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FCC)公布提议,准备禁止华为参加政府补贴计划,提议会在本月表决。
这个补贴计划,在1997年成立,目前每年有85亿美金,是给电信运营商提供的政府资金,使他们可以降低为低收入人群服务的费用。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提议,不允许运营商使用这笔政府补贴,购买华为和中兴的设备。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美国在今年五月实体清单禁令之后,准备再拿走华为和中兴85亿美元订单!
另外,对于美国乡村已经使用的华为和中兴的设备,联邦通讯委员会还提议拆除并更换这些设备。
相比华为,中兴市场份小的多。这个最高85亿美元的损失,绝大多数要华为一个人抗起来。
美国为什么这么做?
原因和从5月份以来,对华为的一路围剿相同: 美国认为,使用华为的设备,可能会危害美国的国家安全。
1,任正非:华为到了“危亡关头”
让我们先回顾一下,从今年5月份到今天,美国围剿华为的阶段性事实:
1,今年5月,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公布所谓“实体名单”,华为和他下属企业赫然在列。进入这个名单意味着,没有美国政府的许可,未来所有美国企业,将不能再给华为出售技术产品。
2,稍后美国给出90天的宽限期,也就是给美国企业三个月的缓冲期,8月中之前还可以给华为供货。之后这个宽限期被推迟到11月。
3,10月中,华为公布第三季报。即使在美国来势汹汹的围追堵截之下,华为前三季度收入比去年增长了24%,并且已经在全球签订了60个5G大单。
4,11月的宽限期还没到,美国商务部这份“实体名单”会有什么样的最终裁定还未可知,联邦通讯委员会就又来雪上加霜。10月28号,联邦通讯委员会公布提议,准备禁止华为参加政府补贴计划,提议可能会拿走华为中兴最高85亿美元订单。
下面是对以上事实的三个重要解读:
第一,之前的“实体名单”,是不允许美国企业卖货给华为,现在这个邦通讯委员会的提议,则是说电信运营商们不能用政府的钱,从华为那里购买通信设备。前者是管制出口,后者是管制进口,两头都设卡。
第二,在美国的强大压力下,华为第三季度的数字依然非常漂亮,除了因为有宽限期外,还可能是因为华为之前已经对断供有预期,相应的备货据估计有半年到1年,第四季度的数据可能更有说服力。
第三,85亿美元,听起来是个天文数字,但因为对美国运营商的销售只占华为整个销售额的很小一部分,所以即便提议通过,对华为影响也不太大,只是给伤痕累累的战斗机上又新添了一个弹孔。
虽然这85亿美元,算不得伤筋动骨的打击。但从5月份到现在,针对华为的打击不断升级,而这份决议如果通过,最大的影响是不断升级的打击,给各方带来的不确定性,让公司的长远规划和公司间的长期合作变的非常困难。
从网上公开的华为内部信来看,任正非老爷子认为华为到了“危亡关头”,会通过“减薪裁员和建敢死队”来应对危机。华为已经在中国和全球范围开始裁员,如果“实体清单”和邦通讯委员会的提议真的开始实施,大规模裁员在所难免。
我有朋友在加拿大多伦多分公司,虽然公司目前没有确认裁员,但因为加拿大各个运营商对于华为的不明朗态度,公司未来业务前景堪忧,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很多员工开始计划另谋出路。
应该说,华为仍然是个很强大的公司,从任正非老爷子领航的领导层的抗压能力,到基层技术人员的吃苦耐劳,人有我有的奋斗精神,都非常令人叹服,但面对强大的美国和特朗普,全方面海陆空的围追堵截,从芯片(包括芯片设计)和操作系统的全面断供,应对起来决非易事。
就算有“鸿蒙”和“海思”,就算任正非老爷子说,鸿蒙用不了两三年就能上市,但看看历史上那些想要打败安卓的努力,诺基亚的塞班和三星的Tizen,这些科技巨头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2,美国人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任正非老爷子说华为到了危亡关头,但他认为:美国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个看法,还真不是任老爷子一厢情愿,我们从两篇文章,听听美国主流媒体怎么说。
美国国家广播电台(NPR)在今年8月做过一期节目,采访了Peterson Institute的外贸专家Chad Bown,他在美国的《外交事务》杂志(Foreign Affairs)上有一篇文章,评价美国在过去1年内,对包括华为在内的外贸和关税政策,其中用了一句话: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There will be no going back!)
NPR主持人说,他看到这句话都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Chad Bown说,美国掀起的中美贸易大战,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下面解读一下Chad同学文章的三个要点:
1,世贸组织WTO是美国一手建立起来的,之前各国都基本在这个框架里共同玩耍,但美国经常发推文,表示对其不满,并且扣押世贸的法官,严重影响了世界贸易的正常运行。不管最后和中国达成什么样的协议,什么时候达成,对国际贸易的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破坏,过去大家一起玩沙子的美好时光回不去了!
