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通感

生命在那里,无声无象,投影于七情六欲的象限,有人用五感为其赋形,便有了艺术。

赋形那瞬间,情感在火光中找到了形式归属。此形此态,是艺术家灵魂的拷贝,而被赋形的那团生命力,是艺术家灵魂伸手摸到的光。后人经过时,有人看到艺术,有人看到了光。见光者点燃那灵魂的模具,让光回归雾状,再用自己全然不同的模具赋形,便是新的艺术。

见其光,获其「灵感」。

Music is what emotion sounds like. 它是乖张的。你不知这些顽皮的符号某个组合,换个零件,歪歪脑袋,突然就活了,共鸣了全部的你。它在时间中前进着,你不语,只让它随意溢出,便如歌如泣。

视觉不在时间中流动,却在空间中展开。眼界是海,情绪如浪。你试图穿过变幻的浪看一片如如清净,如如清净后却是又一次潮汐。你抓不住浪,便只能描下它的轨迹。见轨迹者,若看见的是机械的线条,便感受不到海浪的震颤。但某些不期而遇的时刻,当我眯缝起眼,让细节模糊时,该动的突然动起来,则海浪汹涌而来,带来一整套幻觉和清明交替。

文字不同。不占空间,不占时间,然而它却是井然的。你先是看见一团情绪,慢慢接近它,可嗅,可触,可亲,甚至可听。过于压迫会让它湮灭,过于遥远却无以赋形。小心翼翼揉出一团雾,不偏不倚,不远不近时,这团雾恰有轮廓。你熟悉的文字符号们便像一颗颗钉子,秩序井然地撑开这轮廓,然而它毕竟不自由。幸在,每个棱角都撑出了一道形状,懂得的人刚好能把思绪顺着你轮廓铺展,砰的一下击中你要击中的那颗钉。那团雾在那儿,等你去赋形;文字是你的孩子,把雾长成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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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某晚东海岸暴雪,直接而突然。白,清冷,厚重,绵软,然后我意识到,这些并不是雪的全部。雪最直接的力量,是雪声。路灯下来往学生少得很,我便更确信这雪是如何吸光了所有声波。我不清楚这里面是否有物理原理,但雪的气势的确是静的,每片雪的降落都单独被听见。我录下了自己在雪中的脚步声,第一次发现这声音,即使只是几步,竟然是这么丰盛。雪的厚度,雪的松软,雪对脚的牵绊,脚对雪的挤压,都在这声音中了,这声音就在那儿了,装着一整个世界。那一刻,我意识到雪是不由分说就覆盖了五感中的每一感的,而这么多年我却只看见了它的白,只摸到了它的寒冷,不可思议。

有嘴便有耳,能说便能听,这是人。万物亦然。

能被照见之物必在发光,能被听闻之物必有其波段,而能被思考的物体,便有被思考的觉知。存在的每个面向都在无数种形式中旋转。眼耳鼻口舌所能及之象限,不若线之于面,面之于体的无力。日升月落,阴阳幻化,这能量互动玄之又玄,岂是门缝中一瞥所能把握?正因如此,艺术它不定义,只彰显,不指向,只昭示的天性让它成了触碰彼岸最直捷的方式。像是天真自大的孩童,不理会你们大人口中的绝望,在没有束缚的场所旋转,任引力牵引腰肢,从指间倾泻。

灵感的传递,只在那一张一驰间——问题在于,你将如何把那束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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