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灏同学2岁10个月了。早在年前几个月，他就知道，“开年我就要上幼儿园了”。我也早早给他备了一本绘本，叫我爱幼儿园。他很喜欢和我一起玩里面那个手指敲敲手指交叉小游戏。每次我念到小朋友不许做的事情那页，他会没来由地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正式上学之前，有两天试园活动。都是由家长陪同。跳跳舞，捏彩泥，妈妈吹气球宝宝踩炸，猜灯谜，白灯笼涂色，搓汤圆煮，玩玩笑笑，一个小时过去了。再一起回家。不过他还要滑半个多小时滑梯才肯离开。
看他玩的开心，问明天还去吗？答去。
第一天上学前我们一起去买了个闹钟。
那天早上他习惯性不愿意起床，闹钟响醒他，他说妈妈你把它关了吧。
我先起做早餐，手机播放那本我爱幼儿园，他躺在床上听。
看时间已经8点，我掀开被子，一把抱起他，在他的喊叫声中冲去厕所，回来穿衣。
简单吃了早餐，我拎行李被子他背上书包，出门。
路上我说你吃口麦片吧，他一直不要，一次张口来接，立即又别过头去。我说你吃个山楂糖吧，他说现在不吃。我问你要不要吃坚果，也说不要：都放在书包里面吧。
很显然，今天他是没什么胃口的。可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东西呀。
我看的出，他有点惶惶不安。
过马路，他有点抗拒过去，想顺着马路这边直走。
他说：要妈妈抱抱。
从还在家，他就一直在关心一个问题：妈妈你和我一起上幼儿园吗？
我说：嗯，妈妈送你去幼儿园的。
他说：妈妈和我一起吗？
我开始打太极：妈妈送你去幼儿园，等妈妈吃了饭(你看妈妈还没吃早餐呢)，拖了地，洗了衣服，就会来接你的，好不好？
他没做声，算是勉强接受了。
到了小2班教室，教室门紧闭，门外两三个家长站着。
门打开一道口，里面传来此起彼伏哭声。熟悉的金老师的脸露出一半，从里面接下我手里被子，灏同学顺势被让进教室里，门随即关上。
门下方一块玻璃，一个小姑娘脸映在玻璃上，哭的梨花带雨，巴巴望着门外的世界。
当时情景带给灏同学的反应是：懵了！
只见他站在原地，一脸认真地看着哭泣的小朋友们。
离开三分钟后我又忍不住去偷瞧，已经卸下书包靠墙站着，还是在看人哭。
我觉得当时情景对他来说一定特别有趣。
我爱幼儿园里，莱昂随爸爸妈妈走进他所在的小小班，“当时的情景真是恐怖啊！好多好多孩子在一起大哭，哭声就像警笛一般，好多好多家长在不停地安慰孩子。像公主一样有着一头长发的琳娜老师就站在孩子们中间，如同站在一座小岛上。”
于他，图画书上故事有了实际呈现现实对照，他的幼小的心灵，也是别有一番感受吧。站在小朋友们中间，估计他也“如同站在一座小岛上”那种感受。
但我一直觉得，他当时是被各种哭声吸收去了全部注意力，待到如梦初醒，突然发现妈妈不在身边，找也找不到，八成也会加入哭的小岛上。
或者此时不哭，接下来随便一件小事的发生，比如被谁不小心撞一下，和谁争夺玩具，稍稍那么一激发，他不会哭的歇斯底里才怪。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只欠东风刮。
就像一峰骆驼，暂缺“最后一根稻草”。
果不其然。
按照幼儿园一日活动安排表，16:30-17:00为离园时间。
第一天我想要早到等他，16:15出门，16:20到园。带上一个山楂糖，打算热烈拥抱和亲亲后，剥给他吃下。
谁知我还是去迟到了。
我认识的妍妈妈已经把妍抱出园门了，她还告诉我，你娃哭了。
我快马加鞭进园门上楼梯，才转厅门，便听见他的哭声，“就像警笛一般”。
只见班主任一边拎一个，一起往外走，准备带他俩去玩滑梯的。看见我，对灏同学说是吧，我说妈妈等下来接你啦！
再看他，两脸通红。
看见妈妈，他跑过来。我一把抱起他。
原本很近很近回家路，我抱着他，从幼儿园绕道返回，花去四五倍时间，一直抱着他，说妈妈想念他之类的话。真的好重。
绕远路回家，是想他累积一天的负能量一开始能有更多释放。
路上我拿出山楂糖，问吃吗？
还是摇头说等下再吃。
我问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平静答来：哭得呗。
问：你中午吃饭没有？
答：没有，吃了。
问：谁给你们端的饭来？
他说：服务员。
问：你吃饱了没？
他：我吃了一点不想吃了……我要妈妈。
问：你睡觉没有？
他：睡了。有的小朋友站在床上一直哭。
问：明天还去幼儿园吗？
点头答来：还去。
因为中间请过两天事假，所以他的第二天已是开学的第四天了。
别人哭的最厉害时他在无忧无虑玩耍，现在轮到他上场哭了。
他说他不上幼儿园了，从前一晚开始。
睡前上床还好好的，站在床上研究马甲扣子，说别人妈妈都来接了，你怎么还不来。
熄灯躺下，我嘱他明早上要上学了哈。
从此时，他开始一劲儿央求，“妈妈我不上幼儿园了，我就不上幼儿园！”
我当然不能随便答应他，不然明早往学校送，妈妈就是说话不算话不讲信用的人了。
我说：哦我灏不像上幼儿园啊，让妈妈想想，考虑一下。
