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霓虹灯下,已恍如隔世

对于“杨师”这个名字,很少有人比我对她有更深的了解。作为最早的培养师范人才的基地。杨师曾红极一时,从50,60,70年代到21世纪初,她培养了大批的教育专业人才。但早时她隶属于河北省。                              我的大姑家就是杨师院里的老住户了。我的姑父是早期的转业军人,姑姑随军属落户。我大姑父要是往从政方面发展,以后他可能当个大官。听我父亲讲刚从部队下放,大姑夫就算是团级干部。我姑姑也是个持家特别有能力的人。自己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70,80年代,他们也只拿死工资。要供应四个孩子。我姑姑还特别孝顺,看我们老家也确实穷苦。就把我奶奶接到她家伺候着。其实这样,也起了带头作用,我父亲和大伯等哥几个,对我奶也很有孝心。记得在我小时候,大概二年级左右,姑姑把我奶奶和我一起接到了杨师院里的家中。可能,城镇里的条件还是好些,我看见大姑用输液用后的瓶子装煮烂的西红柿,然后用蜡把它封好,做成西红柿酱。那时还处于八十年代后期,物质匮乏。想一想,能用西红柿酱做炒鸡蛋,好吃极了。另外,我大姑还争取每天给我奶和我一个苹果,在那时候是极特殊的待遇了。我印象更深的是,大姑领着我在礼堂里看动画片电影。记得内容是一个财主,贪心特别大,求得神仙给他一支点金棒。他欣喜欲狂,到处挥舞着点金棒喊着:“金子,金子……”,最后,他的儿女,他的老婆,他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金子。这个动画片在我稚嫩幼小的心里留下了烙印:财富,不是越多越好。(这个礼堂就是我以后上大学的二食堂。)姑父还安排我跟着奶奶、表姐和大姑去看马戏团表演。是那种正规的马戏团。我小时候记忆力特别好,那时的好多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马戏团有两个节目历历在目:一个是一个人穿上一套工具装束,使观众觉得好像两个人在摔跤。动作既刺激惊险,又滑稽可笑。最后收场的时候,站定后,一打开,观众一阵惊呼——原来是一个真人套着一个人形的木头模具, 半天都是那个人在巧妙地做着一套像两个人摔跤似的特殊动作。我只记得,那时的幼小的心里一下子对好多事大产生了兴趣。另外一个忘不了的节目是:表演的场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木桶,直径就得几十米。表演的演员骑着自行车,越骑越快,以至于连车带人,都凌空地在大桶上悬骑着。观众们都屏住呼吸,深怕那个演员掉下来。可一直到最后,节目都是有惊无险。最惊人处,演员跪在车座上,做了一个飞翔动作——只有一个膝盖在车上。另外的两只胳膊和另外的一只腿,在一瞬间做了一个极精彩的飞翔动作。观众无不拍案称绝,连声叫好。                                                            记得跟我一块玩儿的有两个小女孩,现在还记得她们家的位置,好像一个姓王,一个姓曹。我那时很小,总觉得那个姓王的小女孩家里华丽,就觉得她学习好,很羡慕。其实,若干年后,我们学校(杨师)的一食堂有个管发饭,盛菜的阿姨,就是那个姓曹的女孩的妈妈。旁边的人对她很羡慕。说她女儿学习特别好,可能考上了南开或者更好的大学了。

      小时候在大姑家住的那段时间,始终停留在记忆里的是——大姑家和左邻右舍相处的关系都特别好。一到傍晚,大姑家左邻右舍的孩子们都聚在一起。疯跑疯闹。最好玩的是藏默默(捉迷藏),黄昏的时候,前后左右大概有六七家的院里可以藏身。藏好身,由一个孩子大喊一声:“好了!”之前输掉的孩子开始找。谁先被发现,谁就是下一个找人的人。现在孩子们没有条件玩这个游戏了。没有场合。更没有左邻右舍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了。

      记得我还作为“护花使者”打过一回架呢。我们一共四个小孩到那时杨师的广场上玩。忽然,来了几个大个小子。手里拿着竹竿子吓唬我们几个。现在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当时不知哪里的力气,一把抓住杆子,一下子就抢了过了。然后我就抡着杆子追他们,揍他们,几个家伙吓坏了,一哄而散。可是让我不开心的是,那个领头的小子的爸妈晚上还到我姑家,告了我一状。说是我先动手的。我姑不容解释地说了我一通。从那以后,我就想家了,莫名的想念。幼小的内心隐藏着,不露声色地隐藏着。以为自己是外人了。其实我也很留恋,头走前几天,我们经常玩一个游戏,就是在一个小地方,藏一个小物件。然后告诉其他玩伴一个大致范围。让他们仔细找。当我知道老家的父亲要接我来时,既兴奋高兴又有一些莫名的失落与留恋。我在天将黑的时候,偷偷地在我们经常玩找东西的地方挖了一个土坑,里面埋了一个闪亮的针头。我忧伤地想到她们玩耍的时候,是否会发现我的藏匿而想起我这个开心的玩伴。这段我幼年在杨师度过的天真岁月会使我永远不会忘记。记得走的时候,我爸问我走不走,我坚决的点头。我还记得大姑手里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现在想有两种可能,一、我还是个毛头小孩,她们俩逗我呢。二、大姑偏爱我这个侄子(我们所有的堂兄弟共十人,没有人被姑姑这么宠爱)。

