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e，mission，红叶，散步的黄昏（围炉夜话之六）

      周六是近来难得的好天气，晴空，白云，艳阳。上午和女儿去图书馆，恰经过镇上周末常有的市集。市集规模很小，自家产的东西拿出来卖。有鸡蛋、蜂蜜、蔬菜、各种莓果、苹果、点心、面包……都是新鲜好吃的。买了两只超大的苹果，确信这品种没见过也没吃过。也有各种香草般的植物，可能就像Scarborough Fair中写的：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可惜一样也认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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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图书馆坐定，看到窗外Thayer将军故居的院子里格外热闹，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大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聊天。有几个小孩子穿着节日的costume。这里周末常有聚会，以前天暖的时候，晚上会有法国人的聚会，有乐队，有酒，欢声笑语。Thayer将军故居的对面是一个小公园，叫French Common。刚来的时候散步经过，很让我怀疑这里可能有不少来自法国的移民。看了一会儿小孩子，翻一下手机，看到朋友发了儿子帅气地穿costume的照片，并告诉我，今天是小孩子的parade。朋友把他们镇上小孩子盛装出游的视频发过来，一个小姑娘的costume有一对蝴蝶的翅膀，大大的裙摆薄如蝉翼，看着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小仙子。原来这就是Thayer将军院子里聚会的由来。

      和女儿在图书馆呆了大半天，看朋友推荐的一本小书《How to Find Your Mission in Life》。mission这词，在学校的介绍里最常见到。通常学校一上来就会阐述mission。记得去年看一所学校的战略报告，有一个很郑重的提议就是关于学校mission的修订。mission是什么？如果学校是企业，学生是产品，mission就是产品的市场定位：从我们这个校门出来的学生，希望他们是这样的......那么一个人呢？我们希望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这本小书有很浓厚的宗教色彩，如果套用作者的思路，我倒觉得《圣经》本身给了这个问题很好的解答。《传道书》中说：“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我知道世人，莫强如终身喜乐行善，并且人人吃喝，在他一切劳碌中享福，这也是神的恩赐。”《诗篇》中也写到：“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所谓mission in life，不过是顺着大路，喜乐行善，吃喝，在劳碌中享福。因为会有更高的力，让人们躺卧在青草地上，歇息在可安歇的水边。就像在院子里奔跑的小孩子，享受这阳光的一日，享受父母的陪伴，同伴的嬉戏。回到家里，costume一定脏得不成样子，可是谁管它，这一日的快乐不是胜过所有吗？如果一生中所有mission的终点都达不到阳光下奔跑的快乐，那么苦大仇深的mission没有也罢。西方教育中有一个核心点：make the world better。但如果没有make yourself better and happier，又怎么能make the world better呢。小时总觉得要去建造外面世界，大了才知道首先要营造自身。自身是缺乏的，就不可能让周遭的世界丰盈。如果我们的爱尚不能供自己身边的小孩子健康成长，我们压抑、压榨自己的生命之源，又能给世界带来什么呢？我们只能在爱里感知爱，不能在克制里感知爱。小孩子奔跑嬉戏只是因为想奔跑嬉戏，绝不会考虑到这是锻炼的需要、维持人际关系的需要。如果一定要在mission里选，还是做个天然的、enjoy生活本身的小孩子；不要做论述半天要成为什么人的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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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周六五点关门，我们决定去Panera吃晚饭。女儿说我们以前去过这个店，我倒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从图书馆到Panera，经过一条僻静的小街。波士顿的红叶终于显现出迟来的美。一路走过去，红的，黄的叶子，一大树一大树的。波士顿大树很多，春天一树的花，秋天一树的叶，美不胜收。地上的落叶多是红的，零乱地铺在地上，如落红无数。今秋叶子红得晚，女儿一直没有拍到好看的红叶，很兴奋地一路拍下去。天蓝，云淡，秋叶绚烂，黄昏将至。就像诗里说的：“我们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晚饭后暮色已渐渐深了。我们选了另外一条路散步回家，街旁房子的灯次第亮起来，大树投下它们的影子。我们走着，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这条街是我最喜欢的，有一棵非常高大的苹果树，结很小的果子，主人任由这些小果子熟透、落在地上，如果没有小动物来吃，便与落叶同朽。本来想指那棵苹果树给女儿看，可惜天色暗下来，街上大树太多，终没能认出那棵树来，深以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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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时喝一壶热茶，回味这一天的漫游，颇有趣，信手记下。就像小孩子看到有人不分缘由地追过来，他也就不分缘由地跑起来。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也不知道为何而奔跑。也许跑了很久之后，才能反过来去总结一个mission，掩掩别人的耳目，笑笑自己的惺惺作态，然后再毫无缘由地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