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放青山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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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门前的碾盘上,青山一带在眼前。

树完全褪去叶子,草也枯白不惹眼,天也不再灰茫,似乎伸手就可揽山入怀,或者山一招手我就能过去。

最高处,是一棵小榆树。它是今年才有的生长。不知是哪里的树根伸延过来,在那里一芽猛出,气概逼人。春天欣欣,夏日荫荫,晚秋黄黄,现在了无所挂,只剩一身好精神。它比任何时候都显眼,是直直向上绝不旁顾的少年身躯,不粗不柔,却自成一格了。

不远,随着山脊线的伸远,那上边一溜展开的箭秆杨也顺势而起,如画家落笔时的竖墨,如根根直插着的长戈,高低错落,波状散开。记得看宋明山水时感叹那画者的妙笔,如今对应才觉得本该如此,对名人的膜拜就少了许多。这箭秆杨即使在山凹里聚集也有气势,望山的人忽略不了它们。

前两季,山轻柔,山青茂。秋开始,草长势回头,山有了浑茫,有了看头。我觉得它大力在内,直至无穷。冬来满山白,不是落雪,却连着无限的远方,觉得它如跋涉到头的大人物,要一统天下,释放本真了。

山坡两户人家。一家庭院深深,孤锁封门,院内花木自枯荣。一家住年轻人,小孩才咿呀,才蹒跚。男人种地十来亩,读书稼穑为务。女人做家务,还纺花织布,也弹琴作曲。小孩的衣服搭在院里的细绳上,随风飘呀飘,我的心也随着动呀动。我认识他们,很少打扰他们。

山不介意人的多少,人的去留。它发力深远,丈夫气魄,有境界。

山后有小溪拍岸,我看不见,我想得到,我经常去。小溪是山的神经或血脉,也是山里人的思绪。山锁不住小溪,小溪不埋怨山,它依恋它,它还是流走了。山岩下滴水汇集,它又有了补给,声声不息,生生不息。小溪是我眼里的活物,是通连远方的渠道,一出深山见识多,不离深山有根基。

草窝里有鹌鹑,大面积的深草丛里一定有大鸟。我想着想着,真有一只雉鸡扶摇而起,落到南边的山沟里了。看得很清,几乎能分辨它的毛色。

吴山青,越山青,那山只能在梦中。我在这里,伸手头顶摘星月,对坐与山言语通。我双手交叉,扣着双腿,虽是一人独坐,却有环顾四海的沉稳,不以孤我为小我了呢!

铡草,拴牛上槽,月起东山。端一碗面片饭,靠着草房的山墙坐下,继续看山。山看不见了,心里把能看见时看到的温习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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