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绝望过吗?
木桌子,舒服的沙发软垫,还有红茶。我问了对面的虾子这个问题。
他有个团队,产品形态依然没有成型,投资热潮已经退去,养人的成本居高不下。刚刚正式结束了一家大公司的试探性合作,办公区又扩大了一倍,蜡烛已经燃烧掉大半,黑暗的世界还是黑暗,不知道哪里是天际线,没有曙光指引,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聊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人文主义主题来。
这个比我小两届的校友笑了一下,说这种时候就看微信上的这段话: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我想我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也从来不曾在心灵上变老。
直到有一天,意外地回到自己的实验室。玻璃门里面的世界没有什么变化,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十年。不透气的小间里,坐着陌生的人,不知道她们中午会不会和我们一样躺在办公桌上睡觉,有没有人像阿灌一样打呼噜。
导师的办公室还是在二楼靠窗,办公椅后面放着午睡的躺椅,和以前一样。十年前就是在这间办公室,我说自己毕业以后要去大公司做市场,如今我以大公司的市场人员身份回来探讨项目。
如果那时候选择的不是这条路,会怎样呢?在这里学的Java,测试驱动开发,XP精神,不断读书,边实践边上论坛问大牛,上美国论坛问洋大牛,毕业以后继续这条路线,也不会比今天混的差吧,工资应该还更高些。不过这么多年的市场和产品经验,也舍不得拿来做交换。
白墙和二楼露台还是很干净,塑料椅子也没有褪色的迹象,只是有些过时了。刚来的时候觉得很高大上,现在看来一般般,没什么科幻的感觉,毕竟十年过去了,立志要去美国的学弟拿全奖去了美国,要去事业单位的阿灌去了事业单位,要去做市场的我正在搞市场,见过更多上档次的办公场所了。
这里的房间当然没有变化,变化的是我。
打电话给黑人,想象他在深圳坂田基地里百无聊赖的周末是什么样子。他却告诉我早就跳槽了,华为太累,换家公司继续搞研发,还是住宿舍,还是百无聊赖的周末。
“现在工资多少钱,税后?”
“一个月差不多两万多吧。”
“哈哈哈,你这个工资没法回厦门了,除非人家把你当副总供着。”
“没有,打算明年就回去了。”
黑人说当初就是想去华为赚点钱,攒个首付把岛外的房子换到岛内。怎料人一走,厦门房价暴涨,这下彻底没指望了。深圳又不是能安家的地方,年纪大了没办法,还是要回厦门继续发展了,毕竟房子和家都在那儿。
电脑放着音乐,播到十年前的一首老歌,叫 life for rent。
那时因为帮忙买车票,王静请我在福州火车站吃KFC,我气势如虹地吃掉了一个汉堡、一个鸡腿和一个鸡肉卷,边喝可乐边吃薯条,发表了关于“命运就像长河,每个人都是一条小船顺水而下,前面有很多不可违逆的浅滩与风浪,但我们自己手上只有一把木浆,唯有尽己所能地划向心目的应许之地,生死由命成败在天,至少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掌控自己,否则命运就会来掌控你”这样的高论。
她当场表示深深地被我的食量所折服。
眼下此人在帝都吸霾,也是这几年跳来跳去自己的选择,老实说我还有点羡慕她,一线城市的视野与信息,确实与我们这种祖国边陲不是一个档次。当然冷暖自知,房子空气通勤什么的,也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恐怕也一样过着上班下班毫无趣味的生活,也和下班时福州软件园涌出的人潮一样,面无表情,疲惫烦闷。十年前我站在路口看着这些人时,想象自己以后工作时是否也会这样,真没想到后来竟成为她们的同事。路灯亮起来,人的影子缤纷交错,被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就像过去与现在一样难分彼此。
不过,再沿着每个人的影子往从前看过去,十年为期,也大都是当年自己下定的决心,一腔热情地奋斗过,或多或少实现了当初的梦想。然后时间就突然加速,每天都行色匆匆,有的人依然充满激情地做产品,有的人每天过着麻木的日子,说到底都是当初种下的种子,自己在命运之河奋力划下的轨迹。
What if our life is for rent, and we don't learn to buy?
Well, maybe we just deserve nothing more than we 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