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夜空里的星
编辑 | 胖粒
本文由短故事学院辅导完成
1
我坐在失而复得的房子里,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房间里的一切布置没有什么改变。沙发上还有一处深深陷下去的痕迹,那是他以前最喜欢坐的位置。他喜欢在那里看篮球比赛,他激动地喊加油的声音至今都好像还没完全散去。墙上挂的一幅字“海纳百川”依旧静静地看着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我看向窗外,两年前还黑灯瞎火的空地,如今已是万家灯火。
那天,他说要上家里来和孩子一起过生日,我拒绝了。我在微信里回复:“对不起,我暂时还做不到平静地和你坐下来闲聊。就当我对不起孩子吧。”是的,我们已经离婚快两年了,这两年里,那段过往仍会让我心里掀起波澜。
过去一桩桩一件件,早就为今天的结局埋下了伏笔。当我签名同意把房产抵押出去时,完全没想到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那是2015年冬天一个下午,南下的冷空气将流连广州多日的阴冷雨水一扫而光。
那天,我请了一个小时的假,缩着头顶着北风从办公楼里跑出来。他的车就停在大门口,见我一出来,赶忙启动车子,连问我是否带齐证件,我点点头。我们商量好了,准备去银行办手续,以个人房屋抵押贷款的方式,向银行借200万投到他老乡的小额贷款公司,赚取利息差。
到了银行,银行工作人员把抵押贷款合同拿出来,我们坐在银行柜台前,又重新把贷款的条款重新看了一遍。事情办得很顺利,不到半小时,我和他在房子抵押贷款合同分别按下若干个红色的手指印,签上名,正式同意把房子抵押给银行。工作人员忽然示意我看向鉴证的摄像头,我忽然有点慌,立此存照,谁也跑不掉。
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心中一片茫然。
2
那时,我和他结婚已经14年,我们有一个女儿。老公出生在粤西一个农民家庭,高考分数刚够在广州上个大专。原本要回粤西农村当个小镇干部,毕业时刚好遇上广州市直接到学校里招人,他运气不错,录取了,就留在广州。
我们是同事介绍认识的,我是广州人,父母都是公务员。我读大学那几年,父亲看着别人辞职后捞得风生水起,也曾经想过下海做生意,私底下偷偷买点小买卖,都没成功,家底也快被折腾没了。
因为家里管得严,我大学毕业时还没谈过恋爱,后来在一个聚会遇到他。他是同事的大学同学。聚会快结束他才来,穿着衬衫西裤,胳膊夹着个包,说是刚加完班。
他个头不高,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和我理想中的的爱人还有点差距,倒像个老实人,话不多,我并没有特别留意他。聚会完了,他提出送我回家,我谢绝了,一个人去了图书馆。那时因为家里的气压低,刚参加工作的我常觉得苦闷,无人倾诉,常常一个人跑到图书馆坐上半天。
但是一周后,他打电话来约我出门时,我立马就答应了。从来没和男人约会过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 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逛公园,他静静地听我讲些家长里短的事,笨拙地开解我,让我开怀大笑。
