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今天的《情思》栏目,我是主播惜缘。
今天,我要给各位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有关我自己的故事。
人如其名,这是迄今为止我对王一凡最为中肯的评价,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无关褒贬。
一米七六的身高,不高不矮,七十公斤的体重,不胖不瘦,标准的寸头,并不出众的五官,令他看上去实在是一个“大众款”。
说句俗话,就是混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没错,正如各位料想的一样,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作为一个天秤座,我对外貌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所以,我对他不感兴趣。
我和一凡的关系,说起来很微妙,在这个思想开明的21世纪,我们两个居然还有着“娃娃亲”这层关系。
我们两家可以说是世代交好,我们的爷爷是结拜兄弟,我们的父亲又是多年的同窗。我和他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小“混在”一起。
按照我妈妈的观点:“当今社会物欲横流,那种纯粹的两情相悦已然是凤毛麟角,爸妈见你和一凡从小就那么投缘,很是欣慰,就替你们定了下来。”尽管我这些年不止一次同他们解释过自己对一凡不是那种感情,可是得来的却总是千篇一律的“你还小,懂得什么是爱情?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遇到一个如此投缘的人,是多么不容易。”
于是,两个年幼孩子的感情观,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被大人们曲解着。
下面,请听惜缘为您讲述我和那个叫王一凡的男孩儿的种种过往。
1
一凡只大我几个月,但却像大我很多的哥哥一样照顾我。小时候,虽说我们两家并不远,可也有几条街。每天放学后,他就拿着学生公交卡,每天坐三站地的公交车到我们家,和我一起做作业。
我从没想过他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小区里的小朋友,反倒来找我。那时候的我,只知道我有一个一凡,所有的事情便都不用愁。
作业没做完,没关系,一凡会把他的给我,然后他再去被老师罚;下雨天没带伞,没关系,一凡会把他的给我,他说自己和同桌顺路;放学要去同学家玩,没关系,一凡会帮我和父母说谎……
总之,在我的记忆里,一凡简直就是我的大白,无论我有什么需要,他都能够解决。
那时候,父母管得很严,根本不让我们随意买零食,特别是糖果。所以,我们虽然有很多的零花钱,但所有权与使用权却并不统一。
我小时候嘴很馋,看见别家的小孩子吃大白兔奶糖,很是羡慕,甚至在人前夸下“海口”,明天,我也买大白兔吃!
第二天,正当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妈妈要钱的时候,一凡来了。
他把我叫到花园的角落里,那里有爷爷种的藤萝,夏天的时候,一大串绿色的藤蔓垂下来,很茂盛,也刚好挡得住幼小的我们。
“缘缘,给!”一凡摊开那小小的手掌,里面全是大白兔奶糖,五颗!我喜出望外,拿起一颗就塞到了嘴里,然后,想到了什么,含糊不清地问他:“你吃了吗?”
“我有这个。”他笑了笑,小手一扬,我看见了金闪闪的东西,那是凤梨味的水果糖,糖纸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吃。
很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遇到了我们儿时的另一个玩伴桐桐,几个人在一起难免聊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觥筹交错间,桐桐面颊微红,略有些醉意地质问一凡:“王一凡,你小时候最讨厌了,竟然偷我的糖纸,那是人家费了多大劲才收集到的凤梨味糖纸你知道不?”