2,美国肆意破坏WTO的规则,给中国开出不可能同意的条件,遭致中国以牙还牙的报复。这年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美国从中国进口金额巨大,这样只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中国加税,遭殃的还是美国企业和美国消费者,最好的结果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3,这样一搞,华为发现,美国人不能信,高通英特尔谷歌通通不能信,还是得靠自己搞出一套自己的手机生态系统。于是,“鸿蒙”和“海思”从板凳队员一跃到了中锋和前场。长此以往,美国高科技企业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另外一篇文章,是彭博社上周的一篇新闻,《五个月的华为禁令之后,美国公司很迷惑》。里面提到美国公司对于商务部的这个“实体清单”非常迷惑,同时也都积极寻找方式,试图绕开实体清单的规定,可以卖货给华为。
因为实体清单限制的,是有超过25%美国资产以上的产品的销售。像英特尔,除了在美国有工厂之外,还在爱尔兰,以色列和中国都有工厂。那么就需要英特尔的法务部门,开动脑筋,想想如何绕开这个25%。
可以想见,如果这个85亿美元的提议通过了,美国运营商可能还是积极开动脑筋,尝试和华为做生意。谁叫华为质优价廉,竞争力强呢?
3,华为与美国恩怨的最终结局
对华为的围追堵截,其实是美国在中美贸易战手里的一张牌。华为问题的解决,需要中美双方,停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互加关税,大家心平气和的回到谈判桌前,提出彼此可以接受的一起玩耍的条件。怕就怕双方都被什么绑架了,没办法也不好意思下来,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扛下去。
并且,两个超级大国打架,全世界都跟着受累,因为需要表忠心选边站:说吧,欧洲和加拿大,英特尔和高通,你们要支持中国还是美国?
任正非老爷子在回答记者问时说,华为没有反美情绪,华为对美国保持开放态度。
而贸易专家Chad的建议是:美国对中国的大棒政策行不通,最后只能搞得两败具伤。抛弃那些中国不可能同意的苛刻条款,坐下来与中国好好谈谈。
下个月,中美之间将有新一轮贸易谈判,基于双方都有明白人的假设,我来大胆猜测一下中美之间就华为和关税谈判的最终结局。
1, 关税最终会回到一个彼此能接受的程度。具体数字的此消彼长,可能会跟华为问题的解决方案有关。具体数字我就不猜测了,不过基本的结论是,在国际贸易如此重要的今天,任何国家都不是孤岛,降低关税符合双方的长远利益。比如,比较大的可能性,中国会在进口美国大豆等农产品问题上做出让步。
2,实体清单的实施很可能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或是无限期拖延下去。
实体清单虽说短期内可以打击华为的核心供应链,但从长远看,对中国的科技输出,更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也符合世界分工精细化的趋势。
逼着华为搞出一套自己的生态系统,在长远看对美国绝不是好事,高通英特尔和谷歌们,也会损失一大块业务,因此,他们也会积极参与对白宫的游说。所以,我认为实体清单的实施很可能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或是无限期拖延下去。
不过交换条件是,华为需要在安全方面,符合更详细的合规要求。一个大脑洞是华为赴美上市或是被拆分成国内和国际两个公司运行,国际公司接受国际社会的更严格的安全审查。这里不展开说了。
3,美国很可能不会让华为参与到其5G的建设中,并且积极向欧洲和亚洲盟友施压,力求降低华为5G在国际市场的占有率,同时积极扶持诺基亚和爱立信等华为竞争对手。
华为5G的专利数量世界第一
据统计,华为5G专利数量世界第一,超过了所有美国企业专利的总和,这也是华为被认为5G技术领先于其他竞争对手的主要原因之一。不过有关华为的5G技术是不是真的世界第一,或是有多领先,还有不同的意见。
首先,专利数量和质量不是一回事,专利数量多虽然是好事,但不能就此推断,谁的专利多,谁就是世界第一。另外,5G涉及的技术方方面面,从设备到实施再到安全,走的快也不等同于走的稳。
美国国内对华为的安全问题的担忧,目前呼声还比较高涨,即便华为的5G方案真的世界领先,又有价格优势,不采用华为的方案,意味着美国在5G的国际竞争中不能占据先机,但出于对所谓“国家安全”的考虑,美国很可能不会让华为参与到其5G的建设中。
同时,美国会联合欧洲和亚洲的盟友,积极扶持华为的竞争对手诺基亚和爱立信,给予低息的政府贷款和政府补贴,给他们的5G之路保驾护航。脑洞再开的大一点,美国政府甚至可能会放宽对于反垄断的审查,积极培育大公司来对抗华为。
另外,美国会继续给欧洲和亚洲诸国继续施加压力,减少华为5G业务在国际市场的占有率。事实上,最新的消息称,英国已经决定,有关邀请华为参与5G的建设,被推迟到大选之后做决定。
从产业发展的角度看,这对于全球的通信行业未必是坏事。垄断虽然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但长远看会有碍创新,影响科技进步,对整个通信行业和消费者,都不利。
以上对于华为和美国恩怨的三点大胆猜想,今年晚些时候,结果就可以初见分晓。
任正非老爷子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说,华为就像二战中的弹痕累累的伊尔2战斗机,虽然需要边修边飞,但最终能成功返航。我虽然希望华为可以做那架英雄的战斗机,但作为一个商业公司,华为承受了太多热情和耀眼的聚光灯环绕。也许对于华为,最好的结果是:远离聚光灯,闷声发大财。
参考资料:
Bloomberg News: Five Months After Huawei Export Ban, U.S. Companies Are Confused
The Indicator: Trump And Trade: The Point Of No 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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