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感悟-走向源头

深秋感悟-走向源头_第1张图片
图片发自莫奈画作印刷版

昨夜,归家时已是暮色四合了,黑夜已经开始流淌,睌风中的寒意也越发的浓了。走在小区院子的小路上不由地缩了缩手,紧了紧衣衫。

“喵,喵,喵”三只小猫从路边停着的车身下钻了出来,围绕在我的脚边。我自然认得他们,他们是小黑的小伙伴,即便是在夜色里,我都可以分辨出他们的颜色来。

最胖的那只是黄色的土猫,最爱和我家小黑打架,还抓伤过小黑的脑袋呢。麻灰色的那只先生很喜欢,曾想把他抱回家来。都抱到家门口了,那知他一听到屋里小黑愤怒的叫声,就吓得一溜烟跑了,匆忙中还抓伤了先生的手。最小的小灰猫不足一岁,是唯一一只被小黑逮住过的猫。那还是在小猫刚出生不久,腿都站不稳的时候,被小黑逮住叼在了嘴里。当时我吓坏了,以为这只小猫必死无疑了,却没料到小黑只是将他轻轻含在嘴里,小猫除了沾了一身的口水之外毫发未损。

此刻他们环绕在我脚边,似乎平日里的追逐打闹从未发生过。我从包里取出刚买的一袋面包,撕碎了洒在他们脚下,三只猫咪低头开始慢吞吞地吃,吃相可真的比小黑优雅多了。

我的手轻轻抚弄其中一只的背,心就莫名地暖了一度、软了一分,似有一道光照在我们的身上,无限的美好。

毎当这样的时刻来临,我总是会想起这院子里曾和小黑要好的狗伙伴们来,他们早已被强制带离了这个院子,让小黑的狗生寂莫了许多。

今年的夏天,这个院子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只叫“汉堡”的徳国牧羊犬在一个阳光无比明媚的早上,忽然挣脱女主人的牵绳,追上了正在前面跑步的女邻居,将其扑倒,咬了她的屁股。

可以想像这个世界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场的失控和惊慌混乱。

慌乱之中,邻居被送到医院医治。惊魂未定的她提了一个要求,当着她和家人的面,将“汉堡”打死。小区的微信群里,也因此事狼烟四起,打狗杀狗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连我家的黑狗也没躲过这样的讨伐。有极端的甚至喊出让养狗的搬出这个小区的话来。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想要反驳又念及“汉堡”真心伤害了那位女邻居,无奈之下只好选择退群。

我不想听可以选择不听吧。都是邻居,猫狗打架,狗狗不小心咬到了人,接受应该受的处罚承担应承担的过错,不行吗?非要引发运动式的讨伐,有必要吗?燃烧这样的愤怒有必要吗?

然而我虽然退群听不到,整个小区还是真的血雨腥风起来了,被咬的邻居不接受“汉堡”父母任何形式的道歉,还找来了几十号“家人”强行坐在“汉堡”家里,一定要交出狗并当面打死。

汉堡自知闯下大祸,早已吓得不知去向。邻居余恨难平,以索赔三十万损失费把“汉堡”主人告上了法庭,并扬言要把院中所有的狗毒死。

似乎是导火索,这场人狗之战也正在四处上演。紧接着那篇10万+的教人毒杀犬只的文章出炉了。该文称,可将一种叫“异烟肼”的处方药掺在食物中,投放在遛狗的地方,诱狗食用,以快速达到灭狗的目的。

文中指出使用“异烟肼”的目地有三。一是该处方药对人无害,对狗则是剧毒,故可放心大胆地投放在公共场所;二是在公共场合投放对人无害的“异烟肼”是不犯法的,不像老鼠药对人对畜都有害,四处投放是犯法的;三是因为不犯法,大量的投放可以倒逼养狗人遛狗牵绳,文明养狗。

文章中为自己的这种怂恿公众肆意投毒杀狗的主张提供了一条鲜明的论点:这世上毕竟恶狗比恶人多……

虽然我也赞同文明养狗并一直践行,更认为“汉堡”咬人不对,且应该给予那位被咬的女邻居一定赔偿,但我读到这样的文章时浑身发抖了,我被彻底击怒了。我颤抖着手指敲下一句评论:这世上恶人真比恶狗多,比如你。可惜该公号评论区显示必须先关注再评论,而关注写这种文章的人实在有违我的良心,于是我决定以此评论为标题,反击一下这人世间的戾气。