后来又一起登山,看电影,约了几次,我们就谈起恋爱来了。那时我还在郊区工作,交通不便,有时值班就住在单位的宿舍里,他常常开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来看我,然后又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去上班,常惹得同事羡慕。
虽说是农村出来,家庭条件比不上城里,但他们村里有出来打工赚钱的传统,兄弟姐妹都自食其力,生活也是不错。他自己也不甘心只挣个工资,便和老乡一起搭伙做小生意,竟也小赚一笔,在广州的城区结合部供了一套房子。
我们认识第三个月,他提出要和我结婚,因为他们单位分房,已婚的干部分房子的机率高很多。我没答应,他也没说什么。不过后来他还是抽签分到了房子。
谈恋爱两年后,他一直说要结婚,我也挺动心,毕竟自己生活的圈子小,家境一般,也挑不了什么。他虽然是农村出来,但上进心强,也能挣点小钱,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应该是可以。父亲自顾不暇,没什么意见,母亲觉得我草率,但我心意已决,只能无奈地接受。
2005年,结婚四年后,女儿出生,妈妈见他对孩子十分上心,对我也颇为宽容,性格也渐渐稳重,我们俩事业和家庭又逐渐安定下来,也就慢慢接受现实。
女儿出生后第四年,趁着楼市下调,我们决定把单位分的房子和他婚前买的房子卖了,在市中心买一套学区房。2013年初,我们终于收楼,准备搬进期待已久的新房子。
搬家的前一天,我们忽然接到小叔子的电话,婆婆在乡下的医院检查出癌症,要到广州进一步检查和治疗。婆婆到了广州,除了在医院检查治疗,就是在家休养。在家的时候,她时时唠叨要我再生个儿子,我装着听不懂客家话,笑笑就过了。而老公每次会不耐烦地用客家话打断婆婆。2014年,婆婆还是因为医治无效去世了,去世前,老公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答应她要再生一个儿子。
2014年底,国家全面放开二胎的风声越传越盛,身边的朋友都开始了二胎计划,成功的、没成功的,都在暗搓搓地努力着。我和他也不免动心。老乡们酒足饭饱也常常用客家话开他的玩笑,我在一旁听他们忽然用客家话低声聊,不用翻译,我也听得懂七成,那玩笑来得直接,就是嘲笑他没有儿子。
我不是没想过再生一个,但我们已经有一个女儿。年近不惑,我已经放弃再次生育。一来年纪大,错过了最佳的生育年龄,风险很高,二来我们的收入不高,一线城市孩子的教育费用高。多年来,为了还清这套在市中心学区房的贷款,已经十分吃力。一房一车,其实没有多余的存款。夜深人静时常常想的是,如何开始谋划养老的资金安排和逐年增长的教育开支。
他的想法挺简单,老婆不能生?就找地下的代孕公司,他的老乡就有成功找代孕公司做试管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在同乡中传为美谈。没钱?那就想办法多挣点钱。除了上班,他休假和周末开始频繁开着车地往那些做生意的老乡家里跑,肇庆、中山、东莞、深圳,到处走,寻找一切机会。有时候一个星期一家人都没机会坐下来吃一顿饭。
很快,就有个懂行的老同学教他抵押房产投资周转快的项目。我们商量了很久,决定把我们名下仅有的这套房子抵押给银行,然后把200万元投资到他一个同乡的小额贷款公司。保险起见,他还和我专门实地跑到对方的企业一趟,果然如他所说,这家公司的家族背景实力强,给出的利率很诱人。200万元除去付给银行每月7000元多的利息,我们每月可以到手12000元,这已经大大超过我一个月的工资收入。
2016年初,房子抵押出去后,我开始留意各种民间借贷的新闻,各种负面的新闻不断,跑路的也很多。我悄悄告诉闺蜜,她惊讶地看着我说:这样的事,你也敢做!
