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我听到了Tilikum这个名字,一口气看完了关于他的纪录片、视频、新闻和相关资料,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
如果Tilikum是一个人,那他的故事就是这样的。
非我族类,
有利用价值,
被掳走当奴隶,赚吆喝。
久而久之,人们以为,给他吃的,喝的,爱的抱抱,就是对奴隶好了。
但,这是人类强行赋予的他的生存方式,也许他打心底里就不接受!
人们忘了,他不是生而为奴,
他是独立的生命,
他有自己的家,
有独立的人格,
并不稀罕依附人类活下去。
他偶尔反抗一下,
是因为还没完全被奴化,
没有形成奴性,
他还记得他的家和自由。
Tilikum的一生,是无奈被降服但又不甘屈服的一生。我从未听见过有如此生动的灵魂安放在动物身上。
如果他是人,他是个误入异族的人,他还可以选择反叛,为自由一搏。
但Tilikum是一头虎鲸,它虽是那头杀了三个人的“杀人鲸”,却始终只能任由人类摆布。
虎鲸号称“海上霸主”,是海洋食物链的顶端掠食者,蓝鲸和大白鲨为其猎食对象,有48颗锋利的牙齿,完全可以将整个猎物生吞或者将人撕成碎片。
但是虎鲸并不属于鲸类,而是体型最大的海豚;野生虎鲸也表现得对人类很友好,迄今为止没有野生虎鲸对人类造成伤害的记录。
虎鲸的寿命和人类差不多。
雌性鲸鱼大约能活到100岁,雄性鲸鱼是50岁到60岁。
Tilicum活了36岁。海洋世界的鲸鱼差不多都只能活到这个岁数,所以他们对外宣称鲸鱼的平均寿命为30岁左右,野外生存的鲸鱼寿命更短,因为没有人类的医疗条件。
--Tilicum--
我不叫Tilicum,虽然给我取名的人说这个名字寓意“朋友”。
我想我永远无法忘记1983年,那不是我出生的日子,而是我被捕的日子。
那时我两岁,却从此开始了噩梦的一生。
我还记得,人们向水中扔炸弹,将我们一家人赶到狭窄的海湾,等待我们的是早就布置好的网。
被捕之后,我充满了恐惧,因为运输成本的原因,人类只想抓我(幼鲸),他们放了我的其他家人,可是家人们都不愿意离我而去,在一旁哭泣。
我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姐妹为了救我死去。
那一天天翻地覆,前一秒我还和家人畅快的遨游,下一秒我经历了生离死别。
(Tilicum被抓获后,渔网里死了三头鲸鱼,都是Tilicum的亲人,人类将鲸鱼肚子剖开,塞满石头,扔回海中)
后来我就被送到了太平洋海洋之地公园,4岁的时候正式开始接受训练。
刚开始的时候我对新生活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心。
看到观众的时候,我很高兴,就像他们见到我也是一样的高兴,我和他们互动,受到他们欢迎。
(Tilikum 很聪明)
但是没想到因为我体型较大,一些动作不太容易掌握,受到了惩罚。
驯兽师把我和训练有素的鲸鱼关在一起,
如果我做不好会连累它们也受到惩罚,没有食物。
所以它们开始咬我。
虽然是同类,但一我和它们没有共同语言,二我连累了它们。我只能默默努力做好。
(鲸鱼不同家族的单词库不一样,语言是不通的)
疼的时候,我呼唤妈妈,虽然我知道她听不见。
有时候结束任务,一个人的时候会突然难过,我开始想起海里的生活,友好的家人和同伴。
每天白天高强度的训练,加上八小时的表演,全年无休;
晚上被赶到小小的金属隔离舱(没有人类办不到的事情,食物就可以完全控制我们)。
我经常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和伤口,
有时候是跟它们打架;
有时候是自己想发泄,把舱门当做敌人攻击;
发泄一番心理才能平衡一点。
就这样,慢慢地,我终于成为一个完美的表演者。
我还跟人类热情互动,
但现在只是为了食物。
身体与精神的压力,
让我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
我的背鳍早早衰竭。
(在野外,虎鲸背鳍衰竭的概率小于1%)
我有一个讨人喜欢的优势,就是长得很大;
但有时候也是我的劣势,我在隔离仓里根本没办法自由活动,只能前后左右翻翻身。
长期下来,我养成了一动不动地习惯。
(科学家实验研究表示,虎鲸的大脑比人类多出一部分,这个系统处理情绪,因此虎鲸有着复杂的情感生活,拥有自我感知能力和社交意识)
不开心的时光过得也快,一晃,八年过去了。
1991年2月20日我杀了第一个人,据说这也是史上鲸鱼第一次杀人。
我也记不清是为了些什么,或许是脑海中残存的人类杀我家人的印象,或许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杀光人类,冲出去,投向浩瀚海洋的怀抱!