我憋着一股子气开始写文章,我要表达爱狗的观点,我要呼吁人们用友善之心看待人与人、人与狗之间的矛盾,我要讨伐想要杀狗之人的行为和想法,我要挖掘出藏在他们心中人性的恶来。

文章写完,我的恨意还未散去。我带着这份恨意昏沉沉地睡了,打算第二天修改后再发出去。

第二天,当我再次打开自己的这篇文章时,不知为何只觉索然无味。忽然之间我觉得我的观点、我的认知无论怎样表达,依然无法完整表达我对这些想要杀狗之人的愤怒。况且就算表达清楚了,他们听得进去吗?只怕只会引来更大的仇恨吧……最终不知什么原因我没有把文章发出去。

后来那篇10万+文章被删除了,官宣说毒杀狗也是违法的。而小区里的战火也继续蔓延着,法庭最终没有判被咬的女邻居三十万,最终赔付三万元。“汉堡”最终也沒有回来,小区里的德国牧羊犬属城区禁养犬种,都被送往了别处。院子里的大型狗只剩下了小黑和另一只金毛。而我的手机像册里置顶的是那张小黑的合法犬证,以备与那些恨狗之人起冲突时用。

每日遛他的时候,我心中对那些想要除狗为快的邻居充满了恨意。带着这恨意我过了一个夏天。

秋天来了的时候,收到老友送的一本书《C.S.路易斯》。C.S路易斯是20世纪特立独行的牛津剑桥学者,家喻户晓的“纳尼亚”世界缔造者,亦是基督教护教家。对如何构建文学作品的框架,C.S路易斯给出了我心中前所未有的明灯,并由此吸引我一路读了下去。

文中以下这段话,一字一句入了我的心。这是一段关于C.S路易斯作品《银椅》中对柏拉图的“洞穴”概念的理解。文中写道:

在《理想国》的对话中,柏拉图恳请读者想象一个黑暗的洞穴,一群人自出生以来就居住其中。他们的一生都困于此地,对其他的世界一无所知。洞穴的一端,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给他们带来温暖和光亮。火焰升起时,洞穴的墙壁上留下了影子。人们看着投射在墙上的这些影子,琢磨它们代表着什么。对那些生活在洞穴里的人而言,影子摇曳的世界就是他们所知的全部。他们对现实的认知,也仅限于他们在这黑暗监牢中所看见、所经历的一切。如果洞穴之外另有一个世界存在,他们亦是无从知晓,难以想象。他们只知道影子。

是啊,人生活的洞穴不同,看到的影子就不同,认知自然不同,自然亦无法想象和知晓他人的世界。古语不是也有夏虫不可语冰之说吗?

所以,何需反驳恨狗之人呢?甚至何需有恨。也许是潜意识阻止了我去反表那篇反驳的文章吧。

现实世界里太多不同认知之间的冲突,相互理论,试图说服,期待认同。却忘了,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呀!

我的怒气、恨意忽然之间就散了。

这个世界政客解决一切冲突的武器是军队,作家们选择了以笔为枪。自媒体时代更是人人手中有枪,不管枪的质量如何,拿起来就开战。难怪有了“网络暴力”这个词。

多年前,《泰晤士报》邀请一些杰出作家以“世界的问题出在哪里?”为题撰写文章。

著名作家切斯特顿(G.K.Chesterton)提供了一句最简短和切题的回答:“在我。”

言下之意是,“我”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

这是奥古斯丁式的自省的精神。

原来对外批判是容易,但向内自省却很难。我们真正需要的是获得向内探视的勇气,这勇气是放下一切冲突的源头。这源头是神,是上帝。

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

我选择拥有这气,放下冲突,向内自省,不参与。

所以,此刻我享受围绕在我脚边觅食的三只小猫与我的温情与美好,他们一路陪我走到楼梯口。因为忌惮小黑,他们选择不再陪我,各自散去或者抱团取暖去了。

我也欢喜看到我的另一个女邻居在暮色四合之前敲着饭盆,院中的流浪猫向她飞奔而来,小蹄子踏在小区的红砖路上,亦点在我的心上,让我动容地流下欢喜的泪。

那一刻,我知道我生活在这大地上,我听到天堂音乐的回响,瞥见天堂的明亮色泽,在我呼吸的空气里闻到天堂的温润芳香。

沒错,这就是我的伊甸园。在这里,我也看不到也无需看到,别的洞穴中火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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