他在被子里急得跳脚：我不上！我就不上幼儿园！又哭又叫。
我问他为什么不上幼儿园？
他说我怕。
我问怕什么？
他说怕老师。老师要把我们抓住，关在笼子里。
哦天！
闹了一阵，终于睡去。
早上起床哭，洗脸哭，总之一切不如意。
奶奶在楼下喊，有饭有面，问他吃什么，他说吃饭。
下去吃蛋炒饭，书包不准拿下去。
坐在桌边不动，要妈妈喂。好吧，喂！喂完，偷偷去拿了书包，抱起他。
小心翼翼商量，妈妈今天一定早点来接他。
进园门，上楼梯，他开始情绪激烈。
恰此时校车来了，一位老师从车上下来，随后双手接拉下来一对双胞胎姐妹。没有家人陪同，一车小朋友落落大方下了车，看样子已是适应幼儿园新生活。
我抱着他看了会，金老师出来接坐校车来的小朋友，我们打招呼，他喊出灏的名字。
我和她说了他的怕，她不可置信的眼神。
进去教室，那是早餐过后，小朋友们正乖乖排队上厕所呢。一进去，他开始放声高哭，这与第一天上学有着截然相反的情景。那天别人哭，他呆看；今天别人都哭得差不多了，他才哭。
他的生活老师过来接迎他，他抱着我哭，我蹲在他面前和他拥抱，在他的哭声中告诉他妈妈下午来接他，然后强行拉开他的手，把他交给老师。
然后我走了。
厅门遇见园长，她灿烂的笑容。我跟她说了他怕老师的话。
按照那张活动安排表，上午和下午各有一小时及四十分钟的户外活动，当然就可以出厅门玩滑梯。
园长说这几天不敢带孩子出去玩，一下楼梯，孩子们都跑去园门，要出去。
那天灏同学就在园门对园长说叫她开门。
可以想象，园门一开，他肯定会往家跑。他太熟悉路了。
所以这几天，吃饭睡觉玩游戏都在教室，教室门一直关着，早上进去，下午才能出来。
我还把他的怕说给奶奶听了。
但到后来我才知道，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却是他爸！
为了让儿子在幼儿园不哭，乖乖听话，他竟然编出如此恐吓的笼子，真是太过分了！
下午四点一分赶去接他，没到园门，音乐已响起，几个家长带着孩子已经出园门了。
不由加紧步子跑起来，跑到教室门口，看见他和几个小朋友安静坐在小椅子，两眼巴巴望着门口，等着。我喊他的名字，他一声“妈妈”站起向我走来，像一个受尽无穷委屈的小媳妇儿。
一路抱回。路上我问他：你在幼儿园想不想妈妈？
他：想！
我：想妈妈怎么办？
他：妈妈一定会来接我回来的。
——第一天告诉他的话他记住了。
金老师说，下午脱衣服睡觉，他说：我们不睡觉，去打麻将吧。哈哈。
送完他回来路上，一阵大风吹的我不得不低头稳了稳脚步。
我是伴着他凄惨哭声笑着向他挥手道别，然后我关上教室门，回头看见他眼中对妈妈的无限不舍无限依恋无限挽留而又无限无奈。
我试图在教室哄慰好他，和他亲亲抱抱，然后给他一个承诺：下午妈妈一定会来接你的！
但是他死死抓住我只想跟我走。
他哭，嘴巴张得大大，涎水拉成丝状，连在上下嘴唇中间，口中还有未咽完的坚果碎碎。
一位老师蹲在我旁边，告诉我说，他很听人说，表达能力也不错，你在这他反而哭的厉害。
于是我重新抱起他，移交给他的生活老师，他左手抓住我的右肩帽子，被掰开后，他的右手又上来抓住我的左肩帽子，我不得不坚定地同时掰开他的双手，笑着和他说再见，关上门出去。
碰见园长，我们相视而笑，在她问我哭了没有同时我也向她指指教室，哭了哭了。
然后我快速离开。剩下的，交给老师去吧！
其实在送他来的路上，他就知道再求说什么不上幼儿园已不可能，所以他改口了：我要妈妈和我一起上幼儿园！
我说好，妈妈下午来接。
他啊一声，开始激烈哭闹。
其实我从不跟他说叫他不哭、不准哭之类的话，哭是一种表达，也是目前除了“我不想上幼儿园”外，唯一可以表达他自己内心感受的方式。哭是一种发泄，哭出来才不会一直在心里压抑着憋着难受。
但我会在他哭过后对他说哭一下下就可以了，不要太伤心哈，灏灏伤心妈妈伤心，灏灏开心妈妈开心。
今天我3:50就往幼儿园跑了，快到园门音乐响起，然后就看见一些小朋友被领下楼梯上了校车，纳闷放学时间真是一天比一天早啊。我蹬蹬蹬的往上跑，想着他见到妈妈将是怎样一种情景，自己倒按捺不住有些紧张。
教室里，端坐着五六个小朋友，五六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门口。他背着书包，乖乖的样子。我笑着唤他“灏灏”，只见小家伙喜滋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小朋友，步伐轻盈走到我面前，他的脸明显比昨天洁净多了，我抱起他，他跟老师拜拜。
我把随手带的马甲帽子套在他脑袋上，他也帮我戴上帽子。
先诉完我对他的想念，又是拥抱又是亲亲，我问他想妈妈吗，他说想，我说想妈妈怎么办？
他：我就不哭。
真棒！妈妈一定会来接灏灏的。
之后是周六周日。
周六下午哥哥姐姐要去幼儿园玩，他陪着去了，后来哥哥姐姐想回去，先走了。
等到他提鞋来找我，才发现哥哥姐姐不在，他说，我也要回去。于是回了。
也许这才是幼儿园，想去去，想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