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祖攻中山未克,六军乏粮,民多匿谷,问群臣以取粟方略。逞曰:“取椹可以助粮。故飞鸮食椹而改音,《诗》称其事。”太祖虽衔其侮慢,然兵既须食,乃听以椹当租。逞又曰:“可使军人及时自取,过时则落尽。”太祖怒曰:“内贼未平,兵人安可解甲仗入林野而收椹乎?是何言欤!”以中山未拔,故不加罪。天兴初,姚兴侵司马德宗襄阳戍,戍将郗恢驰使乞师于常山王遵。遵以闻。太祖诏逞与张衮为遵书以答。初,恢与遵书云:“贤兄虎步中原”,太祖以言悖君臣之体,敕逞、衮亦贬其主号以报之。逞、衮乃云”贵主”。太祖怒曰:“使汝贬其主以答,乃称贵主,何若贤兄也!”遂赐死。后司马德宗荆州刺史司马休之等数十人为桓玄所逐,皆将来奔,至陈留南,分为二辈,一奔长安,一归广固。太祖初闻休之等降,大悦,后怪其不至,诏兗州寻访。获其从者,问故,皆曰:“国家威声远被,是以休之等咸欲归阙,及闻崔逞被杀,故奔二处。”太祖深悔之。自是士人有过者,多见优容。
2.子玄之,坐与司马国璠、温楷等谋乱,伏诛。临刑,太宗谓之曰:“终不令绝汝种也,将宥尔一子。”玄之请曰:“弟虔之子磨奴,字君明,早孤,乞全其命。”乃杀玄之四子,而赦磨奴。
3.回族叔轨,字广度。沉谨好学,博通经传。与光禄大夫武邑孙惠蔚同志友善,惠蔚每推轨曰:“封生之于经义,非但章句可奇,其标明纲格,统括大归,吾所弗如者多矣。”善自修洁,仪容甚伟。或曰:“学士不事修饰,此贤何独如此?”轨闻,笑曰:“君子整其衣冠,尊其瞻视,何必蓬头垢面,然后为贤?”言者惭退。
4.崇弟嶷,字道长。少以父任为中书学生,稍迁南部大夫。高祖初,出使巡察青、徐、兗、豫,抚慰新附,观省风俗。还,迁南部尚书,在任十四年。时南州多事,文奏盈几,讼者填门。嶷性儒缓,委随不断,终日在坐,昏睡而已。李诉、邓宗庆等号为明察,勤理时务,而二人终见诛戮,余十数人或黜或免,唯嶷卒得自保。时人为之语曰:“实痴实昏,终得保存。”加散骑常侍,右将军,赐爵东平侯。未几,拜安东将军,进爵乐安公。出为持节、镇西将军、秦州刺史。改为华山公,散骑常侍如故。后入为内都大官。卒。
5.泰常初,丁零翟猛雀驱逼吏民入白间山,谋为大逆。诏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等往讨。道生等欲径以大兵击之,蒲曰:“良民所以从猛雀者,非乐乱而为,皆逼凶威,强服之耳。今若直以大军临之,吏民虽欲返善,其道无由。又惧诛夷,必并势而距官军,然后入山恃阻,诳惑愚民。其变未易图也。不如先遣使喻之,使民不与猛雀同谋者无坐,则民必喜而俱降矣。”道生甚以为然,具以奏闻。太宗诏蒲军前慰喻。乃下数千家,还其本属,蒲皆安集之。猛雀与亲党百余人奔逃。蒲与道生等追斩猛雀首,送京师。
6.阐子洪,字元孙。少受学中书。世祖以洪机敏有祖风,令入授高宗经。高宗即位,以旧恩为散骑常侍、南部长。迁尚书,赐爵荥阳公。洪性贪奢,仆妾衣服锦绮,赀累千金,而求欲滋剧。时显祖舅李峻等初至京师,官给衣服,洪辄截没。为有司所纠,并穷其前后赃罪,坐以伏法。
7.纂弟士恢,字绍达。少好琴书。初为世宗挽郎,除奉朝请。正光中,入侍,甚为肃宗宠待。元叉之出,灵太后反政,绍达预有力焉。迁谏议大夫,俄转通直散骑常侍、直阁将军、鸿胪少卿,封元城县开国侯,邑七百户。太后嬖幸郑俨,惧绍达间构于帝,每因言次,导绍达为州。绍达耽宠,不愿出外。太后诬其罪而杀之。
8.河西饥胡刘虎聚结流民,反于上党,南寇河内。诏表讨虎,又令表与姚兴洛阳戍将结期,使备河南岸,然后进军讨之。时胡内自疑阻,更相杀害,表以其有解散之势,遂不与戍将相闻,率众讨之。法令不整,为胡所败,军人大被伤杀。太宗深衔之。初,表与勃海封恺友善,后为子求恺从女,恺不许,表甚衔之。及封氏为司马国璠所逮,太宗以旧族欲原之,表固证其罪,乃诛封氏。表为人外和内忌,时人以此薄之。表本与王亮同营署,及其出也,轻侮亮,故至于死。
9.初,世祖将北征,发民驴以运粮,使轨部诣雍州。轨令驴主皆加绢一匹,乃与受之。百姓为之语曰:“驴无强弱,辅脊自壮。”众共嗤之。坐徵还。真君二年卒,时年五十一。轨既死,世祖谓崔浩曰:“吾行过上党,父老皆曰:公孙轨为受货纵贼,使至今余奸不除,轨之咎也。其初来,单马执鞭;返去,从车百辆,载物而南。丁零渠帅乘山骂轨,轨怒,取骂者之母,以矛刺其阴而杀之,曰:‘何以生此逆子!’从下到擘,分磔四支于山树上以肆其忿。是忍行不忍之事。轨幸而早死,至今在者,吾必族而诛之。”