一时间,一凡被弄得很尴尬,本来酒量就不怎么好,这会儿那略微带着些痘印的脸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还多亏了是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出面,嘻嘻哈哈地解了围。
2
我本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孩子,惹事生非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初三的时候,有一次我因为一点琐事,和一个女生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三两下就把人家打得满脸挂彩。
结果,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然后找家长,处理纠纷。十几岁的我,哪里知道面对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从小到大,父母虽然很宠着我,但是像这种原则性的错误,是万万犯不得的。
我闯了这么大的祸,肯定会挨骂。在办公室听候发落的整整一个下午,腿站得酸痛不止,胃也饿得几近抽搐。“缘缘。”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喜出望外地回过头,老师们都出去吃晚饭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王一凡。
第一次,我觉得他是那样的高大,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双目含泪地看着他,据后来的王一凡说,那时候的我,就像是可怜兮兮的流浪狗一样。他并没有像大英雄一样一样,拉着我就逃出了老师的办公室。他只是偷偷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小浣熊干脆面,香辣蟹味的,我的最爱。
我惊讶地看着他递过来的干脆面,我们学校,是禁止零食的,他在哪买的?“看什么呢?吃啊,我不能在这里太久的,有老师回来就麻烦了。”他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我爸爸妈妈来了吗?”毕竟胆子小,我最担心的,还是被找家长的事情。一凡笑了,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当时笑的是什么,笑我傻么?
“老师统计家长联系方式的时候,你记得吗?那天你迟到了,是我帮你写的。”我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事儿。“我把我爸妈的联系方式写到了你的名字后面。”他又笑了,这一次我知道,他笑得有多么得意。
“为什么?”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了我会闯祸?我们的爸妈,这初中三年,几乎没给老师打过电话,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在增加老师的工作压力,而且,因为王一凡的缘故,我父母对于我在学校的表现,很是“放心”。
而我的王阿姨,向来知书达理,宅心仁厚。所以,如果来学校的是王阿姨,那我大可不必担心我爸妈会知道这件事情。“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十几岁的王一凡,像个得道高僧一样,说完这句话,便潇洒地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手中还有着他的余温的小浣熊。
或许,在那样的年纪里,很多女生都在羡慕着我有一个这样好的一凡,而我,对一凡的要求,终究是太苛刻。我以为,总会有一个白马王子,在我生命中的某个角落,等我。
3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人在有意安排,我就这样,和一凡一路读完了高中,相同的学校,相同的班级。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而我对他,更多的却是一种依赖,却仅限于朋友之间的依赖而已,他并不是我想要的终生伴侣的类型。
像王一凡这种男生,虽说有恒心、有耐力、能吃苦、能奋斗,可我觉得他始终还是太沉着冷静了些,和他在一起,反倒让我觉得自己是比他小很多岁一样,他的性格太过成熟了,也太过现实,根本不是我这种文艺女青年喜欢的类型。
尽管家里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我们俩往一起凑,但我知道,若是到时候我们坚持不同意,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是个婚姻自由的时代,我还是有权利去追求我的白马王子的。
我时常想,他会不会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又高又帅,酷酷的,最重要的是,对女主宠溺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同桌总说我犯花痴,那又怎样?青春期的女孩儿,总是会遇到一个人,让你怦然心动。可我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王一凡。我对他,早就审美疲劳了,哪还有什么一见倾心的心动?
高三的时候,我总是想,如果我很努力很努力,然后鲤鱼跃龙门,是不是就可以逃离王一凡的魔掌?可是,看着每一次模拟考的名次,我才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成绩单上的王一凡和夏惜缘,也终于知道了学沫仰望学霸的感觉。
那时候,每次发下来成绩单,稳坐班级前几名的王一凡必定要把我叫到操场上,像个家长一样耳提面命一番,然后,悠悠飘来一句:“周末把试卷带回家,我去帮你分析这次又差在哪。”
我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事情,他总能任我撒娇耍赖,或者看我生气不理他了,也就妥协了,但学习这件事,没得商量!
每每这时,我就看着对面篮球场上冲锋陷阵的男生们发呆,看着他们那一个个炫酷的投篮,我笑了,我觉得,这才该是青春该有的样子。正当年的大好年华,不张扬,不洒脱,不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不轰轰烈烈一次,人生岂不是索然无味?
王一凡成绩虽好,可我却从不认为那是什么成功的事情,整天闷头在教室里学习,把青春都耗在了那成山的书本中,我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在我眼里,这不是我喜欢的,我为什么要为之倾尽全部?
