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叶家姑娘呢?你说话呀。”云梦泽一把拉着失落的云谦,只见他神情恍惚,摇摇晃晃地犹如喝醉了酒一般,他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整个人没有了一点生气,低垂的眸子盯着路面,就像和这世界隔绝了一般。云谦只顺手把刚才在路上捡的一朵夕雾花给了云梦泽,便推开他一个人走了。
瞧着云谦落寞的背影,云梦泽一脸的疑惑,手中拿着那朵被碾压过,而导致花瓣飘落了一地的夕雾花,愣了愣,随后他朝着云谦大喊:“云谦,你等等我。你去哪儿?”说着他便拉着马跟着追了上去。碎落的夕雾花被马蹄践踏地破碎,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花骨朵儿。
叶倾訫赶到月下瑶台时,台上的戏子正唱着别离的调子,好一阵哀怨。叶倾訫因为跑得太快,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她紧紧抱着怀里的画卷,缓缓地蹲下来喘着气。台上的表演应该是赚人热泪的,可在叶倾訫这般听来却嘈杂得很,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她的脸颊立即红成了一片,耳边猛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不休。
“姑娘,你还好吧。”叶倾訫身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叶倾訫摇摇头,没顾得上去看身旁的人,只是不停地平抚自己的气息。待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时,才感觉眼前一片晕眩,她晃悠着脚步,往一旁侧去,竟及时地被扶住。她抬眼一眼才发现原来是那日在镇子街头的男人,虽然他换了一身赤紫色的衣裳,感觉有些阴沉,不似那日在阳光下见到的那般高昂耀眼的模样,但叶倾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啊,谢谢你,我就是起来得太急了,有些头晕,缓缓就好了。”叶倾訫从那男人手中不安地抽出自己的手,扶着一旁的杨柳树,定了定神。
“我还以为姑娘已经不记得我呢。姑娘,可找到自己的家人了?”暮月生还清楚地记得上次与叶倾訫相遇一事。
“公子有心了,他们都安全回家了。”
“我与姑娘一再相遇,也算有缘,姑娘且叫我月生吧。”暮月生倒是自来熟,表现得热情。
“我与公子不过见过两次,直呼名讳总是不大恭敬的,我还是唤你暮公子吧。”叶倾訫总觉得这男子身上有种阴森的气息,脸色泛白却又不大像是病态,行为举止又分明灵活,身姿挺拔的他身着一身鲜艳的衣衫,整个人显然是精神奕奕的,除了那眼神中似乎总若隐若无地弥漫着一抹幽暗的绿光,让她不寒而栗外,倒也看不出半分恶意。
“那在下又该如何称呼姑娘呢?”暮月生时刻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礼数都是做得很足,让人总是无法把他推搪开去。
“我姓叶,叫倾訫。上次暮公子帮了我的忙,还未曾答谢,实在失礼。”
暮月生笑了笑:“叶倾訫。确实是个好名字。上次的事,自然说不上帮忙,是姑娘先作出了画,在下不过是信守承诺,满足叶姑娘一个要求而已,谈不上谢。”
见叶倾訫脸上有些焦急,暮月生又问道:“我见姑娘虽来得如此急,却又徘徊在戏台之外,想来应该不是特意赶来看戏的吧。”暮月生似乎总能一眼就看穿了叶倾訫的心思。
“我。。。在等人。”叶倾訫支支吾吾地说着。
突然戏台上传来一阵雷动的掌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陆续地从戏苑里走出来,一幅幅意犹未尽的模样,可叶倾訫的脸色却变得更为暗淡失落了。
“看来今晚的戏已经结束了。姑娘要等的人,确定会来吗?”暮月生回过头瞧着叶倾訫的脸色,带着一丝关心的语气问道。
见叶倾訫低着头不说话,暮月生又装作有感而发地搭上一句:“明明说好的不见不散,如今戏却先散了场,人或许再也等不到了。。。”
“你。。。”叶倾訫似乎被戳中了心底防线一般,警惕地盯着暮月生,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今日这出戏的戏文里最出彩的就是女子在桥头守着男子不见不散的诺言,唱出的思念牵挂之言。叶姑娘,你可听过?”暮月生并没有察觉到叶倾訫此时盯着他看的眼神,只顾着看那些在戏苑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们,自言自语地说道。
叶倾訫方才的激动一晃便被暮月生说的这番话给打消了,敷衍地摇摇头回答道:“未曾。”
“后来呢?”叶倾訫若有所思地问道。
“后来,那女子得了疫病,死在了与男子分别的桥头,因为心中有执念,魂魄不肯渡过忘川,便在桥头化作一尊石像,千百年地继续痴痴等待。”暮月生说得很是深情。
“原来最后还是等不到。”叶倾訫心中有些失落。
“戏文不过就是些骗人眼泪的戏路子,叶姑娘倒不必当真,若他不来,你亦可去寻他,问问他为何失约?”
