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
望江楼属于成都名胜古迹、四川古典园林、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名园。具有三大特色:以望江楼为代表的明清建筑群,纪念唐代女诗人薛涛的遗迹和遍植全园的各种珍奇竹类。
我从新九眼桥入南大门。进园来,翠竹夹道,跟其它旅游景点绿树环绕不一样,望江楼完全徜徉在竹子的海洋里。它是全亚洲竹子种类最多的公园,是竹子收录和整理最漂亮的地方。到处都是竹子长廊,一片绿油油的世界。
王安石的《咏竹》: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郑板桥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做为四君子之一的竹,杆如椽之笔,在天地间,以生命和青春书写着正直和虚心;叶似宋词中的翠鸟,尖尖的啄,衔着永恒的春天;笋做着云的梦,从山涧杂石乱草中探出头,小小的,却也要亲吻璀璨的阳光。无数仁人志士,丹青俊杰,以此为寄托,或吟或唱。
竹林深处,有人在拉二胡,有人在打太极,神情悠然自得,超然物外。一只空竹队,一只花棍队,在一处空地上排练,大家跳着、笑着,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运动的惬意。府南河就在身边,河水清澈,垂柳绕堤,白色的鹭鸶在波光艳阳下翻飞。
我在玩竹吟风处的琵琶门巷入薛涛文物保护区。
薛涛,字洪度。祖籍长安,生活在中唐蜀地,乃天府这一方水土养育的才女。她天资聪慧,八九岁知声律,能篇咏,善词辨。与刘釆春、鱼玄机、李冶并称唐朝四大女诗人;与卓文君、花蕊夫人、黄娥并称蜀中四大才女。
薛涛又是发明家,有薛涛笺传世。以胭脂木浸泡捣碎成浆,加上云母粉,渗人井水,制成粉红色的纸张.。纸张风干后有松花纹路。世谓:南华经、相如赋、班固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君贴、少陵诗、达摩画、屈子离骚,乃古今绝艺。
薛涛人品,志洁心高,诗品,清奇雅正。为诗一生,成诗五百余首,有《锦江集》传世,可惜到元代就失传了。四万八千首的《全唐诗》收录了薛涛八十一首诗,为唐代女诗人之冠。
八岁时,其父曾以“咏梧桐”为题,吟了两句诗:“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薛涛应声即对:“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父亲除了讶异她的才华,更觉得这是不详之兆,女儿今后恐怕会沦为一个迎来送往的风尘女子。薛涛的对句似乎预示了她一生的命运。
薛涛本为宦官之女,因父亲薛郧亏空钱粮,她受牵连,没入乐籍,最后果然成为官妓。剑南节度使韦皋发现了这颗明珠,将她召进府中待宴赋诗,让她帮助做一些文字工作,那时叫“女校书”,今天叫“女秘书”。带着感恩的心,十五岁的她委身于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后来因为被举荐校书郎受挫,薛涛心灰意冷,不好好当“女校书”,当起了“交际花”,达官贵人为了见她,纷纷送钱物,真是红极一时,风光无限。
韦皋越来越看不惯薛涛,吃起醋来,一生气将薛涛从官妓降为营妓,送往松州边地“慰问”军士。这是怎样一种难堪的经历,那种粗鲁的蹂躏令薛涛绝望窒息。
无奈之下写了《十离诗》献给韦皋。这十首诗是用犬、笔、马、鹦鹉、燕、珠、鱼、鹰、竹、镜来比自己,而把韦皋比作是自己所依靠着的主、手、厩、笼、巢、掌、池、臂、亭、台。只因为犬咬亲情客、笔锋消磨尽、名驹惊玉郎、鹦鹉乱开腔、燕泥汗香枕、明珠有微瑕、鱼戏折芙蓉、鹰窜入青云、竹笋钻破墙、镜面被尘封,所以引起主人的不快而厌弃。
这里面有自己的悔恨,有对韦皋的抱怨,却没有对韦皋的爱。后韦皋将薛涛召回。薛涛此时看清了权贵反复无常的真面目,向韦皋提出“辞职”,韦皋没有同意。后来韦皋暴卒,年六十一,而这一年,薛涛三十五岁。
薛涛四十二岁时,第一次全新全意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就是比她小十一岁的诗人元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就是他的诗作。诗中无限痴情与忠诚,现实里却是一个货真价实多情的花花公子。
起初薛涛不过是以职业性的心态与姿容来应付元稹,可就在他们第一次倾谈时,薛涛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激情。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人。
于是一切都顾不上了,满腔热情一股脑地奔泄出来,两人融化在爱的热流中。薛涛虽为风尘女子,但她以前都属于那种卖艺不卖身的高级诗妓,周旋于蜂蝶中,却一直洁身自好。而这一次都不同了,与元稹见面的当天夜里,她就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心爱的人。
薛涛与元稹共同生活了一年多,这段感情最后却终于元稹不过视薛涛只是无数个和他诗酒共乐的乐伎之一,在他去了扬州之后,便中断了联络。
对于薛涛而言,她却终身在等待。也许薛涛在等的不单单是个元稹了。她作为一个看惯了欢乐虚情中一切是是非非的聪明女诗人,自然知道一张薄薄的桃花笺纸,如何能够挽留住那些被酒色痴迷的褪色了的真情。
元稹离开蜀中后,薛涛朝思暮想,写出了流传后世的名诗《锦江春望四首》其一,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其二,揽革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其三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其四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簪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起初还只是揪心的相思和期盼,期望情人重续旧欢的时日;可是春去春归,音信渐渺,薛涛越盼越失望,她甚至望着天上的云彩、江畔的垂柳、院中的春花,都幻化成元稹的形象,与它们诉说离情之苦。
晚年,薛涛退隐后,在成都远郊筑起吟诗楼,这就是如今吟诗楼的出处,并一直在溪水边也就是如今的薛涛井处制作精美的粉笺。直至唐文宗太和五年逝世。孤独终老,时年六十二岁。薛涛坟在望江公园东,锦江之滨。
公园处处都有薛涛的遗迹。薛涛亭,想象应是薛涛观赏水中睡莲的地方。碧鸡苑一定是薛涛和友人喝茶聊天的地方。吟诗楼,望江楼,是薛涛与文友神会的地方。
一缕芳魂香消玉殒,在此是最后的葬身之地。而才情、诗情,经历了千多年的时光,依然在鲜活的盛放着。
我在薛涛走过,坐过,瞭望过的地方,重复一样的动作。我看着薛涛生活的轨迹,死后归隐的墓地,感受着她遥远的孤寂还在时空里流淌。
如此聪明伶俐,多才多艺,貌美如花的女子,在那样的年代,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萍。爱情不过是一场粉红色的春梦。梦醒,只看到残红满地,满面狼藉。
还好有诗。在那竹海里,听着簌簌抖落的片片黄叶,看在雨打风吹下东躲西藏的睡莲,望着府南河滚滚而去的流水,薛涛把快乐、忧伤、思念、失望,娓娓道来。
薛涛一生坎坷不平,爱情郁郁不得志。还好,上天拿走了那么多,总是留下了一些好。因诗,她没有就这样被历史淹没无痕,而是收获了一代一代懂她、怜她、尊重和仰慕她的后人。
漫步在竹海石板路上,第一次不害怕韵华流逝,容颜已老。人生不过百十年,在岁月的长河里,就是一瞬。得到的最后都不做数,只问你能留下什么。
望江楼二楼,供奉着掌管科举功名的文曲星,独悬天下绝对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谁将是下一个千古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