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效率和公平的一个思想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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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上人们认为公平和效率是个对立的话题,我们很多时候只能二选一,无法兼顾。但是经济学认为,公平的背后也是效率,只有符合效率优先的公平才是真正的公平,二者并不矛盾(貌似同义反复了,呵呵)。

而且,何谓效率,经济学是有明确定义的。而何谓公平,社会学、政治学领域并没有明确定义。参考哈佛最受欢迎的教授之一桑德尔的《公正》课程,可以看到关于公正有功利主义、平等主义、自由至上主义、共善主义等。

经济学对效率的定义是,在一定的约束条件下,有限资源的经济利益最大化,或者说实现整体的帕累托最优,在最优的条件下,增加任何一个人的好处,都无法保证其他人的好处不受损失。

举个例子,为什么遵守交通规则是公平的,因为如果大家都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话,那道路就会混乱,道路就会没有效率。为什么白手起家的创业者会成为英雄,因为这些人的贡献也大,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优秀的人去为社会造福。

经济学的这个观点或者理论是极其强大的,目前所有搞市场经济的国家都比非市场经济的国家富裕和发达,背后的逻辑就是效率优先,而且从整体上来说,也没有出现资本主义水深火热的情况,其公平状况反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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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也看到,即便在自由经济最发达的欧美国家,也长期存在着一些明显不符合效率原则的制度和规则。往小里说,美国很多大城市都有“租金管制”,不仅租金的上限被限死,房东不能随便涨价,而且租客可以合法的赖着不走,房东不能主动赶人。大大小小的官司打了很久,就是取消不掉。日本的很多科研机构都养研究员,只要你合格了,就能不劳而获的拿钱,哪怕一辈子不出成果也无所谓。往大里说,北欧的那些高福利,比如全民免费医疗、免费教育、超高退休工资,这些都是明显养懒人的政策。事实也是,很多欧洲的年轻人都在拼命往美国跑,欧洲整体的效率也不如美国。更不用说政府各种各样的对市场的干预措施了。很多学者都说,学术上,哈耶克已经彻底战胜凯恩斯了,但是实践上,每个国家的政府都越来越大。

关于效率和公平的话题太大,本文无力做出任何重要的判断,仅仅是作为一种思维游戏,尝试解释一下那些长期存在的低效率现象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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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做个思想实验。

假设有山脚下有两个村庄,一个叫效率村,一个叫公平村。山里发现了金子,村里的人就去挖金子。效率村实行的是效率至上的原则,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公平村实施的是“公平”原则,比如平均分配,不管挖的金子的总数量多少,最后大家平均分配,这就是所谓的绝对平等。或者按照起点平等,力气大的,年纪轻的分的多,力气小的,年纪大的,分的少。很明显,公平村的这两个所谓的公平原则,整体效率必然不如效率村,时间一长,效率村挖的金子的总数,就会远远多于公平村。

这里可以看出来,起点公平,或者绝对均分,这种所谓的平等,都不符合效率原则,而效率村的分配方式是结果公平,按照结果来分配是符合效率最大化的目的的,这种结果公平才是真正的公平,才是经济学意义上的公平。这里,结果公平和效率优先统一了。这样的社会必然是发展的更好的。

公平村运转了一段时间,不行,于是也学效率村按结果来分配了。

但是他们和效率村又不完全一样。比如老人挖不动金子了,在家休息,在也能分得到金子,但是效率村就不行了,那里你不劳动就不会有收入。也许有人会说,给退休老人金子,是为了让人在年轻时安心,不至于担心老了没收入,是为了锁定年轻的劳动力,目的还是为了效率。这个没问题,但是这个考虑的前提是人都是风险厌恶型的,但是人还有风险偏好型的啊。效率村把收入只分给干活的,那干活的收入肯定高于公平村啊。

假设两个村的劳动力可以自由流动,那老人、以及风险厌恶型的年轻人就会从效率村流到公平村,而公平村的风险偏好型的年轻人,就会流动到效率村去。结果必然是效率村挖的金子的总量大于公平村。

如果再考虑到照顾受伤的残疾,妇女儿童等,时间一长,公平村就会挤满了老弱病残幼,而效率村清一水的壮劳力。两个村,哪个财富多,哪个财富少,一目了然。

而且,公平村还打算养闲人,他们决定拿出一部分金子,给那些对体力劳动没有兴趣,对脑力劳动有兴趣的人,供他们免费搞艺术创作和研究知识,那这部分人对挖金子来说,是进一步的劳动力损失。

