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芽
已经是和王小丫恋爱的第三个年头了。
张大春一手拽着头顶的拉环，一手护在自己破旧的电脑包上。不同于往常，今天这包里除了电脑，还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他去年的奖金。他这样挤在人群中，一会感觉有人顶了他的肺，一会又有人顶他屁股，他就这样习惯性地顺着别人传过来的力道摆动，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钟摆。公交车前部的车载电视上正在放某档真人秀节目，好像叫什么《爸爸又去哪儿》。旁边的乘客有些在低头玩着手机，有些则抬头看着电视，看到好玩处他们就跟着乐呵。张大春什么也没干，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眼睛望着窗外飘过的轿车和高楼，摆过来又摆过去，脑子里想的全是王小丫。
小丫和大春是同乡，也是初中同学。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大春就喜欢小丫，但是一直没有说过。中考之后他们去了不同的学校，联系也就自然少了。刚进高中时，大春还给小丫写过几次信，不过后来忙着准备高考，书信也不写了，两人便从此失了联系。
两人再次相见是在几年前的一次老乡会。
“哎，你不是那个王小丫嘛？是吧？我看老乡名单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还真是你。”
“你是——等等——别说话，我想一想——”， 她做出一副回忆的表情，停顿了片刻，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把原来搭在脑门上的手指指向他，“你是张大春！”。
这时的王小丫除了漂亮，还带着发育之后的性感。这一见，大春的心又开始荡漾起来，还把初中时候的那些春心也一块勾了起来。此后他开始频繁地约见小丫，久而久之，小丫也喜欢上了大春，两人便走到了一起。
“太行路新生路口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有序排队下车……”
听到公交广播的张大春一下回过神来，赶紧跟着几个往后门移动的乘客下了车，再晚一步，他又要“拜师”了。他现在的住处离车站不远，下了车往北走，第一个小路口左拐走50米左右就到了。
张大春是个程序员，在一家小的私营企业上班，累死累活也只能拿个月薪6K的死工资。王小丫则是个外贸业务员，底薪只有1K5，必须靠订单量来拿提成，可她进公司没多久，也拿不到啥大单子。两人就靠着这点工资在这座1.5线城市生活。
不过，小丫和大春都很节俭。
他们的牙膏一定要挤到实在挤不出了才丢掉；去超市买菜的时候，他们会多拿些装菜的袋子当垃圾袋用；出去玩，也多骑的公共自行车；喝完饮料的瓶子要留着，不是拿来卖，而是可以当油瓶，也可以放黄酒，放茶叶，放坚果；喝酸奶当然要舔瓶盖，吃薯片也一定要舔手指。
记得两人第一次一起过圣诞，大春送给小丫一个大石榴。小丫当时就懵了：“你送我石榴干嘛？不应该是苹果吗？”
“我看了，苹果太贵了！像这么大的都要58一个，”说着他两手合成一个圆圈的样子，“还没这石榴大。这石榴我挑的是店里最大的一个，只要20块。你说哪个划算？”
“这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是心意！”
“心意我也有啊，你仔细看看！”
小丫就对着路边的灯光仔细看，石榴上好像画了画。对，是画了画。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一个有马尾，是王小丫，一个国字脸是张大春。下面还写着一行数字“201314”。看着看着，小丫就感动了，上前抱住了大春。
张大春穿过小区公园，来到最里面一栋大楼。这里房子是LOFT户型，最小户一层是40平，层高约4米，均价1万9千8，产权40年，支持公积金贷款。大春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楼的电梯里贴了售房广告，每天都提醒着他，渐渐地就刻进了脑子。他走进大门，来到电梯口，按了下上楼。左边一部电梯门内便传来钢索与滑轮摩擦的声响，旁边显示屏上的数字也开始慢慢减小，32、31、30……
就是那么节俭的两人，偏偏租了现在这个月租2000的小区主卧。找房子之前，大春对小丫说：“我们一定要租小区房，现在的农民房不安全。我一个人住是无所谓，但现在和你在一起了，就要考虑这些问题了。我不能让我女朋友住着不安心。”
大春又说：“我们一定要找带独立卫生间的，这样我们晚上运动完就可以方便洗漱，而且也干净卫生。我一个人就不用考虑这些，但现在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我们一定要找有洗衣机的，这样你就不用每天下班还手洗了。我一个人是不要紧，……”
……
小丫听着这些，一边点头，一边脸红，一边感动。就这样，他们国庆节花了整整两天，跟农民工进城似的，大包小包，拖着背着抬着，从原来的农民房搬进了现在这个小区。
“叮”，电梯到了。张大春一步就迈了进去，里面没人。他转身刷了下门禁卡，21楼的指示灯就亮了起来，电梯门也跟着合上。这个小区的门禁系统极严，进小区要刷卡，进大楼要刷，进电梯还要刷。小丫好几次忘了带钥匙，结果连小区都进不了，只能等大春下班。
昨晚小丫的爸妈又来催小丫结婚的事，小丫就跟大春商量。大春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其实他早有打算，他是想攒够了买戒指的钱就跟小丫求婚。可是每个月除去房租，水电和日常开支，他兜里就剩不了几个钱了。他早就在Dairy Ring的官网选中了一对婚戒，价格差不多三万五，可他才攒了一半不到，即使加上包里的奖金，也还差一大截，攒够这些钱起码要再过一年。再过几天就是两人的恋爱纪念日了，大春这次看来是没法向她求婚了。
“叮”，21楼到了。张大春刚要迈出电梯，他感觉好像有啥不对劲。1999？！不是19800吗？楼市蹦成一陀，也不至于这样吧！怎么可能有这么底的房价？他这样想着，便又把脚缩了回来，原来电梯里之前的售房广告换成了坚果Pro海报。
王小丫到现在还用着大学里买的那台P1，有时候打字都会卡住。她不止抱怨过一次，但就是没换手机。想到这里，张大春开始心疼起来，这次买不了戒指，那就先给她换个手机吧。之后他再多加加班，这些钱又能挣回来。坚果这个品牌他听朋友说过，是Smartisan下的一个子品牌，主打工业和人性化设计。这么颜值和实力兼具的手机，应该给王小丫买一台。他摸了摸包里的奖金，想象着王小丫幸福的样子， 大步迈出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