我喜欢文学,喜欢李清照、三毛、饶雪漫、……也喜欢看各种类型的言情小说。我自己也经常动笔来写,我有很多漂亮的本子,随时随地都把自己突发奇想的东西写上去,学校开早会的时候,老师讲课的时候……我总能最大限度地开发出自己的灵感。
当然,截至高中毕业,我那无辜的本子们已经不知被王一凡同学没收了多少个了。他总是以“借阅”的名义,然后就再也没有还过。
一凡对我成绩的干涉,止步于高三那年的五月份。那是我们第二次模拟成绩单发下来的日子,我又一次被他叫出去了,本来上课看杂志就已经被老师训了一通了,这会儿火气大得很呢。
听着他那头头是道的分析,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对他吼道:“王一凡,你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成绩好一点吗?”至今,我仍然记得当时王一凡那错愕的表情。
他怔愣着,好久没回过神来。最后,他在上课铃声的催促下转过身去,临走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原来你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
我看着那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里,预料中作为胜利者的快感并没有到来,反倒感觉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或许,我真的太激动了,可我若是不那么说,他又会像唐僧一样喋喋不休。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听到这里,很多朋友们一定认为,王一凡肯定伤心了,再也不理你了。我庆幸之余,反而有些失落,毕竟,他是我十几年来最好的朋友。我们曾经无话不说,可是,却渐渐疏远到了今天的境地。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我自己。
4
那年六月,是个难熬的夏日。我虽一直不在乎成绩,可是对自己未来四年,终究还是有些期许的。“成绩公布了吗?”成了那个夏天所有亲友见面的开场白。
我常想,如果我能有王一凡一半努力,是不是就可以不太丢人?王一凡?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毕业之后,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了。
听妈妈说,他考得并不好,从考场出来就要叔叔和阿姨有些心理准备。他考得不好,再不好又能怎样?从北大落到人大?这种人,心比天高,永远不会知足。
成绩公布的时候,着实令人大跌眼镜。我本来是一个连二本控制线的边都搭不着的,结果却偏巧不巧进了二本,人品攒到了爆点。而王一凡,明明是一流名校的“苗子”,却落得个刚刚进一本控制线的凄惨结局。
但不得不说,人家还是落了我几条街而不止。这样,终于可以摆脱王一凡啦。不然到了大学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真要怀疑我们俩上辈子到底有多少次回眸了。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像我预料的那样,当我从网上查到自己录取的学校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明明报的是F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为什么出来结果的却是A大的财务管理专业?
我震惊地看着一旁若无其事的父母,一个不敢想的念头蹿入我的脑海。他们,改了我的志愿!改变了我的学校、专业,改变了我今后人生中要走的路!
一时间,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袭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撕心裂肺地哭号着,控诉着……其实我介怀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为什么要剥夺我选择人生的权利。
我至今仍然记得家人见我被这所学校录取时流露出的喜悦之情。“这样多好,一凡也在这所学校。”当我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又是王一凡!
原来,这所学校的各个专业招生标准并不一样,有些专业招收的是一本的学生,王一凡就是被这所学校的王牌专业——生命工程录取。而我,是被录取到了中外联合办学的财务管理专业。
5
“说,是不是你的主意?”半个月后,逐渐接受现实的我在同学的升学宴上遇到了王一凡,这是高考之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王一凡当时愣愣地看了我几秒钟,我见他死不认账的样子,便更是生气。
“装什么装?全国这么多学校,我们怎么就恰好到了一起呢?”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可是,没想到的是,竟然得到了他的“回敬”。他同样不耐烦地哼道:“我有那么自讨没趣吗?”然后,很是傲慢地别过脸,眼神中的嫌弃,尽显无疑。
看来这是还在生气,那么这件事还是家长们刻意为之。我看着他那冷漠的背影,不知为什么,鼻子酸酸的,以前,都是我不理他的。
“王一凡?”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稍稍侧过脸,表示他在听。“那件事,我和你道歉。是我口不择言了,其实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也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红着脸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声音虽小,但我确定他听见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他道歉,从前吵架都是我胜利的。他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很期待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话,心里想着,我都这样和你说话了,肯定会原谅我了吧?最怕这种可恶的沉默了,让人心情一阵忐忑,王一凡,你倒是说话呀。
可是,他闷了好久,却只说了一句话:“你是担心开学没人帮你搬行李吗?”我愣愣地看着他,心想到底是何方妖孽附在了他的身上?导致从前那个事事顾及我的感受的大男孩变化如此之大。
那时候的我,哪里知道,人家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太难堪而已……
那个假期过去得很快,从炎炎夏日到有了初秋的微风,大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临行的前一天,爸妈请一凡一家到我们家做客,并为我们准备了一桌送别宴。那天,从王一凡一进门,我就对他格外热络,我觉得,那件事情自己道过歉了,就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毕竟对于如何度过大学生活,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山高皇帝远,爹妈管不着。所以,此刻我最需要巴结的人便是这位王大神,只要他老人家高抬贵手,不打我的小报告,那么我的大学生活必然有滋有味。
像这种亲友之间的便饭,一盏过后,必然聊些题外话。比如,我爸爸一脸陶醉地看着我和一旁的王一凡,继而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学四年,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别忘了,毕业了就回来结婚!”