      听父亲说姑父以前论职务可能算得上是院里的二把手。专管后勤财务之类的。但他不会逢迎,更不会假公济私,后来没办法只好给了个图书馆馆长的闲差。我到五六年级的时候。学习后退,身体差,记忆力开始减退。学习上也开始失去意志。有一次,大姑父跟姑姑回我们老家,(因为奶奶每年也要回来一两个月,或者更长些)。大姑父特地到我家耐心地给我做了2,3个小时的思想工作。大到人生理想,小到学习细节,生活习惯。虽然,那时的我还懵懵懂懂,但潜意识里,自己还是认定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是正规的出路。而且大姑父还为我破例走了一下“后门”。在放暑假期间,我被接去,大姑夫让我在一大排一大排的书架上挑自己喜欢的书。当时我置身于书海那种新鲜感、满足感,无法形容。简直是心花怒放。但我想大姑夫也没违反政策。借的书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并且仔细叮咛我一定要想着如期归还。而且要仔细认真阅读。现在想来,至少有十二三本。反正在小孩看来厚厚的一摞。这些书,我那时都反反复复的读了,由于年代久远,书名记不住了,但对我后来影响很大。还书的时候,十分不舍。现在,我也对书有着特殊的情愫。对书有着一种特殊的贪婪。这恐怕是我与杨师的第二个交集。冥冥中是否有所安排。是不是很多年在不经意的回首时,才发现一路的风景是如此的斑斓。

      接下来,是我人生中最难忘,最美好,最思念的大学岁月。一切都似乎早有安排。我考大学的时候,正是国家高校没有扩招的几年。我的数学成绩很差。所以,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的时候,看着好多同学经过刻苦努力,顺利跳过龙门,我羡慕不已。加上那时候有个侯校长,是个很有眼界的领导。他给我们开班会。他准确的预料到,未来十几年教师的地位将不断提高。而且再往远处看,教师很可能成为社会上令人羡慕的职业。我感觉心里波动了一下。因为那时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老师没什么出息。高考后,我也没底,因为数学一科就能把我拉下水。但之前为了保底,我还是报了“天津高等师范专科学校”。那年考后,由于打电话咨询费用昂贵,我还是到学校拿分数条。我的心都悬到嗓子眼。老师把上线的都用笔勾了个勾。其余的就算落榜了。翻来翻去,看来看去,好像都是没有勾的。当时心情无法形容。只记得忽然间,我眼睛发亮,终于看到我的名字,后边有个勾。对于我自身而言,这已经不错了。以我的禀赋,考取本科是奢望。录取的那些日子里,因为我报的是自己认为有些基础的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恰巧,我被坐落在现在武清团结东里西北方向的“师专”录取。而她的前身就是“杨师”,说起这个大院,前面提过,我比我的好多同学都了解的多。因为在我的头脑里 ,在这不大的院落里,有单单属于我的,更为独特的记忆。

有人说,人生有两个事,没有实现,非常遗憾。一个是没上过大学的,终身是一种缺憾。因为,大学的“自由”,“散漫”,吃喝不用愁,学业又比高中相对轻松。所以,大家在这阶段都比较“销魂”。看电影,唱卡拉ok,逛常德大街,开发区散步……其二,在大学期间没谈过恋爱是缺憾。其实,好多人都在非议我们中教班,一个班十多个男生,剩下二十多将近三十都是女生,而且是相对有才气的女生,搞不定,真没本事呀![奋斗]可是,就我们宿舍而言,从开始到最后只有老大和老六身有所属。老大太花花肠子了,我知道毕业前的师妹是他第三任的女友了。他本事很大,跟你说不多的话,就让你觉得他是最重感情的汉子。他可以在女朋友前哇哇大哭,然后不久就分道扬镳了。没发弄。他跟我倒是挺好的。毕竟做兄弟,稍微实诚点。[憨笑]但毕业以后,他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说以后聚一聚,我不愿意以前那份纯甄的美好被现实的残酷吞没。所以大家都保留一下那些一同打饭,一同喝啤酒,一同吃烤串,一同听张震讲故事,一同打篮球……的光影吧。

      时光如果能倒流,可以看出那一段说说笑笑的岁月,那段憧憬着风花雪夜的记忆,始终无法代替,始终冲刷不掉。宿舍二哥结婚时给我打电话。我母亲那时头部做大手术,刚回家。我自己身体也正不好。我应酬了几句,二哥只说了“咱们哥们不用客套……”,他比我耿直,大学期间,我们俩脾气最相投。听说老五回去拼命写作,那小家伙有点才气,很长时间没联系了。肯定混的不错。老四最现实,也挺可怜,自幼父母双亡,跟大姐过,一次坐车碰见,我想请他喝酒,他谢绝了。毕业后,对我反倒客气多了。他说老六瞎跳登,辞职不干,下海了。我是宿舍老三。