我以为我完了,可是我没想到,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小池子”太平洋海洋之地关门大吉,我被公开出售。
(海洋之地为了继续赚钱,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是21岁的驯兽师Keltie Byrne不小心溺水而亡,实情未写进Tilikum 的简历。)
1992年1月9日我被弗罗里达的海洋世界看上,主要是作为一头繁殖鲸。
在海洋世界我待了25年,我在这个浴缸中生活了25年,负责表演和繁殖。
不表演的时候我被其他鲸鱼彻底孤立,我总是显得不一样,无法融入它们。所以只能人工授精,最后也见不到孩子。
海洋世界大约有54%的鲸鱼有我的基因。它们是我的孩子吗,它们只是人类赚钱的工具。
晚上被强行和别人组成家庭,孤身一人被欺负。比起受伤,我更愿意白天对人们强颜欢笑。
我朝观众吐舌头、扮鬼脸、吹口哨、秀胸肌,撒欢、打滚、卖萌,似乎找到了当初对家人的感觉。
1999年7月6日,我忍不住又杀了第二个人。
我又以为我完了。
可是没有,日子还是照常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些失望。
(人们在第二天清晨发现Tilikum 背着一具赤裸的男性死尸,该男性被咬掉了生殖器,全身布满咬痕。海洋世界称死者Daniel P. Dukes 精神失常(死者生前坐过牢,而且是偷溜进海洋世界),想要和Tilikum 一起玩,结果发生悲剧,但是内情除了海洋世界无人知晓。新的驯兽师也不知道。)
2010年2月24日,我终于杀了第三个人。
我不想跟其他鲸鱼待在一起,
可是长期见不到它们又让我觉得孤单。
每天重复的生活实在单调,不管是什么掉入池中,
我都想冲上去抢过来玩一玩。
而且,我变得越来越容易生气。
听话表演完,食物却不够,这不是耍我吗,
所以我就下了杀心。
(出色的驯兽师Dawn 很爱Tili,和它在一起10年。Dawn 死时被咬掉了手臂。海洋世界称,是Dawn Brancheau的长辫子干扰了Tilikum 引发悲剧。)
后来我终于不用再表演了。
却也没等到被放生的那一天,
因为园长说我习惯了被圈养。
可是,我发现我待在这一方天地,
连这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我更觉得生命轻飘飘的了。
照顾我的驯兽师看着我的时候常常眼角含泪,
不知道是为他死去的同事,
还是为我,
应该都有吧。
罢了,就这样等死吧。
我知道,驯兽师们待我不算差。
他们不是始作俑者,
最多只能算是帮凶。
可是,谁能懂我?
谁能听到我的声音?
同类孤立我!
人们只是来买笑!
驯兽师只是她以为的爱我!
我不愿意被圈养,
表演和讨人开心是被迫的,
食物是求生的本能,
喂食对我来说不是喜欢和爱!
2017年1月,我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但是我却觉得开心又轻松。
一直以来我都很挣扎,
我想活着,
想念我的海洋,
我的妈妈,
我的家人,
我每天晚上都梦见
他们向我敞开了怀抱,
等着我。
我还渴望着,他们能将我放回海里,
我已经不能替人类赚钱,也不能提供活跃的精子,
为什么不能放了我?
活着代表着希望。
可是我又不愿意这样活着。
现在终于不用我自己去做这个残酷的选择了,
生命它替我做出了选择。
生命它死在渴望前头。
2017年1月20日,Tilikum 死在了海洋世界,死于胃溃疡。知道它的人都说它终于解脱了。
Tilikum死后,人们又听说了一件事情——鲸落。
鲸鱼的死亡会形成鲸落。鲸鱼在深海中死去后,尸体缓慢沉入海底,形成一套独特的生态系统:可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
但由于人类的捕食,鲸落数量在减少。
我想,如果Tilikum能死在海洋,也会形成美丽的鲸落吧。那才是死得其所,它应该会无比安详。
它如果没有死在海洋,我不愿相信它死了。
残酷的是现实,铭记的是愿望。
一位受访的驯兽师说,我知道怎样成为一名动物驯兽师,但仅此而已,有关动物的一切、它的本能我完全不知道。所以,驯兽师对鲸鱼的爱是有限的(却成为了人类和鲸鱼博弈的牺牲品,枉送了性命)。
我们养宠物也是一样的道理,它们原本是独立的生命,却被我们驯服得家化了,
不得不依靠人类才能活下去,
完全没有自己求生的资源。
我们自以为爱宠物,其实对它来说,也许并不一定是爱。
当然,我们无法违背自然界食物链的自然法则,必然有物种待在下端,有物种待在上端,并不平等。
谨以此文铭记Tilikum,以及和Tilikum一样被胁迫的灵魂。
参考资料:
纪录片:《黑鲸》
维基百科: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ilikum_(orca)
《档案》:20141010 美国虎鲸杀人血案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