我当时差点一口米饭噎死自己,虽说和王一凡的那个“娃娃亲”这些大人们总是提起,但我从来没当真过。可是,我怎么隐约感觉,这一次,很不一样呢?能让我爸爸如此严肃地命令我的,都是不可更改的人生大事!
我不着痕迹地推了推一旁的王一凡,可是,本该一口回绝的他竟然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像个旁观者一样。
6
那年九月,同全国九百多万大学新生一样,我和王一凡,在亲人不舍的目光中踏上了求学的旅程。我至今仍记得初踏上这片北国土地的时候,心里的那份悸动。
九月的哈尔滨,虽然已经有了秋的味道,但却是别有一番风韵。
那个九月,我带着单反相机,拉着王一凡,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数着中央大街的方石地砖,陶醉于两旁商店外放的欧式音乐。我们也买了往返四元钱的船票,横渡松花江,去欣赏初秋的太阳岛……
我真的太喜欢这座美丽又有着浓厚的文化底蕴的城市了。
但是,过了九月,我就很少看见王一凡了。
生命学院和管理学院本来就分属于校园的两个区,他又属于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学霸,所以开学不久就忙着竞选学生干部、忙着奔波于图书馆和实验室之间……看着他这样,我也就开心了。因为,此时的王一凡,已经无暇顾及我这个麻烦精了。
有人说,秋意正浓之时,便是情至深处的绝好时机。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秋天,漫天的秋叶,洋洋洒洒,我在学校芳菲园邂逅了那个叫秦博的男生。
正如那飘飘落落的白杨叶一样,他有着那种一出场就吸引所有人眼光的独特气质,像是浪漫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见到他的一刹那,我的心便静止了,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心中畅想了多年的白马王子,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
那个傍晚,在学校图书馆到食堂所必经的那条小路上,我邂逅了那个坐在长椅上调试一把吉他的大男孩儿,他闪动着浓密的睫毛,神情专注地在弹奏着一首曲子,一首我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但他却弹得很熟练,仿佛倾注了全部心血在里面。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已经是当时风靡校园的乐队——半导体乐队的吉他手。我痴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我虽然自幼脸皮厚,但被人发现“偷窥”对方弹吉他,还是很尴尬地红了脸,同他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
如果一定要我在心里给王一凡和秦博做个对比,我想,我唯一能说的四个字就是——天壤之别!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但显然,秦博在各方面符合了我的择偶标准。
他有着出众的才华,嗓音低沉浑厚,并且有着自己的曲风。他自学吉他,而且几乎所有的弦乐器他都能演奏,得到了各大音乐类社团的青睐。
如此一位翩翩才子,自然相貌堂堂,我不知道西晋的潘安长得什么样子,但我感觉,秦博一定不输于他。在我眼里,他是那样的熠熠生辉,仿佛全世界和他相比都黯然失色。
后来,我在校园网上看到了半导体乐队招贝斯手的通知,通知的上面是一张乐队演出时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台上忘我地演奏着的男孩儿,正是那日芳菲园里偶遇的秦博!有些人就是这样,只一眼便能铭记于心。
我初中的时候学过几天贝斯,所以自然很积极地报了名。面试那天,因为那个时候不是纳新季,加上乐队的宣传力度不够,很多人不知道消息,所以整个学校报名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于是,我这个滥竽充数的,竟然奇迹般地成为了半导体乐队的贝斯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与秦博在合作中不断熟络,随着彼此之间的了解日渐加深,我对他的好感也在一路飙升。
认识秦博之后,我整个人像变了一样,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开始不时地留意他的喜好。向来喜欢早睡的我,那时候可以和他聊微信到凌晨。当然,多数时候都是我主动找他。
我不喜欢运动,是个典型的宅女。可是,当我发现他是个球迷之后,竟然毫不犹豫地花几百元买了整个赛季的中超门票。尽管我每次的座位都和他所在的球迷组织相隔甚远,但我只傻傻地享受那种和他在做同一件事的感觉。
我本以为自己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得上秦博这匹大白马,可是,人生中就有那么多惊喜。
