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少年的咏叹调2.8.3不可分割的磁铁

天气预报说这是劳动节前的最后一次降温,五月份起温度会持续回暖。孙绪真缩成一团靠在楼梯的扶手边,单薄的衬衣难以抵挡降温的寒意,接连的阴雨天实在令人吃不消。他抱住双臂冷得瑟瑟发抖,眼角不时地瞟向楼梯口转角的办公室,那儿是东厂——政教处。现在快要晚上七点半了,学校的人几乎已经走完,关窗锁门的教室犹如一间间空荡的牢房。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孙绪真搓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他绝望地发着牢骚,胃已经在消化自己了。孙绪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现在只能忍冻挨饿地坐在过道的楼梯里,哪儿也去不了。

这是周末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下午大扫除完毕后孙绪真还不可以及时回家,他要去综合楼接受作文集训。刘德华讲得滔滔不绝,在教室前方来回走动,滴水不漏地解析每一个作文命题。孙绪真听不进去,接下来因袭陈规的随堂练习让他无法下笔,一字一句地写在本子上犹如在进行艰难的雕刻。听着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惹得他心里发痒,脑子发麻。也许是因为在这个教室只有孙绪真是四班的学生,所以在集训结束后,刘德华让他简单地清理一下教室后再离开。孙绪真关好门窗,刚走下几个阶梯就就撞上了卢释腾一伙。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卢释腾的脸上挂着几道血痕和淤青。

“你们……”孙绪真诧异地说。

卢释腾回头瞄了眼身后的田坤和杨帆,气愤难平地苦笑道,“去东厂。”

他指的是政教处。孙绪真心里难免闪过一丝惧怕的情绪,联想到陈勇炬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和杨帆刚赶到,就被典狱长逮住。”田坤说。

“噢。”孙绪真往他们身后看了看,警惕着会突然出现的四大邪种。

“又要被揍了。”杨帆说,“不知道上次那把木尺打断了没有。”

“东厂多的是。”

卢释腾脸色很是难看,他招呼着田坤和杨帆准备前往那个地方。孙绪真纠结着走下阶梯,和他们逆向而过,心里在抗争,只是几句话而已。在楼梯口的转角处,孙绪真突然回头探出半截身字抓着扶手朝上喊道,“你们在教室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什么?”卢释腾连忙转过头,惊讶于孙绪真为什么会这样问。

“把所有衣服都穿上,可能会好点。”孙绪真谨慎地说。

“就是就是,”闷在一旁的杨帆恍然大悟,“但是门锁了……”

“我有钥匙。”孙绪真从裤兜里拿了出来。

“快快快,”卢释腾喊着说,“趁典狱长还没回来,赶快!”

四个人转向教学楼,控制腿脚不发出过大的声响。为什么要这样做,孙绪真本人也说不出来,就和接受代写检讨书一样。他可以拒绝,但答应了;而这次本能一走了之,却留了下来。或许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遭受皮肉之苦……

孙绪真留在走廊望风,他发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手里正握着把崭新的木尺。孙绪真立刻蹲下身子躲在砖墙围栏后,低声敦促着说,“走,快走!”

田坤和杨帆边跑边穿外套,而卢释腾则弓着腰空着手跟在后面。他们翻遍了整间教室,除了田坤和杨帆自己的衣服,再也没有多的了。卢释腾脸色苍白,呆滞的眼神里夹杂着惊慌失措的恐惧,明明知道下一秒的遭遇,却又只能默默的承受。他本来就体格健硕,所以只有穿在身上的这件单薄外衣。对方绝望的眼神使得孙绪真感受到类似的痛苦,他不忍心,也误以为这是对自己从惩罚到救赎的过渡。他脱下外套,塞进卢释腾的怀里。

卢释腾愣在政教处的门口,抓着衣服犹豫不决。

“穿上。”

“孙绪真……”

“我在外面等你们。”

孙绪真推了卢释腾一把,自己则跑上楼梯躲在不易发现的拐角里。现在,就连大部分的住校生都回家了,整个校园空荡荡的操场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孙绪真坐在政教处上一层的楼道里,他确信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自己。透过缝隙,他看见陈勇炬气势汹汹地跨上楼梯,拽在手里的米尺甚是可怕,刚一进门就传出了沉闷的棒打声,安静几秒后的轰然咆哮令人心惊肉跳。十几分钟后,雷振铭也来了,同样的声音又再次传出,伴随着桌椅的撞击,墙壁也发出闷响。田坤的哀嚎与杨帆的哭叫掺合其中,比起以前还要惨烈。有时候,痛苦的嚎叫只是为了迎合陈勇炬,也许这样会令他更加兴奋。但在今天,疼痛是难以忍受的,是无法抑制的。一米长的木尺,光是凭空挥起就嗖嗖作响,仿佛引爆了空气。卢释腾,田坤,杨帆三个人抱着头没有尊严地蹲向墙壁,就和真正的犯罪分子一样。陈勇炬翘着腿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烟,木尺跟着鞋尖有节奏地来回晃动。办公室里乌烟瘴气,烟灰缸里堆满了燃烧后的灰烬。批评教育总是以问题的形式出现,但不管哪一种回答都是错误的。对于胆战心惊的卢释腾一伙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不知道身后的木尺会在什么时候落下,落在谁的身上,会是自己吗?

“孙绪真?”是柳宫花,“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应该是从另一个楼梯绕过来的,孙绪真哆嗦着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作文培训,楼道相遇,借出外套,以及政教处的典狱长。柳宫花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冷酷无情地俯视着自说自话的孙幼真,皱紧的额头令眉毛僵直。孙绪真抱着胳膊,不知道哪一根指头更冷,耳朵和鼻子也都冰凉冰凉的,手臂上的汗毛一根不剩地全立了起来,试图保存仅有的体温。听完他磕磕巴巴的讲述,柳宫花坐下来解开外套的拉链,张开手臂将孙绪真牢牢地裹在怀里,搂着他,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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