我说:这家公司,我去看过的。
她撇撇嘴说:换我不会干。这不就是收高利贷嘛!你想想,你们只有一张借条,说句不好听的,你老公死了,你拿着借条,找上门去,人家不理你,你一个妇道人家,根本要不回来。
我听了七上八下的。想后悔,又不甘心那额外的收入。不过,在收到第一笔利息后,我就把这些担心与不安全抛在了脑后。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真正的风险并非这家小额贷款公司。
3
房子抵押后的第一个春节,很不顺心。意外的收入,并没有让我们过上更幸福的生活。生二胎的事也没有解决。我找人打听过,代孕公司谈何容易,一次至少50万,还不能保证就成功。我甚至想过,如果为了维持这个家,不得不生,那我还是自己生吧。
我们年前就开始为琐事争执不休。年二十八,正是广东人“洗邋遢”的时候,我正和女儿一起热火朝天地搞卫生,他加班回到家,发现保温瓶里没有热水,大发雷霆,和我吵了一架,然后借口约了老乡晚饭就出门了。
我站在客厅里看着拆下来准备清洁的窗帘和堆满茶几的书,一片狼籍,满腹疑惑。接着大年初一,他一反常态,没带上我和孩子,借口老家房子还没装修好,独自一个人开车回了乡下。我忍着不快,带着孩子郁闷地过完了年。
为了继续维持这个家,我还是尽力化解彼此的敌意。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带着孩子坐地铁到很远的海鲜批发市场给买他爱吃的生蚝。我托着用碎冰包裹着的生蚝,穿过批发市城拥挤的人群,想着两夫妻,没有什么对错,我还是先服个软,多哄哄他,也许气氛就好了。
到了晚上吃饭,没见他人影,打他电话,没接,然后在微信收到他的回复:老乡到广州了,我陪着吃个晚饭就回来。
等他回到家,忍耐已久的我寻着这桩小事,闹了起来,一向好脾气的他,这次并没有让步,两人僵持不下。他叫我滚,我佯装开门要走,以为他会留我,然而他坐在沙发上紋丝不动。反而是在房间听了很久的孩子突然冲出来,死命拽着我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
我忽然发现,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憨厚好脾气的丈夫了。在沙发上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整齐精致的男人,正一脸不屑地看着电视。
第二天,他忽然发来一段话:“我要冷静一下”,就消失了两天两夜,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当第三天半夜,女儿睡着后,他回到家,开门见山对我说:“我们离婚吧。”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反应,认为他是小题大作。可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冷漠。他居然是认真的。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要生个儿子,没办法,这是我做儿子的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愤怒地把心中的疑感倒出来:“你不是说找代孕吗,难道你的意思是另找人生了?你找好人了?”
他眼睛看向我身后无尽远的地方,没有焦距,紧闭的双唇良久才缓缓地说:“我没有!叫你生个儿子太难了!”
我皱着眉头说:“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调理身体、或者托人问代孕的事了。”
他说:“我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了!这么多年,我再怎么做,你总是不满意!都是你逼我的。”
我激动问:“那抵押房子算什么?”
他说:“我们一起买的房子,不管离不离,继续一起投资,多点收入,孩子生活条件也好些。”
我盯着他说:“不可能!”
我看着他嘴一闭一合,所有的话都是蓄谋已久,自己居然无力反驳,什么都做不了。
接下来,我们开始背着孩子在深夜里反复争吵,在微信里吵。越吵,他的态度越坚决,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不甘心,不断地挽留、追问、解释、讨好,换来的却是他拒绝、指责、冷漠、疏远。
一个周末的黄昏,我带着孩子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响起,收到他最新的决定:我搬走了,协议我回头发给你。
我心乱如麻,回家冲到房间,打开空荡荡的衣柜,他已经拖着行李不告而别,什么也不剩下了。
我失魂落魄,掩面痛哭,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炼狱一般的房子。良久,我才发现孩子没有了声音,冲到房间一看,她正躺在床上,朝着墙壁,偷偷抹眼泪。我伸手去抚摩她的眼睛,想帮她擦擦,她扭过身子躲开我的手。我坐下来,看着她的背,意识到,如果我这样下去,孩子也要完蛋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家,无论怎样,先保住眼前的这一切。
我开始接受丈夫已经不再爱我的现实,我打起精神来,可他为什么要离?我要找出真相,为未来做好一切准备。我开始找人想办法,努力查找他的行踪。
当我发现他离家后长期住在珠海一处花园小区时,我几乎是疯狂的。这里正是他的初中女同学H的家里。我以前从来没听他提起这个人,只在他的微信里见过她的名字。她是一个离异的妇人,从微信头像看,保养得当,容光焕发。
微信里,他曾赞美她能干,一个人奋斗,有了今天的成就。那时我们俩还曾为H发给他的暧昧短信争执过。他解释说只是同学聚会喝多了,随便聊聊,还说对方是个老女人,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要找人生孩子也不找那样的。
女儿曾偷偷告诉我:“爸爸把我在湖边的放风筝的相片发给了陌生人。妈妈,我好害怕。”
我问:“发给谁了?”
