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暗暗吐出一口气：果然如此。刚才至少有两个魔法，一般的精灵法师绝对使不出来。
这样的现身对黑暗使者们来说似乎并不奇怪。既然已被揭穿，玄宇一声冷喝：“一起上！”四道黑影飞掠上前，“沉渊剑”、“斩月刀”、“夺命双钩”、“蝉翼双刀”一齐朝圣女们攻了过来。一时间风声呼啸，杀气腾腾，当真宛若厉鬼嚎哭。
黑暗使者咬牙猛攻，圣女们也没有闲着。腾起的金光在头顶散开一个半球形光壁，紫光、白光、蓝光、红光接连击在光壁上，炸开一团团绚丽的色彩，然后迅速扭动、交缠、融合……黑暗使者死死盯着那个结界，盯得眼睛都红了——快点，再快点，一定要在光壁变成银色之前完成攻击！
他们成功了。各色光芒还在混乱地纠缠着，黑暗使者们的兵刃就已劈上了结界，黑暗之蛇的毒液也撞在光壁上，嘶嘶响着往里渗透。然而还没等玄宇开始得意，结界光芒一闪，黑暗使者们都被弹了出去！
这一下力道太猛，黑暗使者们向后缓冲十余丈方才勉强稳住身形。眼看着前方结界上最后一块绿色毒液也被银光吞没，四个黑衣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是银光，又是神力！
圣女联合，当真坚不可摧么？
凌锋攥紧拳头还要冲上去，但被落羽拉了回来。
“不要去了！”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现在去还要吃亏！”
有的精灵法师缓过劲儿来，又开始向圣女们进攻，可是魔法击在银色光壁上根本不管用，反倒反弹回去造成了更大的伤亡。于是很快，法师们伤的伤，死的死，退的退，再没人敢进攻了。
圣女们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宁静和安详，各式战衣也都变成了清一色的礼服长袍，灵力水晶熠熠地闪着光。她们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七个银色光环，排成半月形状，冰、秋、琳在前围成一个等腰钝角三角形，晶和薇站在她们身后，和她们错开，五位圣女恰好围成一个正五边形。仿佛是天生知道怎么做似的，她们抬起手来，再次催动灵力，一团团金色、紫色、白色、蓝色和红色光芒在手心聚集——
冰施展高级光系法术“流光溢彩”。随着灵力的聚集，金色光芒渐渐从她手心流泻而出，如丝绸般光滑，如水般轻灵，附近的空地不一会儿就充满了荧荧的金光，仿佛铺满夕阳的平静湖面。
秋用的是高级风系法术中的光派法术“风笙之光”。银色的礼服长袍在风中展开，悦耳的音乐从光球中流淌出来，如箫，如笛，婉转悠扬，乘着优雅的紫光，在风中流转生辉。
琳手中正在凝聚的是高级生命系法术中的光派“生之光芒”。她还从未用过这么高级的法术，但像是有什么指引似的，她只是心念一动，月白色的光芒就这么聚集在她的手心了。白光在她的手中轻柔而规律地颤动着，仿佛隔衣的心跳，一下一下，传递着生命的温暖。
晶用的是高级水系法术的光派“流水光焰”。汩汩水流从光球中溢出，像是蓝色的圣域精灵，又像是跳跃的蓝色火焰，将清澈的光芒散播到每一个角落。光球如撑开的水面，清晰地映出女子温柔的眉目，熟悉而温暖的感觉从指间传递过来，晶露出了微笑，于是镜子里的她也微笑起来。
薇的火系和光系很相近，她施展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高级火系法术的光派“燃焰光辉”在她的手心燃烧着，火焰闪出金色的微光，流星般的红色火星围绕着光球运动，暗红色的轨迹清晰可见，薇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让这些看上去很好玩的红色火星分神。
黑暗使者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交换着惊疑的目光——这一次他们终于注意到，圣女们虽然用的是不同系的法术，却都动用了一部分光系力量，难道这就是圣女联合的前提？
一旁的凌锋沉不住气，大喝一声飞掠上前，双手握刀，冲着结界狠狠砍了下去！
同伴们都暗怪凌锋冲动，等着凌锋被那坚不可摧的结界弹回，哪料这么一刀下去，结界竟然无声地被劈开了！
黑暗使者们还来不及惊喜，离凌锋最近的冰忽然转动手腕，一道金光从手中飞射而出，直冲凌锋的眉心而去。凌锋及时侧身避过，魔法的余威却还是割破了他的额头，留下一道血痕。
吃了这一亏，凌锋不敢再轻举妄动，连忙退了回来。圣女们也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缓缓迈开步子，开始变换队形。左边的琳和右边的秋交换了位置，然后晶和薇分别从左右两边展开，踏再原来空着的两个光环之上。她们踏着彩色的光芒，那样从容，那样美丽，那样优雅，那样高贵，仿佛天地万物都在她们掌中，她们要做的，只是俯下身去，微笑接受整个世界的膜拜。
这样的从容再次激起了黑暗使者心底的不安。事已至此，除了发起进攻，他们别无选择，于是玄宇盯着前方的银色光芒，沉声道：“那么……开始吧。”
黑暗使者一齐飞身向前，发起进攻。羽熙手臂上的毒蛇嘶嘶地吐了吐信子，忽然分成数十条，直朝着圣女们飞射过来。冒着浓烟的毒液四处喷洒，原本就已焦黑的土地上立刻溢满了绿莹莹的液体，咝咝冒起的毒烟随风扩散。
