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鸡生生活不好过,刚刚从宠物医院里面回来,跟它一起的,是一纸躁郁症的诊断通知书。
作为一只成年雄性公鸡,正当壮年,怎么好端端的偏偏得了这个病,鸡兄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如此,依旧打算认真工作,不能辜负整天给他食物的主人。
然而,更大的噩耗来了,主人要杀他拿来晚上炖肉吃。
当天晚上的鸡兄吓得差点啄光了自己身上的毛,变成了真正的“白斩鸡。”
当主人拿着明晃晃的菜刀,操着一口白牙走上来,鸡兄使劲喔喔喔高亢嚎了好几声,以为命绝于此,他家主人啪的一声打开鸡舍的门。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这星期天的,喊啥呢?”
鸡兄猛地睁开自己圆滚滚的大眼,扑棱翅膀放松了下,拍拍自己的小心脏,还好是场梦。
趁着鸡舍暗黄的灯光,他把视线转移到桌子上的诊断书上面,心中不禁闪过四个大字,天亡我也!哪成想,我一只鸡,有生之年竟然也会得躁郁症,真是想不通。
想起前几天去宠物医院诊断的画面,鸡兄觉得自己的人格被宠物医生来回抡着打,自始至终,穿着白大褂,带黑色金丝边眼镜的狐狸医生对他重复最多的问题是:最近心情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一开始,他很耐心的回答所有问题,后来实在受不住了,便冲医生抱怨:“我说你来打探我家情况的还是看病的,我家底都要被你掀个底朝天了,你到底会不会治病啊,会不会啊!”
鸡兄此时正在做梦,戴眼镜的狐狸医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用笔敲了敲鸡兄的脑袋,喝了声:“兄弟,你想啥呢?”
作为浸淫医学精神分析诊断领域数十年的心理科副主任医师,狐狸很关切的继续问了句:“你最近心情是不是一下子感觉自己能上天,然后过了一阵子又感觉自己啥也不会?”
醒悟过来的鸡兄盯着狐狸闪着精光的眼睛回道:“我的工作是负责叫人起床,这个你也知道,想要赚的更多吃的,就得努力工作,所以我每天早上四点钟起床打鸣,可是主人吧,根本就不起来,等到天微亮,看见我主人拿着鞭子站在家门口,样子能吓死个人。我蹲在自己的窝里面不敢出去,心中郁闷的很,我明明已经早起工作打鸣了。”
狐狸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2017年的挂历,12月12日12点的位置打了个红圈圈,这是他跟他老婆的结婚纪念日,马上就2018年了,是时候准备2018年该做些什么了,眼睛余光看向在他面前站定的鸡兄,鸡兄是他的忘年交,平时工作勤勤恳恳,既不作奸犯科,也不挑三拣四,在工作岗位上十分努力。
看他的情况,大冬天早上四点把人从床上挖下来,然后因为没准时叫起床主人又害怕的不行,生怕外面天塌了。
早上兴奋的不行,咯咯打鸣打响一天的战火,结果没人理。
到了点,有个人出现在它的面前,便以为是杀鸡宰牛,要成刀下亡魂。
狐狸估计,鸡兄可能得了躁郁症。
对此,狐狸给了一个解决的秘方,找人倾诉。
回家路上,拿回诊断报告书的鸡兄眼睛盯着一纸书眼睛直直冒了火,大力揉成一个纸团便往旁边的垃圾桶丢,还没丢进去,身体抢先一步心急火燎的把诊断书拿回来,刚刚走前狐狸跟他说:“别忘了一个星期之后找我复诊,拿着病历本一起过来。”
狠狠用脚踢了路边铁皮垃圾桶,鸡兄高亢了打了几声鸣儿,表示强烈抗议,啥子躁郁症,我没有!压根没有!
鸡兄以为会以为狐狸会给他做些抑郁症测量量表什么的,结果什么也没有,就一个口头诊断。
明摆着就是庸医一个!