因为那时既瘦小又不敢大胆追求,而且就爱看书,阅览室一待就半天。所以,天也不作美,也没能让我遭遇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的恋爱。

      刚入学的时候,大姑家还是住杨师院里东北部的胡同里。那的老师们大多都住平房。但已经不是我小时候去过的院里南边的老宅。上完一年后,大姑家及院里老师,开始凭着师大本部给的福利,陆陆续续地搬进现在的靠南的楼房了。在我上学期间,大姑家有时候做点好吃的,总叫我去。像包饺子啊,捞面条啦,或者外头聚餐啦,反正总落不下我。这时期大姑已经瘫痪好几年了,心脏也做了支架。现在算来。用大姑的话来说,已经活赚了20年了,(医生说支架只可保15年吧)。这与她极其顽强的意志有关。更与姑父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有关。我在杨师时候及后来,她总是坚强锻炼,拄着拐棍绕着楼溜腿锻炼。她身体虽不太灵活。头脑却很清晰,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她都不忘过问一下。前几年,每隔几个月,大姑还坐着大姑夫的电力车回我们老家聚一聚,玩玩牌。大姑和大姑夫晚年特别幸福。儿女,及小一辈都很有前途 ,让二老省心。我经常看佛经里因果循环的例子。我觉的长远看,还是好人有更好的归宿。姑父严谨、实在、正直。大姑勤俭、乐观、尊老爱幼。 他们一直都在这书香弥漫的院里,认真,幸福的过着每一天,现在都八十多岁了。

我们汉语言文学系,是杨师里是最赋有浪漫气息,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个系。听以前师兄讲,五六十年代,我们系有个奇人。说有个未婚的“老头”,须发很长。身上衣服也脏污污的。手里还有个大水烟袋。但在文学造诣上,很少有人能敌得上他。锦绣文章都装在肚里了。他的课和为人一样,学生们都为其特立独行的人文人格所感染。

我们的古汉语课,是个50多岁的老太太。听说,她和他丈夫是院里教古汉语的“两大杀手”,学习不上进的学生往往闻风丧胆。上课都乖乖的。

我们有两个文学概论老师。他俩的课各具特色,我都喜欢。第一个老师是天津专门过来讲课的,叫周义。个子大,身体壮,又不失文雅。他讲课我能听得入神,太精彩了。古今中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而且书上的理论都被他以自己的方式阐述出来。既切实又新鲜。可惜的是,我们用的文学概论教材,他只讲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又被调回天津本部去了。记得临走时大家纷纷请他留言。我的留言簿上,他写的是“努力爱春华”。毕业工作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在杨师的那段岁月,就是“春华”,只是我没有那么努力地爱“她”。另一位《文概》老师是一位四十多岁,漂亮的女老师。她姓许。大家都知道,这位女老师,一直单身。同学当中好多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许老师年轻的时候,可谓才貌双全。跟一个才华出众的才子山盟海誓,老师已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到了毕业的时候,那个帅哥要去支边。并立誓一定娶许老师。可天有不测风云,有缘无分,那个男的成了负心汉,一去,杳无影踪。后来,许老师可能知道自己心中那个人已经和别人结婚了。但是,她一直也没有走出那片看似美丽的残酷错觉。我毕业实习的指导老师是许老师。她曾给我们说过,最喜欢的歌星是罗大佑,最喜欢的歌曲是《恋曲1990》……她的课与周义老师讲课的风格不一样。周义老师讲《文概》,偏于“概”。而许老师偏于“文”。她有极强的描述能力和想象能力。口才极好。而且“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的“文艺范”,溢于言表。她的课充满灵动。我还上过她主讲的选修课《影视文学》,她把她心中的影视主角诠释得活灵活现。她像介绍朋友似的讲卓别林。她像一个导演,介绍张艺谋的《黄土地》、《红高粱》……艺术性都体现在哪些环节上,哪些镜头特写把导演者的内心世界展现出来。从此,我对影视作品的艺术特色,有了更深的认识。

教我们写作的老孙老师,古文学老师,现代文学老师……想起来,自己仿佛又回到从前。

        记得,毕业当季,外省市的兄弟姐妹乐了,学校的牌子改成“天津师范大学”,本来比较黯淡,不知名的毕业学校。一下子显得亮堂堂了。我的外地同学,有湖南的,江苏的,河南的,山东的……天津市里各区的都有,宝坻,蓟县,静海,甚至本地武清的,都有。但相信唯独有我,对这个院子,这个学校,有着太多不一般的情愫。

    没有几年,师大本部开始把主要师资移往天津去了。这里开始只有“影视学院”,后来又弄了非高校性质的足球班。物是人非,我参加工作后的几年里,那里逐渐冷清,那里的老师,那里饭铺里熟悉的面孔,都已各奔东西。每逢路过,似乎总有一段岁月的留恋让我走得慢一些,向那边看一眼。可是,真的不用经世隔生,自己的一段记忆将永远陈封。沧海桑田……因为,在回眸中,那依稀的光影中,已经矗立起一栋栋高楼大厦。地上已经再没有我们走过的痕迹……那片霓虹灯下,再也找不到永远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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