“或许不是他没来,而是我来晚了。”叶倾訫突然觉得有些内疚,明明是自己说的不见不散,却偏偏又是自己姗姗来迟,怎么能够怪他人没有遵循承诺呢?可她偏偏心里却还是抱有一丝期待,想着会不会那个人也会和她有同样的心意。
“你若心中有了决定,也可以来寻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暮月生慷慨地伸出自己的援手,像是笃定了叶倾訫一定会来向他求助一般。
叶倾訫心中有些犹豫,回过神的时候,暮月生已经不见了,来往热闹的街道只有她一人不知所措地游荡在街头。毛茸茸的细雨洒在河面上,并没有引起动荡的涟漪,反而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水雾越积越浓,最后连河岸边上的小船也都一下子没了踪影。叶倾訫是最不喜欢这样的阴郁的天气,一阵的潮气从地底涌上来,密集而细微的雨点打在脸上,不痛不痒,反倒化成一丝凉汗,让人走着走着不禁就打起了寒颤。
叶倾訫回到家的时候,发梢上都沾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她并没有理会前来服侍的静丫头,只是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把自己关在房里。烛火摇曳的阴影在叶倾訫侧脸晃动,她抱膝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不大明朗的月色,突然想起在城南荒草地的那个夜晚,那夜的月色也像今天这般灰暗,可那晚却有个人为她造了一片飞舞的星辰,那些忽闪的萤火虫简直比月亮的眼睛还要好看。叶倾訫说不上来心中的梗塞,只觉得心里头沉闷闷的,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怎得都不舒服。
“訫儿,你睡了吗?”传来的一阵敲门声一下子打断了叶倾訫的思绪。
“晚饭都没吃,现在肯定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吧。”叶倾城并没有追问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边嘘寒问暖地招呼着叶倾訫吃饭,一边拿出帕子仔细地为叶倾訫擦去头发上的水汽。叶倾訫原本并没有胃口,却也不想驳了叶倾城的好意,逼着自己吞下几口菜,只觉得这些平日里最爱吃的才菜如今不知怎么却变得难以下咽。突然叶倾城感觉到叶倾訫的异样,却还是没有开口问,只是唤丫头们打来一盆热水。
叶倾城拧了拧冒着热气的毛巾,递给了叶倾訫,说道:“下了一场毛毛雨,这潮气着实让人难受,先擦擦脸吧。”
叶倾訫接过那热乎乎的毛巾,只觉得心头有些微微发烫的感觉,随后她把脸深深埋在那热烘烘的毛巾里,一股热气从鼻尖涌入,那一下子脸上的寒意却更明显了,竟扰得她眼眶一阵酸涩。她低着头抵在叶倾城的肩头上,声音沉闷地说:“姐姐,我觉得心里好难受,可又说不出来哪里难受,我想我可能又病了。”
叶倾城一边扫着她的背,一边安慰道:“没事的,过阵子就好了,过阵子就不难受了。若是想哭,想闹,便痛快地哭出来,闹出来,哭完了,闹完了,明天就要开开心心的,把今天的事儿全部忘记,明天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你知道吗,其实阿爹他什么都不求,他只求你每天都能够幸福快乐。”
这一夜,叶倾訫像个孩子一般紧紧握着叶倾城的手在床上沉沉睡去,叶倾城则坐在床边轻轻地哼着小曲儿伴着叶倾訫入梦。
还是那片盛开着夕雾花的世外桃源,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子眉眼里都是幸福的笑意,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腰间,镜中女子害羞地笑着,脸上的红晕层叠在两颊的腮红之上,生生显露出一副娇俏的模样。“訫儿,你好美啊。”叶倾城挽起叶倾訫的一缕青丝笑着说道。
叶倾訫瞧着镜子里倒映的叶倾城的影子微微一笑,笑容里都溢满了幸福的味道,许是披上了一袭红衣,叶倾訫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自然、温柔的气息。“今天,我想替代娘亲替你梳头,送你出门,好吗?”叶倾城语气里荡起一丝的激动和不舍。
“当然。姐姐,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若是能够得到你的祝福,我想我以后一定会过得更幸福。”叶倾訫笑着回应着,却不知怎得笑容里藏着一丝苦涩。
叶倾城隆重地为叶倾訫装扮着,为她带上喜冠,为她穿上嫁衣喜袍,每一个步骤都是那般细心和用心。最后叶倾城把自己绣的红蒲扇交到叶倾訫手上:“这上面绣了连理树,姐姐在这里祝福你与他往后共结连理,白头偕老。”叶倾城红了眼圈,真挚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叶倾訫接过扇子,笑着落下眼泪,她一把抱住叶倾城:“谢谢姐姐,我会的。我一定会很幸福的。”
“今天你可是新娘,怎么能哭呢?傻瓜,别哭,要笑,要高兴地笑。以后姐姐不在你身边,你要学着照顾自己。还有,有时间就回去看看阿爹吧,要说谁是这世上最希望你能够幸福的人,那个人一定是阿爹。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不过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罢了,所以你也别记恨他。”叶倾城小心地为叶倾訫擦干眼角的泪花,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他,我知道他和姐姐都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也希望他能够原谅我从前的不懂事和任性。但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姐姐你放心吧,另外帮我和阿爹说一声,对不起。”
叶倾訫见叶倾城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拍了拍叶倾城的肩膀,说道:“姐姐,还是担心我?”