鸡兄的心情忽然间膨胀的十分厉害,脑子闪过狐狸刚提醒过的:我瞅你,现在火气大了,火气大事就去走几圈,做些极限运动,放松放松就好了。
一边反刍着这句话,刚好天也黑了,主人应该已经准备好东西给他吃了,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厉害,不如先吃饭再想这些破事儿。
谁想到,鸡兄回到家里面第一件事情就便看见他主人在石磨旁磨菜刀,看到它回来了,唤了两声咯咯咯,从屋内拿出一个白瓷碗,里面装着些米饭。
鸡兄恨不得立马抱着主人的脸亲上两口,正打算大口朵颐时,它主人忽然间冲着他老婆说了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吃鸡?”
此话一出,鸡兄被吓得浑身冷汗直流,连饭也来不及吃,撒开脚丫子往后院跑,它的鸡生马上就要玩了,赶快跑,赶快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鸡兄在自己圈内做真正的“缩头公鸡”时,它主人手里提留着一把泛油光的菜刀上来,嘴里面悠悠念叨道:“唉,那是公鸡跑哪去了,这剩饭都还没吃完呢。”
泛油光的菜刀随着它主人的一个转身,似乎朝鸡兄发出了一个淫笑,今晚的下酒菜就是你,你别想跑。
鸡兄把头缩的更紧,眼看着那把刀忽然间越靠越近,径直朝他的鸡脖子斩来时,鸡兄做了件很对不起它主人的事。
朝着它主人的大腿狠狠的啄上一口,跟村那头屠夫过年时拿一尺长的尖刀捅脖子一样,它主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有过之无不及。
主人听到了,连忙从卧室里面出来,脸上还贴着惨白惨白的面膜,鸡兄更是别吓得半死,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白的人类。
扬起尖嘴,朝主人老婆光溜溜的小腿来上了一口,女人一声尖叫,吓得面膜都掉了。
男人正捂着自己大腿刺溜刺溜大声呼气喊疼,眼见着老婆被公鸡啄了,抄起旁边的椅子朝鸡兄的脑袋砸下去,今天的公鸡要不就是狂犬病上身,要不就是发情期。
缺只老母鸡。
还没等椅子砸下去,鸡兄已然疯癫成魔,男人看见一团黑色物体猛地从空中袭来,湿润的一团湿性物体糊在他脸上,紧接着,一簇坚硬的物体招呼在了他脸上,男人认得,那是他家公鸡的爪子。
女人大声吆喝,嘴里骂骂咧咧说着这公鸡今天是怎么了,男人一个趔趄,笔挺的倒在了地上,鸡兄拼命的啄男人手里的菜刀。
翅膀扑棱扑棱响,女人与男人对望一眼,交换了眼神,这公鸡是怕我们杀它?
其实在他们这个社会,人能听懂动物语言,作为一只养了公鸡十年经验的男人而言,男人试探性说了句:“鸡兄,你是怕当盘中餐?”
叫嚣的那只公鸡忽然间住嘴了,男人当它默认了他刚才说过的话。
鸡兄刚刚淡定下来,确定了一个答案,这白刀子不是杀他的就好。女人往公鸡啄过的地方揉了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鸡兄平时十分爱好整洁,虽然是只动物,每天依旧勤勤恳恳的出来晒太阳,沾染不少人的习性。鸡舍修在卧室旁边。
女人注意力忽然被旁边的白纸条吸引了去,上面的诊断吸引了她跟男人,看完后,男人跟她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鸡也会得躁郁症?
联想到刚刚鸡飞狗跳的真正场面,男人坦然接受了此设定,跟妻子合计了合计,商量出了一个好办法。
可怜的鸡兄只得蹲在地上一声不吭,他挺担心的,明天早上六点自己能不能准点起来打鸣呢?