孩子说:“姓H的。”
听孩子说完,我背后冷嗖嗖的,仿佛是家里的后窗敞开着,被一个陌生女人觊觎。难道这个就是所谓的第三者?我多么希望她不是,他也没有背叛。可是当我坐在咨询师面前,我没办法解释一向节俭的他每次穿回来的名牌内衣和外套。咨询师问我,“你现在掌握这些信息,能不能说明他没有出轨?”我沉默了很久才说:“不能。”
那段时间,我头一回理解什么叫抑郁,就是白天如行尸走肉,走在人行道就想冲出去,看到高楼就想跳下去。残存的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就结束了;而疯狂的情绪却让我恨不得马上结束一切。我开始接受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尝试用各种方法死死地拉住情绪的野马,我不想也不能让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脱轨翻车。
不知沉浮挣扎了多久。眼看2016年的秋天都要过去了,我才发现自己瘦得厉害,抬头仔细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双目无神,面容枯槁,脸色蜡黄,弓背塌腰,惨不忍睹。
这就是我吗?我还打算摧残自己多久?
4
我默默地等待机会。我看银行回单时才发现,早在2016年初,我们从银行借来的200万就已经从他名下划到H在珠海的银行账户上时,我想生活还是宽待于我,在感情上没有给我可以选择的余地,更没有可以纠结的空间。
有朋友劝我去珠海找这位H,把事情说个明白。我也曾经打过H的电话,她挂了。闺蜜帮我打过,也挂断了。也对,换作是我,我也不想见面的。因为她根本不会和我的老公在一起。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且不说她愿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也不说他俩走在一起会受到乡邻的非议,单说H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要她把自己的产业置于危险的境地,轻易地和一个男人结婚,她是不干的。
我把前后都重新想了一遍。感情没办法勉强,既然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他仍坚持离婚,归根结底,还是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眼下,他们感情和金钱都已经纠缠不清,挽回的可能性不大。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还贷款,房子被银行收回拍卖。
我和女儿可以暂时住到妈妈家,大不了过一段苦日子。只要不折腾,我还是有希望重新来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按照他还想要从银行套钱的思路,他年底一定会还钱保住他的信用的,我有希望争取保住房子。
这样一来,抵押到期的时间,就是我婚姻解体的时候。在此之前,我必须保持着沉默,镇定地生活。生活已经足够狗血,不必再为它添更多的高潮和冲突。
我白天工作,工作到麻木;晚上流泪,流到自己睡去。有时,会在半夜里惊醒,我慢慢地也不勉强自己,常披着衣服走到阳台,静静望着远处闪闪发光的广告牌,假装在这冰冷的夜里,依然有人为你点一盏灯,陪你到天明。
当2016年底,抵押贷款到期在即的某一个晚上,他突然回家。当听到大门的锁发出的响声,我和女儿都像见到了鬼一样惊慌。他在餐桌旁坐下,说想和我聊聊,我从来没试过那样明白他想说什么。他坐在饭桌前,久久不开口。隔着饭桌,面对他的沉默,我忍不住说:“离吧, 我不会拖着你,年前就可以解决。”
他侧身坐在椅子上,盯着墙,不肯看我一眼。我静静望着他,等待回答。良久,他说:“继续抵押房子!孩子还要读书,还要用钱。”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 离就干脆点吧,没必要拉扯半天。我也不想再问他为什么要离婚了。无论他是为了生个儿子还是因为第三者。我只想尽快地从这种状态解脱出来。
他背过身去,想了片刻,说:“行,你给我100万,房子、孩子给你。”
家里的现金全在他手上,我心里苦笑一声,说:“你知道的,我哪来100万。实在不行就只能卖了,一人一半。”我破罐破摔了。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了。
他面上抽搐了一下,说:“房子是要留给孩子的,怎么能卖!”