“你。。。。真的决定了?值得吗?”这句话大概是在叶倾城的心里被反复咀嚼了许多遍的,然后又一直被藏在心底,想问却又不开不了口。
“我爱他,无关值得与否。”叶倾訫斩钉截铁地回应道。叶倾城看着眼前的女子此时才突然明白过来,从前那个总是一副孩子心性,嚷着要吃桂花糕的女孩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也有了自己的坚持和要守护的人了。叶倾城笑得开怀,眼神中的担忧和不舍一下子便明亮了起来,她挽起叶倾訫的手,轻声说道:“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夜里刮来一阵寒风,一个身着斗篷的人影在一处竹园中一闪而过,宁静的夜空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惊扰,烛火上下跳跃着。“我可不记得我有邀请你来啊。”严重忆漫不经心地拿着酒杯,邪笑着说道。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重影呢?”严羽晴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随手脱掉身上的斗篷,一把抢过严重忆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咳咳。。。”许是喝得太快,严羽晴被那烈酒呛得不清。
“这酒真难喝。”严羽晴噗嗤噗嗤地舔着舌尖上残留的烈酒的火辣,气冲冲地说道。
严重忆笑着给自己斟上一杯,闻着杯中酒的醇香,说道:“说说看吧,你怎么进来的?”
严羽晴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的令牌,很是得意地在严重忆面前甩了甩:“我当然是从门口走进来的呀。”
“从严灏那儿偷的吧。”严重忆瞧了一眼严羽晴手中的令牌,轻笑了一声说道。
“要你管,反正。。山人自有妙计。”这令牌确实是她从严灏那里顺手牵羊偷来的,许是被严重忆一眼看穿,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能失了声势,便大声地否认道。
“我自然是不会管你,可若是被你父君知道你偷跑进来,你就等着挨罚吧。”严重忆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笑着说道。
“你少吓唬我。我可不怕。再说了,要真有什么事儿,你也跑不掉。”严重忆听着这般威胁,竟笑了起来。严羽晴虽然有些任性胡闹,可严重忆心底却并不怎么排斥他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大概是从她身上也找到一些相似之处,便觉得亲切吧。
“你走吧,重影不在。”
“不在?那他去哪儿了?”严羽晴穷追不舍地问着,见严重忆不理她,一副沉默淡然的样子,心里有些着急,却不敢再去抢严重忆手中的酒喝。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管吧。他去哪儿自然也不必与你禀告。”严重忆似乎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悠悠地说道。
严羽晴被气得脸霎时间变白,却也说不上半句话来反击,于是她一手摁住严重忆准备再次拿起的酒瓶,说道:“我会找到他的。”说罢,那酒壶结上一层冰霜,冰面一直往外延伸直到最后把整张桌子都冻上了一层薄冰,见严重忆惊讶的模样,严羽晴感觉自己终于赢了一把,得意地说道:“不告诉我,那你也别想着能安逸地喝酒了。”
随着哐当一声,严羽晴随手一碰,整只玉冰壶沿着冰裂的纹路瞬间化成了冰渣子,严羽晴这才觉得出了口气,便扬长而去了。严重忆瞧着满地的冰渣子,心里不仅不生气反倒觉得有些好笑,除此之外,严重忆心底还是惊讶于严羽晴的巫术进步之快的。
瞧着满地的冰渣子,重影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丝尴尬的情绪,他走到严重忆面前,恭敬地行了行礼:“殿下。”心思却不知怎的都落在了那一地的冰沫上。
“羽晴刚来过,还闹了一场,把我喝酒的玉冰壶都给碎了。那就是她的杰作。”严重忆像是在描述一件特别平淡的事儿,他示意了一下那一地的冰沫,反倒笑了。重影听后,心里倒莫名地紧张起来,他沉默着走过去收拾着残局。
“过些日子,我再去为殿下寻一套新的酒具吧。”重影刻意回避了严羽晴来找他的事儿,生硬地把话题转到新酒具的样式上。
严重忆看着那边在忙着收拾的人影,不知为何就像在看戏一般,嘴角浮出一点莫名的深意。“你做主吧。我交代你查的事儿,如何了?”