男人跟女人没安慰鸡兄就走了,狐狸医生前面几天说过的话回响在脑海,鸡兄认为,倾诉可以,可是没人听它倾诉啊,男主人跟女主人拿着菜刀吓了几把便拍拍屁股走人,即使我想治病,也没人听我说啊。
夜深了,黑夜喜欢把白天当做香滑可口的白巧克力蛋糕,不一会儿白天被吃的干干净净,撑着黑肚皮,背后跟着一串云彩做的彩带,晃晃悠悠的赶往下一个地方。
鸡兄很迷惘,很无助。
记起三周后应该去找狐狸医师复诊的事情,他觉得有必要提早去找狐狸医生了。即使他觉得他是个庸医,也比现在举目无亲,随随便便找个医生看来好。
垂头丧气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鸡兄拖着羸弱的身躯去到狐狸医师那边,狐狸正抱着几个馒头啃,看样子,鸡兄是今天门诊的第一个客。
狐狸医师看到鸡兄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下明白不少,随口问了句:“没找着人?”
鸡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狐狸,狐狸用手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白毛胡子,给了鸡兄第二个解决方案,吃抗抑郁的药,并且一开就是大手笔,直接把治疗精神病的奥氮平片给开出来了。
专门治精神病可没把鸡兄魂给震飞,它指着桌上电脑的开药界面问:“治疗精神病人??”
狐狸安慰了他一把:“奥氮平片就可以治躁郁症,你不是说你一直睡不好吗?试着吃吃看。”
鸡兄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付了款,抱着药会来自己的小窝。
药的确是有用的,鸡兄第二天没能准点在六点钟醒来,也不知道屋内的那俩口子在谋划着什么事,总之,鸡兄睡了非常长的一觉,从当天晚上的八点一直睡到了隔天的下午三点,醒来脑袋全是懵逼的,不知今夕是何年,我看屋内全是晃晃悠悠的一切,我是被谁给打了一顿吗?
鸡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想起昨天吃了的奥氮平片,毫不犹豫的叼起一整个放在桌上的药盒,麻溜的扔进了垃圾桶。
谁想吃这个药,副作用这么大,以后我还得早起起来工作的说。
睡得一觉起来头疼的很,已经是下午三点一刻,屋内的男女主人估计已经出去觅食了。鸡兄忽然想到,这阵子是不是过得太憋屈了点,突然莫名奇妙的躁郁症,面对一切忽然就产生了狂怒,控制不住自己。
连自己的男女主人被自己欺负的那么惨,是不是该去向他道个歉,打个鸣说声对不起什么的,自己能够表达的也只有打鸣了。
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也许明天就会被宰,也许明天就看不到男女主人,直接在瓦罐里面找到喷香的躯体,然后去地狱变成天天打鸣的鬼魂儿,找那个狐狸医师算账。
但是转念一想,狐狸医师也不欠它什么,按照熟人的情分给自己看了病,开了药,按照正常流程给自己看病,只是技术在他这不到位,没法发挥作用罢了。
也罢,也罢,不如坐吃等死。
了了往生去,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我也不计较了。
鸡兄继续蹲下来,安静闭上眼,像是等待审判,像是永远等待不会终结的命运。
地上的那团草可暖和得很。
屋内的两口子,男主人跟女主人看见自己家的那只公鸡安静的蹲在地上不说话,两个人相视一笑,往鸡兄的面前忽然放了一个小蛋糕,关了鸡舍的灯光,点了只蜡烛,留着油淌到地上,上面窜着小火焰。
女人拍醒睡着的公鸡,说了声:“喂,起来了,大公鸡。”
男人也跟着瞎起哄,说道:“今天又可以吃鸡肉了!”
鸡兄猛地惊醒,挣扎着要往外面跑,男人一把拉住他,解释性说了句:“我开玩笑的。大公鸡,你瞅瞅,你前面是啥。”
前面的蛋糕模糊了他的眼,他还打算向主人为今天早上没叫醒他们的事情道歉。女人顿了顿,抽出一张纸,朝他笑着说道:“大公鸡,我们知道你有躁郁症,所以能够理解你,不管你早起打鸣也好,或者是不工作也罢,你都是可爱的一只可爱的大公鸡。”
鸡兄不知道说什么好,愉快的咯咯咯吃起了面前的蛋糕。
男人开了灯,一室暖黄照在他们身上。
鸡兄想,去你个鬼的躁郁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