喷洒的毒液中间，绿色光芒呼啸而过，黑暗力量卷起狂风漫天。见黑暗使者们开始动手，剩下的精灵法师也再次稳住阵脚，迅速念着咒语，各种各样的黑暗魔法接踵而至。一时间仿若狂风卷起，裹挟着黑暗之蛇致命的毒气，铺天盖地而来，日月无光，草摧木折。
然而圣女们依然神色从容，队形丝毫没有变化。她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黑暗使者和精灵法师的行动。灵力水晶流转生辉，秀发和衣袍在元素魔法的力量中飞扬，裹挟着毒气的狂风在她们身侧迅速平息，黑色烟雾也在圣光里消影无踪——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结界笼罩在她们身侧，将一切黑暗都化解。杀气腾腾的黑暗魔法带着腐烂的气息呼啸而至，她们却只是轻轻一弹指，银光闪过，那些魔法纷纷掉头袭向自己的主人。
黑暗使者蓦然一惊，勉强侧身避开。黑暗魔法落在他们身后的森林里，腾起漫天的黑色烟雾，原本茂盛的树木树叶迅速枯萎，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黑色。
精灵法师们可就没有这样敏捷的身手了，很多精灵法师因为躲闪不及也来不及张开结界而被自己的魔法击中，飞腾的黑色烟雾中传来一片哀嚎。黑暗使者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所用的已经是终极黑暗魔法，威力与高级神力法术相当；再加上黑暗之蛇的剧毒，就算不能所向披靡，至少也要重创对手，哪知她们却能这样轻易化解，并发起反攻！
黑色狂风渐渐平息，黑暗使者们收手，看向圣女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
经历了这一击，圣女们的神色已经由安详变为冰冷，带着平日不曾见过的冷酷决绝。眼看着连温柔如水的晶也带上了魔鬼般的凌厉之色，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落羽大叫一声：“快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空气迅速流动起来，压得黑暗使者们喘不过气，平日里运用自如的幻影术此刻竟无法施展。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圣女们的目光一点点变冷，手中的光球一点点变得耀眼，然后灵力猛地一催，五个光球同时朝他们飞了过来！
“——跑！”
玄宇拼尽全力喊出这一声，四名黑暗使者一起掉头，在迅速翻卷的气流中奋力奔跑起来。在他们身后，金色、紫色、白色、蓝色、红色的光球在低空相撞，银光从绚丽的彩光中腾跃而出，雪亮照彻天地！
觉察到背后魔法的威力，黑暗使者们简直是用命在奔跑了。然而这还不够——以相撞点为圆心，银光开始如流水一般，一波一波向外扩散，看似平稳而温和，却轻易摧毁了黑暗使者们急急忙忙建立起的保护结界，精灵法师们都在光芒中尖叫着熔化……
圣女们只能看到这么多了。银光越来越强，晃得她们睁不开眼，满耳只有痛苦的尖叫和呻吟，混入呼啸的悲风，越发凄厉异常。
隐约中，风似乎停了，尖叫和呻吟也渐渐弱了下去。强光中似乎有一些其他的声音，像是絮絮的低语。冰勉强睁开眼，恍惚看到强光中立着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但只是一瞬间，那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银光终于弱了下来，圣女们睁开眼，使劲儿眨了好几下才看到东西，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不光是近前，视线尽头也成了荒地，放眼望去，不见草木也不见飞禽——事实上，她们眼前不见任何一丝生命的迹象。那银光摧毁了眼前的一切。
惊呼或是喟叹都被死寂压回了灵魂深处，圣女们勉强抑制住内心的震惊，缓缓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都是如此——彻底的安静，却又是彻骨的荒凉。圣女们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慌：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这力量究竟神圣还是邪恶？为何圣洁的银光扫过，却毁灭了一切？
没有人能回答她们。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已经到了末日。
她们就这样怔怔站了半晌，终于起风了。飒飒悲风呼啸而过，带来几许战后的烟尘，越发凄厉宛如鬼哭。但哪怕是鬼哭，至少也打破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圣女们终于找回了一丝真实感。
琳还一脸震惊地看着魔法过后的惨象，冰却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原来……这才是圣女联合啊……”
风撩起衣袂，秋忽然感到说不出的寒冷。
“我们还没有用最强大的法术来联合。”她喃喃道，“若是真正对战宇夜，若是发挥出圣女联合的全部力量……”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那么，我们究竟是在守护，还是在毁灭？
