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是否依旧还闪闪发光

当我连续第N天超过十一点接近十二点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到家门口时，透过猫眼望向客厅，果然，又没有灯，我同为律师的室友还没有回家。从我和她合租以来，我们就像比着赛似地晚归，当然我败下阵来的频率居多，而她总是在我已经睡着，或者即将睡着的时候，飞速地骑着她的小自行车，从国贸穿越双井桥，再回到已经夜阑人静的家。

我常常想，她凌晨一点后骑车看到的街景，以及呼啸而过的寒风，是不是与我十二点前透过出租车玻璃看到的、感受到的不一样呢，会不会更萧索，更寂寞，更有着褪去一天的喧哗后的冷清？我大概是感受不到的，至少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在那个点，在身心已经疲乏到极致的时候，还骑着脚踏车，与寒冷和夜色拥抱。

这周特别累，虽然工作强度没到最大，可是却被从身体内部由内向外渗透的乏力侵袭，就好像，一直在做一个醒不来的梦，梦里却要不停地挣扎、反抗，亦或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卫生间，却又怎么都逃不出来。那种乏力感真是让人无心运动，无力打扮，更没有气力去社交。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坐在办公桌前，机械地听着各种指令，在永不止歇的交割、签字、催促之中执行命令。

就在几周前，我还是下定决心要呼朋唤友、洗心革面的元气少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周的忙碌又瞬间把我打回原形，累得只想瘫痪在床，说话都嫌费劲。当然我知道，影响我的，不只是工作，工作只是借口之一罢了。

我每天都看一点《东京女子图鉴》，也许只是几分钟，但每一分钟都能在女主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样一个从外地只身来到东京漂泊的女孩，心里却早就在很多年前笃定自己要过上让人羡慕的人生。当她一步步奋斗、进阶到经济独立、勇敢美丽的时候，二十年后，回到家乡，面对举着关于她的新闻报道的老师，却终于情不自禁地泣不成声。老师说，要知道，我们都很羡慕你呐，我经常拿着这个报道给你的师弟师妹，把你作为他们的榜样呢。老师越说，她就哭得越凶。

我看这一幕的时候竟也泪目了，女主没有在被男友劈腿的时候哭，没有在勾心斗角的人事纷争中哭，也没有在一人独自吃着泡面的时候哭，却在回到故乡见到旧人，被对方夸奖的时候崩溃了。因为二十年来，她都一直太坚强，又太孤独了。虽然她朋友不少，感情不断，只是孤独终究是孤独的，因为她始终在与“不是东京人”的事实抗争，她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跻身成为一名东京人，并且成为一名上流的东京人，而到故事的最后，也并非是麻雀变凤凰的结局，她自然是蜕变了，只是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

不安全感、欲望、嫉妒、羡慕和不满于现状的进取交融杂会，让女主一步步快速进阶，又一次次与幸福擦肩而过。我的同感来自于相似的不安全感和永远更高的预期，有的时候这让我很累，好像停下来就会永远止步不前，就永远达不到我想要的幸福。

可是，我想要的幸福又是什么？一份甚至多份能让我精神上获得满足，又让我物质上变得独立的职业，一个完美无瑕的家庭，一对萌到融化的萌娃，一个安在宜居城市的家。把这些欲望固化下来似乎也就是几句话，但我要兜兜转转多少年才会达到那样的目标？毕竟，望向现实，刚刚分手，每天加班，吸着雾霾，看着房价嗖嗖地涨，对比之下，对于工资的仅存自信也变得无比可怜和可悲。

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北京，喜欢每个坐在出租车略过身边灯红酒绿的夜晚，喜欢从高层俯瞰水泄不通的国贸桥的快感，迷恋十一点路边小摊升起的煎饼的气息，向往小摊边上情侣共同等待一份夜宵的脉脉眼神。这样一座高压的城市，在深夜里，总是能看到卸去伪装和压力的温馨。就好像，即使再晚，我都喜欢去楼下的711，买个酸奶，或者什么都不买，只是逛逛。这里是我觉得很有温度的地方，很有人情味的地方。我喜欢听推门一刹那想起的铃声，喜欢店里飘香的气息，我甚至喜欢看到店员下班比我还晚，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那片不同于周遭的明亮。

回过头来，排除实习的时间，我已经工作了一年多，在现在的组待的时间甚至比一些senior还长。如今的我，已经可以平静地向新同事介绍我们惊人的工作时间和节奏，并且可以经常扮演那个安抚他人的角色。要知道，几个月前，我还是每天吵嚷着要辞职，动不动就情绪化到癫狂的女生，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

虽然，我仍旧酝酿着其他可能性，仍旧默默地期待有朝一日逃离北京，但我再也不声张地那么惊天动地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辛苦，和各自的压力，既然自己的欲望无止境，那就不能怪其他人漠不关心，更何况，漠不关心的角色通常是我。

去年八月的时候，我还觉得多一个月我都支撑不下去，走到现在，已经快到四月了。结束了在M&A和反垄断的split seat，我马上要换组去IPO，那是我们所“声名远扬”的一个组，我当然是担心的，可是该逃的逃不掉，说不定也会发现它的好呢。

《东京女子图鉴》的最后，曾经和女主相过亲的男生问女主，"你还觉得东京是闪闪发光的吗"，两个人都各自经历了太多的头破血流，渐渐明白东京夜空里的灯火辉煌，是属于成功者的饕餮盛宴，盛宴中的饮食是失败者的身心。但我觉得这一刻真是令人动容，灯火的光晕洒在男生和女生的脸上，即使浮华褪去，冷暖自知，但至少他们是经历过这场盛宴的人啊，纵使不是主角，也可以骄傲地说至少我曾努力过，这样，也是另一种幸福吧。

我知道我常常抱怨太多，又没有勇气改变，在工作和感情上都“zuo”到极致。即使这样，我依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闪闪发光，我的同事，我的朋友，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无论对工作的热爱，亦或是对生活的热爱，都让我觉得，这就是我所身处的环境啊，即使生活有些时候很操蛋，但总是有一群人在闪闪发亮，指引着我向着光向着希望前行。

北京的雾霾很重，但真是闪闪发光啊。有欲望的女生，永远不会老。我们，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