公平村的这些措施都是在现实世界里存在的,而这明显不利于他们和效率村的竞争,这里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们再往下看。

现在的确效率村的富裕程度远远优于公平村,虽然公平村主流也是效率优先了。但是忽然,出现了天花,两个村都死了一半的人,而很不巧的是,两个村里最有挖金子经验的壮劳力都死了。效率村的年轻人就得从头学起,生产能力下降了一个台阶。而公平村里,幸运的是,有两个有经验的老人因为早年得过天花有了免疫力,逃过一劫,他们就可以教授年轻人迅速掌握经验,这样公平村在天花灾难过后,反而更快的恢复了生产力,财富超越了效率村。

再后来,金子挖光了,人们只能靠种地为生,效率村的壮劳力作鸟兽散,整个村子一夜回到解放前,而公平村的妇女搞起了刺绣,虽然收入总体水平不如金子时代了,但是也比隔壁村只会种地强。更令人兴奋的是,那些平时不挖金子整天研究知识的人,发现了一种叫橡胶的东西,他们通过种橡胶树而实现了更大的财富。

说到这里,我们已经看出来了,公平村由于人力资源的多元化,抵抗天灾人祸的能力更强,而且还能创新,在漫长的生存竞争里,他们反而更容易胜出,而把眼前效率追求到极致的群体,一旦外部环境出现变化,原来的约束条件不再了,就有可能彻底丧失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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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生物,对于生物来说,生存和繁衍后代是第一位的,进化不关心财富,进化关心的是你这个生物的基因能不能更多的复制下去。或者换句话说,财富和效率只是进化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人类的基因复制,和所有动物,尤其是哺乳动物比较,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群体扩大的非常快,而且群体的规模极其巨大,我们作为个体不是最强的,但是作为群体我们是超级成功的。人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爬到食物链的顶端,按照《人类简史》来说,是因为我们发展出了一种可以相信虚构的共同体的能力,语言、智力,都是其前提条件。《自私的基因》也有类似的观点,人是有文化、有知识的,而动物没有。

而这些文化、知识的传承,有时是和短期的效率相违背的。

比如,怎么解释为什么人会越来越长寿呢?为什么人发展出发达的医疗,去治疗各种疾病和伤害,延长寿命呢?纯粹从动物进化论的角度,这个对于群体的身体素质是有危害的,弱小的、残疾的,就应该尽快淘汰掉,老了,没有生育能力了,就应该尽快死掉,把资源释放给年纪轻的,这样的机制才能让后代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但是,人类不是动物,我们发展到今天,不是靠个体的身体素质,更多的靠的是知识和文化,而后者需要人活的足够长去积累、去传承,也需要人的多样性来保证创造力。

也就是说,我们能发展到今天,是因为我们的基因里有和动物明显不同的东西,这些东西使得我们更擅长大规模协作。我们更加长寿,有闲暇去研究知识,有艺术和审美的需要等,这些明显不符合动物进化论和效率原则东西,却有利于我们群体的发展和大规模协作。

我们创造和积累财富,从进化的角度,和我们去维持一些不合乎效率的公平原则,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更好的存活和繁衍,把我们人类的种群做的更大。在相当多的领域,效率和公平的确是重合的,这里经济学家说了算,的确可以认为效率就是最大的公平。但是还有些领域,虽然不符合经济学原则的公平,表面是政治的事,其实背后很可能是符合进化论的原则的。当然,肯定也有些现象,就是彻底的错误或者落后。

回到纽约的“租金管制”,北欧的高福利、高退休工资,这些长期存在的不符合济学效率之上原则的制度和政策,他们当然有可能是错的,或者只是民主下的烂政策而已(政客需要选票,选民经济学水平不够高,所以会出现很明显的烂政策),但是也有一种可能,他们在经济学概念上是低效的,但是在社会学和政治学,或者从有利于进化的角度,反而是高效的,对于相关的群体的长期发展更加有利,甚至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对群体更加有利 ,他们都有可能是这种所谓的“进化思维”的产物。

许小年说,金融危机时,政府的救市根本不会起到真正的作用,最多就是麻醉剂,而真正解决问题需要的是手术,不是麻醉剂。

那,麻醉剂是怎么诞生的,为什么一直在发展?

扯的有点远,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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