此时,我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只要他不想卖,房子就很有可能保住。我只需要砍价就行了。无论如何,我要保住房子。
我迅速地盘了一下能借钱的亲戚。这几年,曾经借钱给我们买房的亲友,我是不敢开口了。犹豫再三,我还是和妈妈商量。
那时,年逾70的母亲一边为我担忧,一边为她自己的房子发愁。她的老房子因主修地铁要拆迁了,拆迁补偿方案没定下来。如果要买房,补偿够不够?如果安置,将安置在什么地方?何去何从,她很彷徨,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为我、为房子流泪。尽管如此,她仍全力支持我。她对我说,“人啊,到最后都是一个人。不要为这个折磨自己一辈子。”
有了母亲的支持,我心慢慢踏实下来,居然隐隐期待年底的到来。
过了两个星期,就有亲戚打电话来问:你们吵架了?他说你们要离婚。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他会先把这事告诉我的亲戚。他甚至还问小姨:我们还可能和好吗?我听完,忍不住泪流满面,告诉他们,他和我都已经决定了。
5
2017年的元旦,新的一年来了。他发来一条消息,房贷已经还清了。我知道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来了。
我们坐在太平洋咖啡的一个角落,最后一次面对面谈离婚协议。大清早城市CBD咖啡很冷清,只有我们两个客人,他一早就到了,选了一个阳光照不进的角落。我点好茶,坐下看着他,心情复杂。到了这一步,没的往后退了吧?
买东西从来不懂得讲价的我头一回为自己的利益谈判。我声泪俱下地坦陈了自己的困境,我坦白地告诉他,我这一生将只有这一个孩子。财产的分配结果将直接影响到孩子未来。最后,反复权衡利弊,他终于同意房子给我,孩子由我抚养,家里的存款归他,我另外补偿他50万。
谈判结束,在咖啡厅灰暗的光线里,他红着眼眶,一边说着自己投资不成,无功而返和险些入局被骗的经历。看到这个从来不低头的男人竭力忍住要掉下的泪水,我心痛了很久,最后又快意地告诉自己,我帮不了他。
事情办妥,我无意再谈,也不想追问他离婚是为什么。我擦干眼泪,准备告别。时间已经不早,我中午约好了职业咨询师。我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就此分手。
我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坚决和勇敢,离婚手续还是被我拖到了春节后。我一直在盼望这段婚姻在最后审判时会有新的证据,证明他其实没有背叛我,一切只是误会。可我等到的只是他催促我去民政局办手续的短信。坐在办证窗口,我一脸悲愤地在协议上签名,按上指印。
我们在大厅里半句话没多说。这个时候还矫情什么呢?尘埃落定,一切都结束了。在民政局门前,迎着阳光我把离婚证拿在身前,用手机自拍了一张。我要把那个怨气冲天、狼狈不堪、强装镇定的中年妇女拍下来。
次月,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当天,我把50万转到他的帐户上。他发来一条消息:谢谢!
我有时想想,这也许真的是解脱。婚前,我和他一起偿还买房装修的债务,被包工头追着要钱。刚存了一点积蓄,他说要买车方便上班,我全部拿出来了。那时我要去郊区上班,天没亮就要起床公车倒班车,从没想过是否合理。当他听说老乡们说要投资建小产权房,我们几年的积蓄又化作一块荒废的农地。换了新车又说想换新房子,钱不够,我只好向娘家亲戚借钱勉强凑够了首期。
随着时间流逝,他对钱的想法没有减少反而花样更多。没有儿子,他被父母唠叨;没能升官发财,被老乡们耻笑。他痛苦,我知道,但没办法理解。人到中年,所求的不过是安稳渡日。我到底要拼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你觉得安心,才能让你不再折腾?有次吵架,他指责我:“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满足!”那时我听完楞了一下。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来说吗?
如果真的生一个儿子可以挽回濒临解体的家庭,我又何妨再为婚姻努力一次。可他要的那样多,这次,我拼了全力也给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