10.泰常元年,司马德宗将刘裕伐姚泓,舟师自淮泗入清,欲氵斥河西上,假道于国。诏群臣议之。外朝公卿咸曰:“函谷关号曰天险。一人荷戈,万夫不得进。裕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脱我乘其后,还路甚难。若北上河岸,其行为易。扬言伐姚,意或难测。假其水道,寇不可纵。宜先发军断河上流,勿令西过。”又议之内朝,咸同外计。太宗将从之。浩曰:“此非上策,司马休之之徒扰其荆州,刘裕切齿来久。今兴死子劣,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观其意,必欲入关。劲躁之人,不顾后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则姚无事而我受敌。今蠕蠕内寇,民食又乏,不可发军。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若其救北则东州复危。未若假之水道,纵裕西入,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所谓卞庄刺虎,两得之势也。使裕胜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胜也,亦不失救邻之名。纵使裕得关中,县远难守, 彼不能守,终为我物。今不劳兵马,坐观成败,关两虎而收长久之利,上策也。夫为国之计,择利而为之,岂顾婚姻,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国家弃恆山以南,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与官军争夺河北也,居然可知。”议者犹曰:“裕西入函谷,则进退路穷,腹背受敌;北上岸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扬声西行,意在北进, 其势然也。”太宗遂从群议,遣长孙嵩发兵拒之,战于畔城,为裕将朱超石所败,师人多伤。太宗闻之,恨不用浩计。
11.二年,司马德宗齐郡太守王懿来降,上书陈计,称刘裕在洛,劝国家以军绝其后路,则裕军可不战而克。书奏,太宗善之。会浩在前进讲书传,太宗问浩曰:“刘裕西伐,前军已至潼关。其事如何?以卿观之,事得济不?”浩对曰:“昔姚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子泓又病,众叛亲离。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以臣观之,克之必矣。”太宗曰:“刘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裕胜。”太宗曰:“试言其状。”浩曰:“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资,生便尊贵,同类归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刘裕挺出寒微,不阶尺土之资,不因一卒之用,奋臂大呼而夷灭桓玄,北擒慕容超,南摧卢循等,僭晋陵迟,遂执国命。裕若平姚而还,必篡其主,其势然也。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国,裕亦不能守之。风俗不同,人情难变,欲行荆扬之化于三秦之地,譬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众守之,必资于寇。孔子曰:善人为邦百年,或以胜残去杀。今以秦之难制,一二年间岂裕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备境,以待其归,秦地亦当终为国有,可坐而守也。”