当时学校社团联合会组织了一个“百团大战”的活动,最终半导体乐队脱颖而出,大家就在乐队负责人的组织下去吃了庆功宴。酒过三巡,就开始玩玩闹闹,而我又不胜酒力,没几杯就醉得胡言乱语。
或许是酒可壮胆,或者是我心里已经压抑了很久。当秦博有事要提前离席时,我费力地抬眼,定了定神,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了出来:“秦博,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本来准备自罚一杯的秦博被我的这句话惊得当场僵在了那里,但也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几秒钟后,只听他淡淡地飘来一句:“好啊。”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没有赵默笙与何以琛那样的情路坎坷,只用了一句话,便在一起了。我常想,期待了多年的白马王子来了,却没有带来期待了多年的轰轰烈烈,我们俩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相爱了。用秦博自己的话说,就是:“君子之交淡若水。”
7
我第一次察觉王一凡对我的感情,是在圣诞节的时候,他买了一大盒巧克力给我,让我下楼去取。可是,我那时候正和秦博在学校外面的餐厅约会。“谁的电话?”秦博见我有些心不在焉,便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个认识的人。”不知为什么,当被他问起王一凡,我却给出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为何不大方地在秦博面前提起王一凡,只是鬼使神差地在秦博面前掩藏了这个人。
我和秦博回去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昏黄的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是上帝在这个特殊的节日撒向人间的祝福。
虽然天晚了,路上还是有很多人,大多是情侣,甜蜜过后,大家似乎并不急着回宿舍,男生牵着女生的手放在衣袋里,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走着,仿佛要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我口中一边吟诵着谢道韫的“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一边抬起头,痴痴地看着秦博那好看的侧脸。他穿得不多,一件修身的薄外套衬得更加俊逸非凡,我浅笑着替他拂去衣领上的落雪,多么想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
秦博送我回去的时候,宿舍大门已经快要关闭了,我在宿管阿姨“下次早些回来”的叮嘱声中跑上楼去,哪还记得答应王一凡“和舍友聚餐回来”去他宿舍取巧克力的事情?
我接到王一凡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三点钟,那晚我为了等秦博一个浪漫的晚安电话,一直没敢调静音。可是,秦博的特定铃声始终没有响起来,却在我睡熟的时候来了个这么突兀的电话。
“你干嘛啊?”大半夜被人叨扰,我不高兴!“缘缘,我都看到了。”我听着对面传来的王一凡的声音,竟是那样的陌生。“看到什么了?你喝酒了?”那声音里带着的浓重的酒气,即使是还有着朦胧睡意的我都察觉到了。
“谢谢你,还关心我。”他的语气很平静,可我却听出了一抹凄怆。“你到底抽了什么风?”我开始不耐烦了。
“缘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一直以为,女孩子都是怕感动的,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总有一天你会……”他没有把话说完,可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我一直知,只是从未正视。
“你大半夜发什么疯?没事我挂了。”我被他突然这样子弄得不知所措。“缘缘,我看见了。”他的语气里虽带着浓重的酒气,但我知道,他清醒的很,心里也猜出来他看到什么了。
“我在你宿舍楼下一直等到你回来。”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心下已明朗,有些事情不能一直拖着。
“王一凡,我想你应该明白,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话。
“缘缘,你还记得离开家之前夏叔叔是怎么说的吗?”他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得不搬出家长来吧。
“我爸爸说了什么?哈,王一凡,你该不会把那种话当真吧?你还真以为在这个时代这种事会作数?”
