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长生之【外丹（二）】

炼丹术开始发挥影响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时葛洪写成《抱朴子》之后广为流布，师徒秘传被公开，很多人开始炼丹，服食丹药也开始大面积流行。如当时的竹林七贤一类的文采风流之士，都喜欢吃五石散，这种损害人神经系统的药物，人吃了之后脾气暴躁，不吃又念念不忘，似今天的摇头丸一类的毒品一样，造成了魏晋士人中的一股颓风，由此可见丹药的火爆。前述魏伯阳炼的“还丹”发现了用铅汞还原出丹砂这一单向过程，东晋葛洪则发现了相逆的过程，即用丹砂（含有汞）可以炼出水银，水银再还原出丹砂（其实是氧化汞），这样就使得魏伯阳所讲的“返老还童”原理更加神奇，于是葛洪就把丹砂列为和金一样重要的仙药，他说朱砂相当于金，服食朱砂可以做神仙，是最上等的药，灵芝则是中等药，可以长生，但是成不了仙人，而吃草木则活个千八百岁了不得了，所以是下等的药了。在这一理论影响之下，丹砂就成为后世的炼丹家们炼丹时必备的一种材料。当年葛洪因镇压起义有功被封侯拜相，后来听说交趾一代产丹砂，为了便于采砂炼药，他就主动申请到广西勾漏做官。途经杭州西湖，他喜欢西湖边的宝石山灵秀幽静，曾在这里结庐炼丹，后人为了纪念他就将宝石山以西称为葛岭。途经闽南漳浦县时看到一处景色旖旎的山峰，因留恋美景，葛先生又在此采药炼丹，从此那座山就被称作丹山。后来途经广州，被朋友劝阻留了下来，他便钻入罗浮山中，在此终老。于是葛岭、丹山、罗浮山就成了后人缅怀葛洪的重要处所。虽然后世多把葛洪看成一个炼丹的老道，但其实葛洪贡献最大的是在他试验炼丹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矿物的药性，如松节油可以治疗关节炎，铜青（碳酸铜）可以治疗皮肤病，雄黄、艾叶可以消毒，同时他还发现了很多急病的症状，如狂犬病、天花、结核病等，要比西方早五百到一千年。

隋唐是外丹术发展的高峰，外丹术也分成了三派，一派是继承了葛洪的重视丹砂和金的金砂派，这一派最著名的是后来被誉为药王的孙思邈。孙思邈虽然也是炼丹师，但是他的丹方更加理性，朝着药用的方向转变，诗人卢照邻曾是他的弟子。另一派是承袭了魏伯阳的铅汞合炼的铅汞派，铅汞派将两仪、四象、五行等学说引进到炼丹活动中来，不仅程序复杂而且使炼丹神秘化。还有一派是唐代兴起的硫汞派，以阴阳学说为基础，认为硫汞合炼可以炼出仙药。三派中以铅汞派势力最大，影响也比较大，以至于后世常将炼丹术称为铅汞术。唐宪宗时期，有位宦官张惟则从海路出使新罗回来，就对宪宗说自己在海上遇到一位神仙，要求自己传话给宪宗，说唐朝皇帝是他的朋友。宪宗深信不疑，于是下诏四处诏方士，寻求长生药。这时就有人举荐了铅汞派的道士柳泌，柳泌进宫炼药不成，就上奏皇帝说台州的一个山谷中有灵草，可以帮助炼仙药，于是宪宗让柳泌署理台州刺史。在台州一年还是一无所获，柳泌就举家逃跑，后来被浙东观察使找了回来。回来后宪宗没有惩罚他，而是让他继续炼，他也只好献上了没有灵草的丹药。结果宪宗服用了之后口干舌燥而且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最后病入膏肓，被一个宦官勒死了。史书中记载宪宗服药暴毙，所以献药的柳泌也只好做了刀下之鬼。仙药没有寻到，却给后人增添了一个游玩的景点——琼台仙谷。除了宪宗，唐太宗、穆宗、敬宗、武宗、懿宗则都是服药致死，一朝这么多皇帝被毒死这在历史上实属空前绝后了。而且不止皇帝如此，文人受害的也不在少数。如白居易《思旧》诗中所写：“退之服硫黄，一病讫不痊。微之炼秋石，未老身溘然。杜子得丹诀，终日断腥膻。崔君夸药力，经冬不衣绵。或疾或暴夭，悉不过中年。”韩愈、元稹、杜牧、崔玄亮，一个个名士都为药所误。

盛极而衰，唐代以后外丹术就开始衰落了。宋代虽然朝廷在翰林金丹阁仍设置了丹炉，苏轼、苏辙这样的大家也都曾炼过丹药，但是鉴于前代的教训，大家基本上都不服食了。直到明代，外丹术才又有了一次“回光返照”，五大帝王均因服食丹药而亡，仅次于唐代，形成另一次丹药服食高峰。明仁宗朱高炽登极不到一年，就因滥服丹药而死。明宪宗朱祁镇则是贪恋女色，对于能壮阳助性的神仙金丹大药十分迷恋，来者不拒，并且还给进献仙药的人加官进爵，导致朝廷内肖小得势，一时乌烟瘴气，金丹、房中秘法等蜂拥而至，最终导致损害太深，四十刚过便一命归阴。之后的明孝宗开始时革除宪宗弊政，罢僧道、杀方士也颇有一番作为，但是好景不长，在宦官引诱之下，他自己对炼丹也越来越有兴趣，又开始宠幸方士，终于在三十六岁时被毒死了账。明世宗即有名的嘉靖皇帝，他迷恋丹药到了疯狂的地步，不仅圈养数百幼女用她们的月经初潮炼成“红铅”，还用童子小便炼成“秋石”，以求延年，劳民伤财，最后也只活了六十岁。相对前几个，明光宗倒是有点冤枉，只因他宣淫过度而出现体虚症状，御医不讲固本培元却给他开了一剂清火药，结果服药之后下泄到虚脱，光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拉去了多半条命。就在此时，有大臣进献仙丹（红丸），光宗连服两丸，结果命赴黄泉，造成明史上有名的“红丸案”。明代之后，外丹术真正没落了。清代除雍正曾经偷偷炼药服食并被毒死之外，其余帝王均未曾再炼。民国时代曾有陈樱宁在上海炼丹，但已属仅存之硕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