“王后寻常活动范围不大,都是在这王宫之中。但每隔段时间就会出宫一次,说是回南沽参加花神祭。”
“花神祭?”
“是的,据说是南沽最大的庆典。南沽的长老还有圣使都会出席。花神祭的那一天,南沽会开放城门,每年都会有很多人特意前去观赏的。”
“很多人?如此热闹,那若是她中途不在席位,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吧。”严重忆似乎猜想到什么。
“是的,我还查到王后在席间呆不过一会儿,便会回去休息。之后,就不许任何人打搅,连她身边的贴身女侍银霜也只是在门外待命,南沽的人都说王后是不适应太热闹的场合,提早回房间歇息。”
“那就是根本没有人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房间里。”
“是的,后来我发现王后的房间里有间密室,那间密室是通往忘川河的。我一路跟着王后,发现她到忘川河附近便不见了。通过忘川就是冥府,我担心会打草惊蛇,便先回来禀告殿下了。”重影仔细地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
“忘川?冥府?看来她的背后不止有南沽,还藏着其他人呢。”
严重忆思绪一转,竟意味深长地对重影说:“羽晴找不到你,下次还会到我这儿来闹,我可没有那么多酒壶给她摔了,你且去见见她吧。”
这一下反倒是重影摸不着头脑了,他瞧着严重忆嘴角的笑意,想看清楚些他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捕捉,那抹笑意便转瞬即逝了。“对了,记得告诉她,她既摔了我的酒壶,就得记得赔我一套新的。”
“殿下,我可以。。。”
“谁摔的谁负责,这事儿你就不要插手了。”此时,重影终于明白了严重忆眼底的深意,沉默地点了点头。
夜深,严羽晴正要熄灯就寝时,突然察觉到一道影子在门外一闪而过,她连忙屏退了身边的侍从,她走到门前,轻声问道:“重影,是你吗?”
“重影参见公主。”严羽晴听着重影的声音,心里一阵窃喜,她正想着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被死死地扣住了。
“现已夜深,公主与属下如此见面,实有不妥,我们还是就这样说话吧。”重影倒是个心细的人,这夜半三更的,严羽晴一个堂堂公主私下与一个侍卫见面,传出去总归是一件有损她名誉的事儿。
“好吧。只要我知道在外面的人是你就行了。”严羽晴瞧着门外的影子说着。
“我听殿下说,公主今日去寻我?不知公主寻我有何吩咐?”重影低沉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地正经,似乎什么都不能够撼动他的心绪一般。严羽晴觉得重影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死板,太正经了,就变得一点都不好玩儿了,严羽晴偷偷地用手指勾勒着映在门上的那道轮廓。
“我想让你教我射箭,就用严重忆给我的那柄弓箭。”严羽晴兴致勃勃地说着。
“公主若想学射箭,属下可以替公主去寻狮牙卫的首领来,他射箭的技术在宫里是赫赫有名的,公主天资聪颖,再配上一位好师傅,相信公主很快就能学会的。”重影为严羽晴提出更好的安排,听起来每个细节都周到妥当的,可门里的一边却沉默了。
“说完了吗?我若是想找狮牙卫学射箭何须你来安排。我堂堂公主,让你来教我射箭,很委屈你吗?”严羽晴似乎有些生气。
“公主说笑了,只是重影射箭的技艺并不精湛,只怕耗费了公主的时间和精力。。。。”
“我不怕。”严羽晴突然打断了重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想和你学射箭。”
沉默了半晌,重影才开口回应道:“公主若执意要学,重影定然领命。”
“你答应了?”严羽晴又确认了一遍。
“嗯。” “另外重影还有一事儿要禀告。”
“你说你说。”
“殿下想请公主到竹苑一趟。”重影自然没有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他徐徐地说道。
“严重忆找我?什么事儿呀?”严羽晴想着自己不久前才摔了他的酒壶,他这个时候突然说要见她,莫不是想出一口气?严羽晴正想着,发现门外竟突然没有了声音,她又唤了几声重影,还是没有人应答,她急忙拉开门,发现门外空无一人,重影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高挂在门外长廊上的烛光摇晃着树木的影子,偶然吹来一阵风,才刮响了枝叶的摩擦声。严羽晴瞧见地上放了一个精美的锦盒,她打开一看,是一套新的酒具,酒壶是由鎏金白玉镶嵌而成的,看上去比她之前摔坏严重忆的那只玉冰壶还要名贵,看来重影是一早就准备好的,甚至答应她教她射箭的事儿,也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去见严重忆。想到此处,严羽晴差点气得当场就把那一盒子的酒具全给摔了,可一想到重影把一切都准备好的份儿上,又答应了她的要求,心一软,便也顺了重影的心意。