“在我心里,永远作数。”尽管隔着电话,我也仿佛能看到,那神情中的笃定。“好,那我告诉你,王一凡,你就守着你那个不能实现的梦过一辈子吧!”向来不喜欢听凭别人摆布的我,对于他的偏执,很生气。
我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8
那件事之后的两年里,我和王一凡几乎不见面,彼此心里都有着自己的不快,见了面也是几句话就吵起来。我和秦博,却成了别人眼中的“才子佳人”。
尽管在我生病的时候大半夜送药过来的仍然是王一凡,尽管我亲手给秦博打的围巾被他嘲笑颜色花哨而拿来擦自行车,尽管他整天吃喝玩乐,接二连三地挂科,成绩已经到了学校的肄业警戒线,尽管他不顾我的感受在考试前夕拉着我陪他去喝酒……
但我明白,爱他就要爱他的全部,既然是我追的他,就应该包容他。
我永远也不能忘了那一天,那个噩梦一样的日子。
我在下了课回宿舍的途中,忽然被人一把拽住,拉到了角落里。正当我要失声尖叫的时候,那人摘掉了挡住半张脸的口罩,我松了一口气。
“阿缘。”秦博一直这样叫我。“你这是干嘛啊?”我被他那仓皇的样子吓了一跳,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阿缘,这个你帮我藏起来。”他拿出一个袋子塞到了我的手里。“啊!这是什么!”我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若不是秦博用力捂住我的嘴,我肯定会尖叫出来,因为,那里面,是一件沾满鲜血的衣服!
“我把人打伤了。”秦博喘息着,显然是刚刚逃过来的。“警察和学校到处在找我,校园里满是摄像头,这东西没法扔,先放你这,我出去躲一躲。”说完,他把袋子系紧,重新塞到我手里,就匆匆离开了。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委屈极了。
我当时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哪里经历过这些?最终,被害怕充斥着内心的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王一凡的电话。现在想想,在我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每当我无助的时候,他永远是第一个出现的。
当时,一凡已经为了一个研究课题在实验室里熬了好几个通宵,厚厚的镜片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焦急地找到了已经哭红了眼的我,没有说出一句责备的话。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同他说了事情的原委,我咬着唇问道。他沉默良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在一旁看着,并不敢打扰他。
“缘缘,你真的爱他吗?”他定定地看着我,仿佛在等着一个重要的宣判。“是的,我爱他,我觉得我不能再遇到一个让我如此痴迷的人。”他沉默着点了点头,仿佛有了什么好办法。
“衣服在哪?”他环顾四周。“在这里。”我从背包里拿出那个袋子。
“给我吧,这事你不要管了。”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把袋子塞进怀里。
“你说,秦博会不会被抓到啊?”我好担心,但也只能问问他。
“早同你说过,那秦博不学无术,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有着些许的怒意。
“那也比你这种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强百倍。”这两年来,每次谈到有关秦博的问题我们总是吵得面红耳赤,我见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尽管有时候他说的是事实。
我看着他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而后,满脸凄然地说道:“我拼命努力,只为了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竟是那样的暖,又那样的酸……
“惜缘,王一凡出事了!”第二天一早,出去跑步的舍友回来就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迅速打开电脑。
“他怎么了?”我本以为,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秦博,可是王一凡又怎么了?
