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老家，驱不散的乡愁（原创）

离家四十年了，家，总是魂牵梦绕，仍旧是小时候的模样：在梦里，在心中，从未改变。

在川东长江之畔，有一片约莫3公里长的斜坡。斜坡下宽上窄，呈一个不等边三角形，大名叫做“何家坝”。有一座斜座于坡顶的、南北走向的的小山丘，名叫“殷帝包儿”。翻过这座山丘，有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水库）的小山窝，大家叫它燕窝（在地图上可以查到呢）。这名字是不是很美？羡慕吧？这就是我的家，是仅属于我家的家，是贫穷却让我倍感骄傲的家。

这里有我慈祥的奶奶，有我年轻能干的父母，有我活泼可爱的五姐妹（人称“五朵金花儿”哟）。这里，有我整个的童年记忆，有我此生无法忘怀的岁月。这里是我的根！

这里，有伴我成长的那头大黄牛，有那头肥硕的大母猪和那一窝萌萌的猪宝宝，有总是向我撒欢的大黄狗，有聪明生猛的大花猫，还有那只成天带着一群小母鸡瞎转悠的骄傲着的大公鸡。瞧！那两只愚笨的老母鸭，让我又气又急。它们总是爬不上那道坎儿，屡爬屡摔。它们既不懂绕道走，又不肯善罢甘休，真拿它们没办法！还好，它们每天在重复了无数次无效的攀爬之后，最终都艰难地爬上来，回了家。

 我家有三间宽敞的大瓦房，和同样宽敞的牛舍猪圈，有—大块不怎么平整的地坝和一坡整齐漂亮的石梯坎儿。房屋左前方那一片儿茂密的竹林，是我们姐妹夏日纳凉的好地方。远处长长的旱地边有一排低矮的李树，密密麻麻的李子总是压弯枝条。房屋的右前方，两棵各自为阵的柚子树，一高一低，高的结白心柚，矮的结红心柚。正前方的地坝边，那棵高大的杏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一夜春风，摇落甜杏无数，金灿灿的，铺满一地，我们开心地拾起几大萝。核桃树三两颗，像卫星似的环绕在竹林四周。樱桃树像个文静的少女，安静地呆在南边的猪圈旁，只在开花和果熟季节，展示一下它那让人惊艳的美丽而已。梨树和桃树种在远处的沙地边上。枇杷树种在水田边的斜坡上。屋后还有好多棵橙子和香椿。

”单心户”有单心户的好处，那就是，房前屋后有的是空地，可以随心所欲地种植好多果树。不同的季节结不同的果，成熟的果子金灿灿地挂满枝头，羡煞”大院子”的人了。时有小孩大人偷摘我家果子时，奶奶总是不许我们骂人，还让我们多摘一些果送给他们，说”让他们走就是了”。摄于奶奶的权威，我们不得不气鼓鼓地照做，心底里却总是有些不悦的。现在见的世面多了，自然佩服奶奶大度的胸襟，和仁慈宽厚的品性了。

当然，于我家来说，最有意义的当是房前100米开外的斜坡上，正对着的那棵长势良好的黄桷树。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它茂茂盈盈的长势，自然成了兴旺发达的代名词。听说，对面山路上路过的算命先生曾竖起大拇指，断言：“燕窝里住着的那户人家不得了”！但具体怎么个不得了，没有细说。不过，这个听说的“不得了”，曾经让我悄悄莫名其妙地激动了好多年。

然而，几十年的事实证明，也没什么“不得了”。只不过，在那个年代，我们家能通过读书考出三个“吃国家饭”的人来，也算是不容易的事了。事实上，村上那些读书“不行”的，后来出来当包工头的，倒卖鸡蛋水果的，跑船的......，哪个不比我们家强？所以，我又怀疑那位算命先生的专业水平了。

不过，黄桷树却是姐妹们的乐园，我们像候子一样穿行在枝桠间，你追我赶，于是，浓绿间常传出欢声笑语来。我最得意的是：爬到斜伸出去最远的那个枝桠的顶端，借助体重将树枝压弯，然后顺利地降落到地面。

此外，我也时常感恩黄桷树给我们带来的美味果实。果实如豌豆般大小，成熟时呈紫红色的模样，有软软甜甜的口感。我们常常于夏天中午，趁大人们午睡时，溜到树上，摘得一升半升榕果，美滋滋地享用。

听说，当年吸引父母远离本队，到山的另一边修房造物的主要原因，是这里有一口终年清沏见底的泉水。确实，谁家有一口好井是足以让人称赞不已的。当干旱发生时，队上的人翻山来到我家取水时，我分明有一种优越感和幸福感。然而，这也导致了我的父母到队上出工时，上一坡再下一坡，比别的人辛苦了许多。而且，这种辛苦持续了几十年，他们却乐在其中，从没为此抱怨过半句。

前几年，重庆实行农转非政策，以解决农村大量空置房屋占地问题，由政府出面将这些房屋按面积回收后拆除，还回耕地或山林。考虑到父母年经大了，不再适于劳作；再者，房屋也老旧得不行，成了危房，我们决定响应政府的号召，让父母搬离了老屋。可是，几年过去了，房子被风雨摧毁得只剩残亘断壁，野草遍地疯长，却不见政府有任何的作为。老屋何去何从，不得而知。

父母老是念念不忘，总嚷着要回到老屋，说是落叶归根。我理解他们对老屋的那份难以割舍的情。妹妹说，要不，咱们重新翻建一下老屋，也好让父母住得舒适一些？然而，不知道政策又将如何变化，不便贸然行事，就这样拖了下来，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回不去的老家，驱不散的乡愁啊！”，也就永远定格在了父母的心上，也定格在我们每一个在老屋长大的孩子们的心中了。

20161115三 马贝贝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