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春日晚上，我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浏览手机上推送的订阅信息，楼下的邻居依然开着门看晚七点的新闻联播，微风吹过，带来楼下丁香花浓郁的香气。
五岁的女儿一反常态地坐在平时被她当蹦床的沙发上，一幅苦恼的样子，皱着眉头专心抠脚，时而自言自语。大约半小时以后她抬起头认真地对我说：“妈妈，总有一个妈妈没有妈妈，这个妈妈是大猩猩变的。后来的妈妈都是她们的妈妈生的。”
我一头黑线，啥？我好像听到了一堆“妈妈”？
“我们人类不是由大猩猩进化来的吗？你想啊，开始进化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大猩猩最先变成人类妈妈，那这个大猩猩就没有人类的妈妈。她变成的人类才能当妈妈生出人类！”女儿耐心的给我解释。
说得好有道理，我几乎不假思索条件反射般点了点头。
可是，等一下，好像有哪儿不对吧孩子……
这孩子最近对人类的起源很感兴趣。是时候带她去古人类研究中心看看了，嗯。
在看《脚掌的故事》之前，五岁半的女儿对人的来源非常笃定的：人都是妈妈生的。
罪魁祸首是我。我给她买了一套日本绘本《身体的秘密》，正是这套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里面有一本《脚掌的故事》，很详细很好玩的讲解了脚掌的结构，脚心的大小，脚底的纹路用来感知和防滑等。接下来比较了人类的脚掌和大猩猩的脚掌；又比较了人类的手掌和大猩猩的手掌，书里写道：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人类的祖先像这样生活在树上。那时候，脚掌和手掌还长得很像。
后来，过了好久好久，人类的祖先就从树上下来了。他们在地上行走、奔跑、滚爬，渐渐地，原本像手掌一样的脚掌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女儿大眼睛皮卡皮卡地看着我，“妈妈，什么是祖先？”
“祖先就是最开始的人类，我们人类的祖先是猿人，跟大猩猩，猴子长得很像。”
“什么？我们是猴子和大猩猩变的？！”女儿迅速get到重点，无比震惊！
“……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变成人类了”，我力求简单，决定略掉真正的祖先类人猿。因为女儿看起来正在遭受强烈的头脑风暴。
“那……我也是……猴子......变的？”女儿表情痛苦，语气纠结，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问出这句话。
“不是啦，一批猴子变成人类之后，所有的人类都是妈妈生的”，我赶紧通俗的解释。
女儿如释重负。
可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事儿，忧心忡忡。
“妈妈，大猩猩是怎么变成人的？”过了几天，她又抱着《脚掌的故事》过来问我。
我用有限的知识给她科普（暗暗祈祷不要被百科甜爸听到，这家伙经常在我给女儿科普的时候纠正我的错误，让我当众下不来台！）：为了更好的生存，获得食物啦水啦水果什么的，大猩猩们只好从树上下来。在树上的时候不是要用手攀爬吗，在地上的时候就得用手脚一起爬，但是手得拿食物啊，只能学着用两条腿走，慢慢就成现在人类的样子，两只手在上面拿东西，两只脚走路......后来发现了火，又做出了工具，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发展，发明了很多新的工具，比如我们现在用的纸啦，笔啦，计算机啦什么的。
糟了，我好像把人类进化史和人类科技史混为一谈了！
“反正，会使用工具后，大猩猩就变成了人！”，我赶紧强调回来，脑海中模模糊糊闪过“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最显著的变化是学会使用工具”这句话，忘了是从哪儿学的，在历史还是生物课上？
“还是我们人类聪明啊！”女儿由衷的感叹道，一幅“与有荣焉”的自豪。
某天计划带女儿去动物园。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动物园太臭了”！
“谁说的，你都没有去过，动物园可干净了，地方很大，才不会臭呢！再说现在还是冬天！”我解释道，一边往背包里放进了面包，牛奶和水。
在猴山那里，女儿认真的看了很久。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我在看我们的祖先”。小猴子手里拿着树枝去够靠近门口的苹果，划来划去，女儿欣喜地说：“妈妈，你快看，它快要进化成人了！”稚嫩的嗓音迅速引来周围一片笑声，没有一丝防备的我笑得睁不开眼，女儿纳闷的回头看：“笑什么？你看看啊，它把树枝当工具了”！
人生何处不囧然。我继续科普：现在世界上所有的猴子都变不成人了！因为从猿人和猴子进化成人的过程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完成了。现在全部的猴子都只能是猴子，人只能是人。
女儿说：“我知道，在一百亿年之前就完成了”，说着小手还潇洒地挥了一下。
“一百亿”是她认为最大的数字。
“也没有那么久啦”，我不敢说数字，怕引起新的争执，“总之是很久以前。现在不会了。”
“哦。”
从动物园回来，看过了各种各样的灵长目动物，我单方面认为在“猴子变成人”这件事上，女儿的执着已经告一段落，不由得悄悄长出一口气。天知道，作为一个从高二开始就不再看生物书的通信工科女，再继续做这个话题的科普，输出告急，急需补充输入。
显然，我低估了孩子的好奇心。
关于大猩猩从何时变成人，两个之间如何分界，以及由此产生的“总有一个妈妈没有妈妈”这个包含了社会学、人类进化史、生物学、家庭伦理等相关问题的课题，妈妈真的毫无头绪啊！女儿你真的决定要开展，不，要逼迫我开展这一研究？
我熟门熟路的打开搜索引擎，简单搜索了一下：人猿和人类的分界，看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人类是由猿人转化而来。那么古代猿人和世间事物又是何来？
我很欣喜，觉得自己正在靠近答案，也许会看到一个很长的，很文艺的，总结起来可以方便解释给孩子听得回答呢？迫不急的地往下拉，答案是这样的：
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盘古吗?
......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