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检，也可能是一场谋杀---读《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暴力为什么会减少》

虽然现在交通工具已经如此的高速和便捷，但作为一个经常坐飞机、高铁出差的人，你还是经常会发现，自己实际的工作时间很短，而花在路上的时间却长的惊人。

这其中，往来机场的交通时间也许很难在短期内缩短（如果不会更长），但是，安检及类安检（如机场入口处、地铁出入口的检查）却日渐严苛和繁琐，让本来就冗长的行程变得更加耗时。

机场、火车站乃至地铁站，一会让你打开箱包，一会让你脱下外套和鞋帽，这个机场不让你带水、带刀、带液体，那个机场又要看你的雨伞、手机、充电宝。有个北京的朋友笑骂道，首都机场恨不能脱光了才给过安检。

以前我讨厌安检主要是觉得咱国内太安全，别说什么自杀袭击，不自杀的袭击都很少耳闻。至少，美国或者中东那旮旯应该还是需要加强安检。直到我看了Steven Pinker的《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暴力为什么会减少》，才发现，我们做的这许多看似无可厚非的行为，它的合理性实在经不住认真的推敲。让我们试着思考一下：

安检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安全，是一条条的人命。之所以公共交通工具（地铁、高铁、飞机）要实施安检，主要是为了防止袭击造成的大规模人员伤亡，而之所以机场的安检如此兴师动众，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911事件。

但是，安检真的有必要吗？

有些问题提出来的时候显得很蠢，直到你去回答的时候才发现蠢的是那个原来以为它很蠢的人。

回答这首先肯定要看安检要防御的危机是否是真的危机。没错，911是美国人民、甚至是世界人民心中永远的痛，他直接造成近3000人的死亡1。

但是， 911事件只发生过一次，911事件之后，美国死于恐怖袭击的人数是11人。对比一看：每一年，美国有4万人死于交通事故，2.4万人死于意外中毒，2万人死于跌跤（主要是病人或者是老人），1.8万人死于凶杀，3000人死于溺水，3000人死于火灾2。

恐怖袭击真的很恐怖，但是很多人都选择性的对更加恐怖的致死原因视而不见。

知识点啊：可得性启发式（Availability heuristics）

当我们预测事件的概率时，我们是根据记忆中可以搜寻到的案例去进行判断的。也就是说，脑子里对哪件事印象更深、更多，我们就认为这件事的发生概率越大。

所以我们对于那些媒体曝光度更大的事件记得更深，比如龙卷风、大地震、飞机失事或恐怖袭击，这种事件实际上很少发生，也恰恰是因为它们都太少发生，媒体以及观众们才会如此关注。

造成的后果就是，因为他们经常占据头条，我们会错误的认为这些事件是经常发生的。我们认为飞机出事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很多人害怕坐飞机，我们认为恐怖袭击是经常发生的（至少在世界某些地方），所以要加大安检力度。

安检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很多人看到这个问题肯定会非常气愤：好吧好吧，也许安检没有那么有用，也许其他风险更需要防范，但是你要说安检是在害人就过分了吧，小心一点有什么错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要承认一个前提：谋杀时间=谋杀生命。生命就是活着的时间，有人强行占据我们的时间，那就是在抢劫、谋杀我们的（部分）生命，而安检，其实就是一项全球范围的谋杀。

2015年，我国民航客运量就已经达到4.4亿人次，即使以平均每次安检15分钟计算（含排队时间），每年总耗时也已经高达66亿分钟，约为12557年。我国人均期望寿命约为76岁，那么折算来算，每年的民航安检耗时大约消耗（谋杀）了165人的生命，记住，这可是稳定的消耗哦。

而我国的航空恐怖袭击又发生过几次？造成了几人伤亡呢？

进行这种计算并不是说安检毫无用处，的确，如果有人误带危险品上机，会存在很大的风险（类似公交车上的爆炸），但当我们考虑到为了防止这种风险付出了多少代价的时候，这种防范究竟是好是坏可能就要有一个考量了。而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世界各国为了防范未知风险所做的投入几乎都是不计代价的，不管它耗费的是165人的生命，还是更多。

一件事是否值得做，并不能只看它的收益（比如提高安全性），而应该计算：它给我们带来的收益是否大于我们所要付出的成本。

如果我们需要付出100个人的生命（成本）去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收益），那它显然是很愚蠢的（假设生命平等）。

当我们回头再看安检，它提升了安全性，是一种收益（尽管是不确定的），但它是不是值得做的，值得不断强化的，当然也应该去计算它给我们带来的收益是否要大于我们要付出的成本。

另外，911事件以后，由于人们对于恐怖袭击的巨大恐慌，导致了大量乘客放弃了飞机，而选择了汽车出行，而汽车出行的死亡风险是要远高于乘飞机出行的。心理学家曾经估算，911恐怖袭击的第二年，这些因恐惧飞机遭劫持或破坏而避开飞行选择驾车出行的人，有1500名死于交通事故3。就更不用说因为911袭击而发生的战争所导致的死亡了（英美两国和阿富汗、伊拉克人）。

虽然这不能说是安检所导致的死亡，但它确实是因为民众在官方的大力宣传和推动之下做出的“安全选择”，这与政府加强警力、强化安检的初衷实际上是一样的，甚至可以说，它就是政府鼓励的选择：飞机太危险了，去开汽车吧。

没有什么是“总不会错”的

我们在分析一件事的时候，总是容易只看到它的收益而不是成本。我们关注别人的工资是多少，但是不看它付出的时间、精力和财力（比如西方国家的医学生培养）；我们想要自由，但是又会觉得别人的自由会干扰自己的自由；我们想要安全，但是全然不顾为了追求不确定的安全要付出多少确定的生命。

当我们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好事，一件无比正确而又高尚的事情时，往往更容易铸成大错，因为伟光正的目标可以掩盖一切错误或肮脏的手段。

1.Men are from justice, women are from mercy: Gilligan, 1982.

2.Five foundations: Haidt, 2007.

3.Ritual gift exchange: Mauss, 1924/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