沉重而诡异的气氛又持续了一阵，薇终于憋不住了，大声道：“呀，别想那么多了！你们一个个都苦着脸干嘛？黑暗使者被消灭啦！我们大获全胜啦！喂，笑一个好不好？”
琳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不知道这魔法波及的范围有多大。要是波及到了月灵部落……”
琳这么一说，姐妹们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啊，不知道月灵部落怎么样了。”晶赶忙说道，“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圣女们不敢怠慢，马上幻影移形回到了部落附近。然而一到达，她们悬着心就放了下去，因为月灵军正在几位将军的带领下和精灵军厮杀——不，不是厮杀。很快，圣女们发现完全是月灵军追击屠杀残留不多的黑暗精灵，空气中漂浮着金沙般的光屑。圣女们大惑不解，呆立在原地：难道精灵军就这么不济？
精灵军中间还有不少血肉模糊的“人形”，也就是晶在巴克监狱里见到过的“阴肢”。也许是由于长得太可怕，月灵军敢和黑暗精灵拼命，面对这些“阴肢”却唯恐避之不及，频频吃亏。晶还呆呆地站着，秋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愣着干什么，这可是你‘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晶又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沉下目光，催动灵力，双手一抬，晶莹的水球飞射而出；手一张，水球炸开，将周围的士兵浇得一身湿透，数不清的“阴肢”在水里尖叫着熔化。
变故突如其来，士兵们都愣在那里，晶却惊喜得叫出了声：“啊，真的有用！他们真的怕水！”
“那是当然。”冰在一旁微笑道，“看来这一战少不了你。好好表现吧。”
这时候琳已经找到了作为月灵军主帅的梅洛长老，其他圣女见到他们时，梅洛长老已经笑出了眼泪，琳也掩不住脸上的笑容。
姐妹们连忙询问情况，琳依旧笑着摇头，梅洛长老倒是稍稍止住笑，解释道：“世界实在太奇妙。几位圣女殿下一走，精灵军就开始猛烈进攻封印，羽箭不知伤了多少士兵，封印也险些又被撕出洞来。但就在我们要抵挡不住的时候，精灵军忽然乱作一团，退了开去，老臣担心有诈，不敢贸然追击，只派了小股部队前去侦查，结果……”他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圣女殿下若是有兴趣，可以亲自过去看看。”
梅洛长老所指正是东北方向。秋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奔进了森林，其他几位圣女紧随其后。进去不到二十丈，她们忽然看到了让她们惊叹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圆弧将森林生生分割开来，身后还是茂密葱茏的丛林，前方却已是一片荒芜、毫无生机，放眼望去不见边际。
梅洛长老说的没错，世界实在太奇妙——她们联合魔法的力量范围竟然离月灵部落营地的森林边缘只有不到二十丈。当时精灵军就是在森林里布阵的，正是这奇妙的二十丈，让月灵军毫发无伤，精灵军却损失惨重。接下来的一切就不难想象了：两军正打得激烈，精灵军后方忽然传来一股来历不明的魔法波，绝大部分精灵莫名其妙地消失，加之不见主帅，精灵军自然是军心大乱，毫无斗志，纷纷逃跑……
薇忽然想起：“等等，漪澜是被藏在森林里的吧？”
“这么说来，漪澜也被解决了？”晶简直不敢相信她们的运气。
冰和秋对望一眼，都藏不住脸上的笑容。琳站在一旁，也是微笑不语。
“说不定哦。”秋微笑道，“如果漪澜没有被送回去，而是在军中养伤的话，我们就真的是完胜了。”
“太好了！”薇欢呼一声，和晶拥抱在一起。
“就算漪澜侥幸存活，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冰在一旁挑眉道，“黑暗使者大势已去，我们还怕一个漪澜吗？”
“那是！”薇挥舞着拳头，“让他们嚣张！现在知道我们厉害了吧？”
薇高兴地拉着晶上蹿下跳，姐姐们只有站在一旁微笑摇头。
“你呀……”
这么说说笑笑，刚才联合魔法带来的不安渐渐烟消云散。而她们身后，绵延的荒地依旧不见生机，只有悲风惨雾，在默默祭奠着这片土地上死去的生灵。
云章，我又一次胜利了，你看到了吗？
向东北方向眺望半晌，白衣圣女悠远的目光终于渐渐凝聚。琳幽幽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腰间的双月玉佩。弯弯的月牙晶莹水亮，仿佛含笑的眼。仿佛那一双，亮若星辰的锐目。
琳又叹了口气。胜利了，告别的时候就到了。云章，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你和我并肩作战的地方，离开你为我拼命过的地方，离开你听我吹奏《月漾》的地方。
也离开，你永远离开了我的地方。
别了，云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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