太宗曰:“裕已入关,不能进退,我遣精骑南袭彭城、寿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亲御六师。兵众虽盛,而将无韩白。长孙嵩有治国之用,无进取之能,非刘裕敌也。臣谓待之不晚。”太宗笑曰:“卿量之已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人物,不敢不上闻。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玄恭之辅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太宗曰:“卿谓先帝如何?”浩曰:“小人管窥县象,何能见玄穹之广大。虽然,太祖用漠北醇朴之人,南入中地,变风易俗,化洽四海,自与羲农齐列,臣岂能仰名?”太宗曰:“屈丐如何?”浩曰:“屈丐家国夷灭,一身孤寄,为姚氏封殖。不思树党强邻,报仇雪耻,乃结忿于蠕蠕,背德于姚兴,撅竖小人,无大经略,正可残暴,终为人所灭耳。”太宗大悦,语至中夜,赐浩御缥醪酒十觚,水精戎盐一两。曰:“朕味卿言,若此盐酒,故与卿同其旨也。”
12.裕新死,党与未离,兵临其境,必相率拒战,功不可必,不如缓之,待其恶稔。如其强臣争权,变难必起,然后命将扬威,可不劳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太宗锐意南伐,诘浩曰:“刘裕因姚兴死而灭其国,裕死我伐之,何为不可?”浩固执曰:“兴死,二子交争,裕乃伐之。”太宗大怒,不从浩言,遂遣奚斤南伐。
13.世祖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毁之。世祖虽知其能,不免群议,故出浩,以公归第。及有疑议,召而问焉。
14.始光中,进爵东郡公,拜太常卿。时议讨赫连昌,群臣皆以为难,唯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皆成钩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应人和,时会并集,不可失也。”世祖乃使奚斤等击蒲坂,而亲率轻骑袭其都城,大获而还。及世祖复讨昌,次其城下,收众伪退。昌鼓噪而前,舒阵为两翼。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昏冥。宦者赵倪进曰:“今风雨从贼后来,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欤!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前行不止,后已离绝,宜分军隐出,奄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世祖曰:“善”。分骑奋击,昌军大溃。
15.既罢朝,或有尤浩者曰:“今吴贼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师千里,其谁不知?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南贼之患,危之道也。”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则无以御南贼。自国家并西国以来,南人恐惧,扬声动众以卫淮北。彼北我南,彼劳我息,其势然矣。比破蠕蠕,往还之间,故不见其至也。何以言之?刘裕得关中,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士马强盛之时,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设令国家与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来。若或有众,备边之军耳。夫见瓶水之冻,知天下之寒;尝肉一脔,识镬中之味。物有其类, 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绝远,谓国家力不能至,自宽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今出其虑表,攻其不备。