“快看!”舍友打开校园网的主页,第一条的通报批评赫然写着:“昨天中午,我校学生王一凡等三名同学在校门口附近参与打架斗殴,校方特对以上同学提出严厉批评,具体处分待纠纷处理结果出来后予以公示。”
我一下子瘫坐在那里,原来,原来王一凡问我到底爱不爱秦博,是为了这个决定……
由于一凡认错态度好,他的父母又拿出很大一笔钱来和对方私了,纠纷很快就解决了。但是学校给予的处分是“记大过,留校察看一年。”
自那以后,我甚至不敢见王一凡,每当面对他,我就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情。
直到那一天,一凡的生日。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记起他的生日,主动送他礼物。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为他打了一条围巾,花色我并没有悉心挑选,因为我知道,他会喜欢。
我打他电话,提示停机,充了话费继续打,无法接通。我只好翻他舍友的电话,这是他很久以前留给我的,他说:“缘缘,如果你打不通我电话,就给我这个舍友打。”
可是,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主动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的舍友一听我是夏惜缘,直接说约我见一面,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学校的咖啡屋里,我看着对面的男生,心里慌慌的。
“一凡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如果你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封信,可我的心思却没在那上面。“走?他去哪儿了?”在那一瞬间,我尝到了指尖发凉的感觉。
“他不是去四川支教了吗?你不知道?”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近乎疯狂地摇头,自那件事之后,我就不敢面对一凡,很多天都没有联系。
“那件事出了之后,他所参与的那个课题组把他开除了,学院罢免了他的学生干部职务,后来一个志愿团队来学校宣讲,一凡就报了名,很突然就走了,只是走的前一晚才和我们说。”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和我说。”我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抑制着眼里那种酸酸的感觉。
“不对啊,他走之前不是去见你了吗?我还记得,他那天很晚回来,眼圈都红了。”一凡喜欢我,想必在他们当中已不是秘密。
“哪天?”这些天我们从来没见过面的啊。
“3月23号,对,一凡是24号早上走的。”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3月23号,是秦博朋友的生日,我们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来。
我一个人走在校园的石板路上,回想着一凡给我写的信“缘缘,我走了,不能在你身边了。缘缘,我放下了,我终于敢面对,你永远不会接受我的事实。秦博的事情你不用觉得亏欠我,这些年,因为我的偏执,给你造成了太多的困扰。在生命中遇见你,让我很幸福,既然你的选择是秦博,那我支持你,所以,不要自责,不要内疚,把你的幸福,演绎给我看。”
哈尔滨的四月,乍暖还寒,我迎着初春的微风,脸上,湿湿凉凉的。
9
我买了张去四川的机票,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盼望着五一小长假的到来,我要看看,那个视我如珍宝一样的男孩,过得好不好。
2013年4月20日早,芦山地震!
那几日,我疯了一样地关注着地震灾区的一切情况,大把大把地捐钱捐物,因为我觉得,这是我那时候唯一能为王一凡做的。后来,我随着哈尔滨市组织的第一批大学生志愿者队伍踏上了进川的路。
那些日子,我整天寝食难安,经常在梦里梦到一凡死了,醒来后又哭得不成样子。当我终于有机会到达一凡室友告诉我的地址——阿坝州黑水县时,我望着那满目疮痍的大地,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我找到当地的教育局,和他们打听一个叫王一凡的人,这个月初到达的这里。可是对方仔细查阅了文件好久之后,告诉我,从来没有这个人来过……
10
这些年,我辗转去了四川的60多个县,都没有打听到一凡的下落。我去问他的父母,他们只告诉我,一凡还活着。但就是不告诉我他在哪里,说这是一凡的意思。
我和秦博在一凡离开的那年5月分手了,我终究没有把自己的幸福,演绎给他看。我也再没遇到一个让我觉得值得牵手一生的人。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人像一凡那样对我好呢?
这就是惜缘和那个叫一凡的男孩的故事,我不知道这个男孩有没有在听我的节目,但我想他会听到的,若他的那颗心还在。今天的《情思》栏目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