简单。小孩子尤其容易满足,欢天喜地地享受过年的乐趣。
穿新衣、放鞭炮、做游戏、串亲戚、吃肉坐席……
街里扯起了路灯,没有人待在家里,小朋友们都跑到街里玩,木头人儿也能玩儿半宿。
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家里不出来了呢?大概是从家家户户买了电视机以后吧。
再后来春联也没人自家写了。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推进,人们的生活节奏都快了起来,尤其年头岁尾,诸事繁忙,人们一般都到集市上买几副春联。再往后几年,商家搞营销送春联的也很多。
现在,孩子们过年连春晚也不太看了,都拿着手机刷直播玩游戏,偶尔有空儿抢一抢红包。
无一例外,大家都感觉到年味儿淡了。
物质的丰富,改变了每一个人追求的目标和欲望满足的尺度。
再也回不到儿时的春节,再也感受不到儿时年味的幸福了,再也没有关心过写春联。
很少几次关心春联的时候,都是闲暇时参与征联活动的互动。
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唯一不变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向往。
以一副春联纪念儿时的年味儿:
羽(羽)翼张,宏图展,乾坤涤荡,改革开放寰宇皆称赞; 西(西)风起,瑞雪舞,春秋轮序,国泰民安万众共欢歌。横批:追梦神州。
#羽西X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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