大军卒至,必惊骇星分,望尘奔走。牡马护群,牝马恋驹,驱驰难制,不得水草,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可一举而灭。暂劳永逸,长久之利,时不可失也。唯患上无此意,今圣虑已决,发旷世之谋,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也!”诸军遂行,天师谓浩曰:“是行也,如之何,果可克乎?”浩对曰:“天时形势,必克无疑。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不全举耳。”
及军入其境,蠕蠕先不设备,民畜布野,惊怖四奔,莫相收摄。于是分军搜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凡所俘虏及获畜产车庐,弥漫山泽,盖数百万。高车杀蠕蠕种类,归降者三十余万落。虏遂散乱矣。世祖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诸大将果疑深入有伏兵,劝世祖停止不追。天师以浩曩日之言,固劝世祖穷讨,不听。后有降人,言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为,乃焚烧穹庐,科车自载,将数百人入山南走。民畜窘聚,方六十里中,无人领统。相去百八十里,追军不至,乃徐徐西遁,唯此得免。后闻凉州贾胡言,若复前行二日,则尽灭之矣。世祖深恨之。大军既还,南贼竟不能动,如浩所量。
16.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待士。与司马顺明、道恭等所在聚党。及刘裕自立,楚之规欲报复,收众据长社,归之者常万余人。刘裕深惮之,遣刺客沐谦害楚之。楚之待谦甚厚。谦夜诈疾,知楚之必自来,因欲杀之。楚之闻谦病,果自赍汤药往省之。廉感其意,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为裕所忌惮,愿不轻率,以保全为先。”楚之叹曰:“若如来言,虽有所防,恐有所失。”谦遂委身以事之。其推诚信物,得士之心,皆此类也。
17.史臣曰:诸司马以乱亡归命。楚之风概器略,最可称乎?其余未足论也。而以往代遗绪,并当位遇,可谓幸矣。
18.肃宗末,除西兗州刺史。时贼盗蜂起,州人张桃弓等招聚亡命,公行劫掠。双至境,先遣使谕桃弓,陈示祸福,桃弓即随使归罪,双舍而不问。后有盗发之处,令桃弓追捕,咸悉擒获。于是州境清肃。庄帝初,行济州刺史,以功封曲城乡男。出帝初,迁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兴和三年卒。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齐州刺史,谥曰清穆。
19.其后,刘义隆将到彦之、檀道济等频顿淮颍,大相侵掠。慧龙力战,屡摧其锋。彦之与友人萧斌书曰:“鲁轨顽钝,马楚粗狂,亡人之中唯王慧龙及韩延之可为深惮。不意儒生懦夫,乃令老子讶之。”刘义隆纵反间,云慧龙自以功高而位不至,欲引寇入边,因执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以叛。世祖闻曰:“此必不然,是齐人忌乐毅耳。”乃赐慧龙玺书曰:“义隆畏将军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风尘之言,想不足介意也。”刘义隆计既不行,复遣刺客吕玄伯,购慧龙首,二百户男、绢一千匹。玄伯伪为反间来,求屏人有所论。慧龙疑之,使人探其怀,有尺刀。玄伯叩头请死。慧龙曰:“各为其主也。吾不忍害此人。”左右皆言义隆贼心未已,不杀玄伯,无以制将来。慧龙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且吾方以仁义为干卤,又何忧乎刺客?”遂舍之。时人服其宽恕。
