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大爺這一輩子(12)洋相出足

仿佛踩着变调的畸恋情结,伴着我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假期,而于一九四五年冬初的一个凌晨时分,挥别了亲人,与一百多个同伴,在重庆搭乘两架老旧的军用运输机,飞离了国门。一路走来,有欢笑,也有眼泪,有光耀、也有晦暗,酸甜苦辣的五味杂陈,当然也使我大开眼界。

两架仿佛老得掉牙的飞机,发着吃力的吼声,飞越喜玛拉雅山高峰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颠簸摇摆中,同学们个个都吓得死去活来。及至中途降落在缅甸加油,大家听说休息室备有饮料、咖啡时,却又生龙活虎般,一窝蜂冲进去大开洋荤。

同学中很多人没有喝过咖啡,再说,吧台上的糖与盐,却又一时难以分辨,于是在一阵争先恐后的乱阵中,只见不少人端着一杯咸咖啡呲牙咧嘴,也有人大呼小叫:

「狗X的,大鼻子的盐跟糖长得一个样,害得老子上洋当。」于是轰笑声、叫骂声交织成一幅有趣的画面,所幸当时没有外人在场。

同学中有人把果酱倒在面包上当汤喝,也是初到国外常见的现象。后来英国人发现我们对果酱耗量太大,干脆停止果酱的供应。为了这个问题,差一点酿成我们的绝食抗议。事后回想起来,不禁莞尔失笑。

印度的加尔各答是我们第一个落脚点。两天之后来到孟买。接着就登上了一艘驶往英国的两万五千吨运输舰——澳大利亚皇后号。展开一趟香艳而刺激的海上旅程。

这艘原本由著名的豪华游轮改装的运兵船,虽历经二次大战的战火洗礼,但它昔日的风华仍依稀可见。它平稳的航行在初春的印度洋上,日丽风轻,海不扬波,一幅诗情画意的景象,令人陶然沉醉。

船上搭载着换防的部队,也有休假的官兵。其中最为耀眼的,是一批为数众多的单身女人。她们都是英国海外驻军的眷属,目的是分赴各地「会亲」。(与丈夫作短暂团圆),因此个个都兴高采烈,打扮得花枝招展。每天弃船演习的时段,是她们卖弄风情的高潮:比基尼泳装全部出笼,只见美腿如林、玉趾飘香,加上大兵们调皮的口哨此起彼落,甲板上顿时热到最高点。同学们也跟着起哄,莫不尽情的享受了一趟爱之船的香艳之旅。可惜在第三天,我就躺进了船上医院的病床。

提起这件极尽荒谬的往事,就不禁哑然苦笑,归根究底,可以说:纯粹是一场土包子与浑军医合演的闹剧,而我的牙床发炎,则是这出闹剧的序幕。

牙痛,我已经忍耐了好几天,我并非不想就医,而是一想起要跟洋人对话,即不禁畏而却步。这一天午餐过后,我信步闲逛,来到一处贴着医疗标志的舱前,鼓起勇气,举手敲门而入。与一位上尉军医一阵比手划脚之后,他叫我躺上了手术台,随后他拿起针筒,就往我静脉血管里一戳,我就不省人事了。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午夜时分。只觉得头昏脑胀,饥肠辘辘,环顾左右,幽暗的灯光下,除了空荡荡几十张病床,和自己床头的一盆血水之外,整个病房空无一人。

我挣扎着起身,下床第一个念头是找点食物充饥,此刻才发现,自己嘴里好端端的两颗大牙,已经被那位莽撞的军医,硬生生的拔掉了!塞在口腔中两大块浸泡着血水的药棉花,正顺着嘴角往外淌血。当时我已经顾不了这些,只耽心这件丢人的丑事,如何掩盖才不致被同学发现而当成笑话。因此我强打起精神,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摸索到住舱,悄悄的爬上吊铺,默默的承受着打掉大牙和血吞的苦涩而等待天明。于是含血吞食,却又必须故作泰然的直到船抵英国本土。两个深达两公分的牙洞,还塞着碘酒药棉,可说是灾情惨重。体验了一次不折不扣的「莫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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