第二日,严羽晴拿着那套崭新的酒具独自前往竹苑。“给你。”严羽晴脸上是不大情愿的。
严重忆看憋着一肚子气的严羽晴,笑着打开锦盒,瞧着那一只鎏金白玉壶,当下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这算什么?”严重忆故意问道。
“赔你的。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了,上次摔了你的玉冰壶,便给你赔个新的,你可要看清楚了,这绝对比你那个破酒壶名贵多了。这下我可不欠你的了。”严羽晴急匆匆地说着,一点都不想看见严重忆此时得意的表情,说罢,正打算离开时,严重忆反倒唤住了她。
“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尝尝重影酿的酒。”严重忆虽并没有计较过严羽晴摔了玉冰壶这件事儿,只是觉着严羽晴脸上挂不住的样子太过好玩了,便又逗了逗她。
严重忆突如其来的热情,着实吓了严羽晴一跳,别说是她了,就连严灏来,严重忆也不曾主动留过他,严重忆这番举动确实反常。严羽晴心中虽存有一丝疑虑,本不想多留,只是听闻是重影酿的酒,心底又支起了一丝好奇,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严重忆似乎总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很沉得住气,相反严羽晴倒是个性子急的人,心里的想法都一一写在脸上,毫不掩饰。严羽晴拿起斟满酒的酒杯,闻了闻呢,又轻轻抿了一口,担心会像上次一样闹出笑话,这次她确实显得谨慎很多。让她惊喜的是这次的酒虽没有陈酒的醇香,但带着一点梅子的酸甜,喝起来的感觉倒也不错,和上次的烈酒想比,这次的口感果然温柔了许多,严羽晴不禁又多喝了一杯。
“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儿。”严重忆果然很不客气。
“我就知道你有阴谋,我不要。”严羽晴虽喝上了瘾,却也清醒。
“我不是来问你意见的。”严重忆的语气里总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那种不予商榷的口吻恐怕也只有重影才能忍受吧。
“严重忆,我凭什么听你的。别说你求我,我尚且不一定会答应你,何况你还这般态度。你还真以为人人都是重影,事事都要听你的话啊,我告诉你,我就不陪你玩儿,你能拿我怎么样?”从来只有严羽晴使唤别人,还真没有人敢这般态度和她说话,更何况是严重忆,就更加不行了。原本也只是给重影一个面子,她今天才会来的,却没想到严重忆这人脑子竟如此不清醒,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听他的话,帮他的忙啊,真是好笑。
“不帮?好吧,也无碍。不过有件事儿,你还真是说对了,重影确实事事都听从我的,无论我让他去做什么,我想他都不会拒绝的。”严重忆的自信地笑着说道,看着严羽晴再也挪不开的脚步,更是觉得有趣。
“听说冥府有件宝物很是珍贵,我本想着若是你能突破结界,我便自己去取。既然你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那我就只好让重影为我代劳了。冥府,你可听说过?都说只有渡过忘川才能到达冥府,可那忘川河却又异常凶险,有多少要闯入冥府的人因为跌落忘川,而成为那忘川里成百上千幽魂的祭品。不过我对重影是有信心的,我想他一定能够把我想要的东西带回来的。你说呢?”严重忆其实早就看穿了严羽晴的心思,也一早抓住了严羽晴的软肋,所以才会这么胸有成竹。
“十日,我需要点时间想想。”
“七日。“
“不行。你以为破解结界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吗?”
“三日。”
“你。。。行,三日就三日,但是这三日里,重影是我的得跟着我。”
“你是信不过我?”
“自然是信不过的。”严羽晴直言不讳。
“重影,听到了?从现在起,公主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说着,重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低着头应了一声“是。”便被严羽晴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