20.出为平东将军、怀荒镇大将。未期,诸高车莫弗讼俟严急,待下无恩,还请前镇将郎孤。世祖诏许之,徵俟还京。既至朝见,言于世祖曰:“陛下今以郎孤复镇,以臣愚量,不过周年,孤身必败,高车必叛。”世祖疑谓不实,切责之,以公归第。明年,诸莫弗果杀郎孤而叛。世祖闻之,大惊,即召俟,问其知败之意。俟曰:“夫高车上下无礼。无礼之人,难为其上。臣所以莅之以威严,节之以宪纲,欲渐加训导,使知分限。而恶直丑正,实繁有徒,故讼臣无恩,称孤之美。孤获还镇,欣其名誉,必加恩于百姓,讥臣为失,专欲以宽惠治之,仁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陵傲,不过期年,无复上下。然后收之以威,则人怀怨怼,怨怼既多,败乱彰矣。”世祖笑曰:“卿身乃短,虑何长也?”即日,复除散骑常侍。
21.世祖征蠕蠕,破凉州,常随驾别督辎重。又与高凉王那渡河南,略地至济南东平陵,徙其民六千家于河北。又以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平西将军、长安镇大将。与高凉王那击盖吴于杏城,大破之。获吴二叔,诸将欲送京师,俟独不许,曰:“夫长安一都,险绝之土,民多刚强,类乃非一。清平之时,仍多叛动,今虽良民,犹以为惧,况其党与乎?若不斩吴,恐长安之变未已。吴一身藏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之众以追一人,非上策也。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擒之必也。”诸将咸曰:“今来讨贼,既破之,获其二叔,唯吴一人,何所复至?”俟曰:“吴之悖逆,本自天性,今若获免,必诳惑愚民,称王者不死,妄相扇动,为患必大。诸君不见毒蛇乎?断其头犹能为害,况除腹心疾,而曰必遗其类,其可乎?”诸将曰:“公言是也。但得贼不杀,更有所求,遂去不返,其如罪何?”俟曰:“此罪我与诸君当之。”高凉王那亦从俟计,遂遣吴二叔,与之期。及吴叔不至,诸将各咎于俟。俟曰:“此未得其便耳,必不背也。”后数日,果斩吴以至,皆如其言。俟之明略独决,皆此类也。迁内都大官。
22.又简取诸县强门百馀人,以为假子,旅接殷勤,赐以衣服,令各归家,为耳目于外。于是发奸摘伏,事无不验。百姓以为神明,无敢劫盗者。
23.咸阳王禧谋反,令子昙和与尹仵期、薛继祖等先据河内。琇闻禧败,斩昙和首。时以琇不先送昙和,禧败始斩首,责其通情,徵诣廷尉。廷尉少卿崔振穷治罪状,按琇大逆,陆宗大小,咸见收捕。会将赦,先薨于狱。琇弟凯仍上书诉冤,世宗诏复琇爵。子景祚袭。
24.是时,断狱多滥,贺上书曰:“案律:谋反之家,其子孙虽养他族,追还就戮,所以绝罪人之类,彰大逆之辜;其为劫贼应诛者,兄弟子姪在大远,道隔关津,皆不坐。窃惟先朝制律之意,以不同谋,非绝类之罪,故特垂不死之诏。若年十三已下,家人首恶,计谋所不及,愚以为可原其命,没入县官。”高宗纳之。出为征南将军、冀州刺史,改封陇西王。贺上书曰:“臣闻:人之所宝,莫宝于生全;德之厚者,莫厚于宥死。然犯死之罪,难以尽恕,权其轻重,有可矜恤。今劲寇游魂于北,狡贼负险于南,其在疆场,犹须防戍。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杀人之罪,其坐赃及盗与过误之愆应入死者,皆可原命,谪守边境。是则已断之体,更受全生之恩;徭役之家,渐蒙休息之惠。刑措之化,庶几在兹。《虞书》曰‘流宥五刑’,此其义也。臣受恩深重,无以仰答,将违阙庭,豫增系恋,敢上瞽言,唯加裁察!”高宗纳之。已后入死者,皆恕死徙边。久之,高宗谓群臣曰:“源贺劝朕宥诸死刑,徙弃北番诸戍,自尔至今,一岁所活殊为不少,生济之理既多,边戍之兵有益。卿等事朕,致何善意也?苟人人如贺,朕治天下复何忧哉!顾忆诚言,利实广矣。”群臣咸曰:“非忠臣不能进此计,非圣明不能纳此言。”
25.怀又表曰:“景明以来,北蕃连年灾旱,高原陆野,不任营殖,唯有水田,少可菑亩。然主将参僚,专擅腴美,瘠土荒畴给百姓,因此困弊,日月滋甚。诸镇水田,请依地令分给细民,先贫后富。若分付不平,令一人怨讼者,镇将已下连署之官,各夺一时之禄,四人已上夺禄一周。北镇边蕃,事异诸夏,往日置官,全不差别。活野一镇,自将已下八百馀人,黎庶怨嗟,佥曰烦猥。边隅事鲜,实少畿服,请主帅吏佐五分减二。”诏曰:“省表具恤民之怀,已敕有司一依所上,下为永淮。如斯之比,不便于民,损化害政者,其备列以闻。”时细民为豪强陵压,积年枉滞,一朝见申者,日有百数。所上事宜便于北边者,凡四十馀条,皆见嘉纳。
26.时沃野镇人破落汗拔陵首为反乱,所在蜂起。统万逆胡,与相应接。子雍婴城自守,城中粮尽,煮马皮而食之。子雍善绥抚,得士心,人人戮力,无有离贰。以饥馑转切,欲自出求粮,留子延伯据守。僚属佥云:“今天下分析,寇贼万重,四方音信,莫不断绝。俄顷之间,变在不意,何宜父子如此分张?未若弃城俱去,更展规略。”子雍泣而谓众曰:“吾世荷国恩,早受籓寄,此是吾死地,更欲何求!然守御以来,岁月不浅,所患乏粮,不得制胜。吾今向东州,得数月之食,还与诸人保全必矣。”遂自率羸弱,向东夏运粮。延伯与将士送出城外,哭而拜辞,三军莫不鸣咽。子雍行数日,为朔方胡帅曹阿各拔所邀,力屈见执。子雍乃密遣人赍书,间行与城中文武云:“大军在近,努力围守,必令诸人福流苗裔。”又敕延伯令共固守。子雍虽被囚执,雅为胡人所敬,常以民礼事之。子雍为陈安危祸福之理,劝阿各拔令降,阿各拔将从之,未果而死。拔弟桑生代总部众,竟随子雍降。时北海王颢为大行台,子雍具陈贼可灭之状。颢给子雍兵马,令其先行。时东夏合境反叛,所在屯结。子雍转斗而前,九旬之中凡数十战,仍平东夏,徵税租粟,运于统万。于是二夏渐宁。
27.俊与祚婚家,为忠所恶,故及于难。临终,俊诉枉于尚书元钦,钦知而不敢申理。俊叹曰:“吾一生为善,未蒙善报;常不为恶,今为恶终。悠悠苍天,抱直无诉!”时人咸怨伤焉。
28.安祖曾行值天热,舍于树下。鸷鸟逐雉,雉急投之,遂触树而死。安祖愍之,乃取置阴地,徐徐护视,良久得苏。安祖喜而放之。后夜忽梦一丈夫,衣冠甚伟,著绣衣曲领,向安祖再拜。安祖怪而问之。此人云:“感君前日见放,故来谢德。”闻者异焉。
29.深泽人马超毁谤宗之,宗之怒,遂殴杀超。惧超家人告状,上超谤讪朝政。高宗闻之,曰:“此必妄也。朕为天下主,何恶于超,而超有此言。必是宗之慎罪诬超。”按验果然。
30.以欣治为诸州之最,加赐衣服。自是遂有骄矜自得之志。乃受纳民财及商胡珍宝。兵民告言,尚书李敷与欣少长相好,每左右之。或有劝以奏闻,敷不许。显祖闻欣罪状,槛车征欣,拷劾抵罪。时敷兄弟将见疏斥,有司讽欣以中旨嫌敷兄弟之意,令欣告列敷等隐罪,可得自全。欣深所不欲,且弗之知也。乃谓其女婿裴攸曰:“吾宗与李敷族世虽远,情如一家。在事既有此劝,竟如何也?昨来每欲为此取死,引簪自刺,以带自绞,而不能致绝。且亦不知其事。”攸曰:“何为为他死也?敷兄弟事衅可知。有冯阐者,先为敷所败,其家切恨之,但呼阐弟问之,足知委曲。”欣从其言。又赵郡范扌剽具条列敷兄弟事状,有司以闻。敷坐得罪。诏列欣贪冒,罪应死。以纠李敷兄弟,故得降免,百鞭髡刑,配为厮役。
欣之废也,平寿侯张谠见欣,与语奇之,谓人曰:“此佳士也,终不久屈。”未几而复为太仓尚书,摄南部事。用范扌剽、陈端等计,令千里之外,户别转运,诣仓输之。所在委滞,停延岁月,百姓竞以贷赂各求在前,于是远近大为困弊。道路群议曰:“畜聚敛之臣,未若盗臣。”欣弟左将军璞谓欣曰:“范扌剽善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辞,未闻德义之言,但有势利之说。听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贼,所谓谄谀、谗慝、贪冒、奸佞,不早绝之,后悔无及。”欣不从,弥信之,腹心之事,皆以告。
六月,显祖崩。欣迁司空,进爵范阳公。七月,以欣为侍中、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范扌剽知文明太后忿欣也,又知内外疾之。太和元年二月,希旨告欣外叛。文明太后征欣至京师,言其叛状,欣曰无之。引扌剽证欣,欣言:“尔妄云知我,吾又何言!虽然,尔不顾余之厚德而忍为此,不仁甚矣。”扌剽曰:“公德于扌剽,何若李敷之德于公?公昔忍于敷,扌剽今敢不忍于公乎?”欣慨然曰:“吾不用璞言,自贻伊戚,万悔于心,何嗟及矣!”遂见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