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度的中元节

当哪天我们的孩子望着手机问我们孔明灯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像我们的父辈望着电脑问我们怎么用,这是每一代人不同的乐趣。

在外地上大学的那几年,错过了好多家乡的节日,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怀念着家乡过节时的欢快,现如今工作了,找了份离家近的活,也算是沾得上了一丝家乡的气息,每每到了节日,便都会往家里跑,不仅仅是为了吃两块鸡阉肉,还想好好的感受下那久违的亲切感。今年中元节,特地在家里待了几天,尽管不能再像儿时那样忙着些许让人快乐的事,但也总是“近乡人情切”,看着小孩们玩自己也能感受到一份亲切。

放“火灯”

陵水的中元节,向来都是热闹不少的,单说这七月一到,大多数有精力的年轻人,都会买上大红的塑料纸,多达十几二十张,少则三四张,再去砍上几根竹子,做孔明灯的原材料就差不多备齐了。开始制作之前,大家会在前晚用煤油把不要的布条子浸泡着,家乡人管它叫做“油杂包”,孔明灯越大,做的“油杂包”也就越大,不然火力不够,怕孔明灯飞不起来,准备好的红纸先是用透明胶粘贴牢固,形成一个封闭桶状,再把它们缠绕绑扎在制作好的竹片圈上面,竹片是把砍来的竹子削好,缠成一圈,接头处用铁丝绑扎牢固,竹子还要老嫩刚好,太嫩了容易弯曲,太老了则容易折断。缠好的竹圈再用铁丝分别在四周绑上,浸泡好的“油杂包”,一个“会飞”的孔明灯就算做好了。

七月份的时候,刚好遇上水稻收割的季节,田地里留下的秸秆刚好成了送孔明灯“升天”最好的东西,带着点湿气的秸秆,用火点燃后,也起不了大火,只是熏出阵阵的香烟来,这烟里带着些稻谷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慢慢的膨胀了整个孔明灯,原先还是褶皱干瘪的灯,现在好像变了个样,充盈饱满,蓄势待发,恨不得马上挣开人群的环堵,冲上云霄去,这时人们便会缓缓的放手,任由它飞向天空,若是再舍得点的,在孔明灯上挂上几串炮竹,上面绑着半柱香,走到半空的时候,听着炮竹清脆的响声,随风飘到别家去了,若是凑巧落到了别人家里,那这家人就得再做一个孔明灯送出去,寓意着送走霉运。

放孔明灯成了七月里最隆重的活动之一,若是赶上巧时,天空中会飞的到处都是,夜空中伴随着星光一闪一闪,年幼时,总是爱躺在老人的旁边,数着孔明灯的数量,然后安然的进入梦乡。

收“泪水”

关于七夕,有个美丽的传说,相传牛郎和织女会在七夕这一晚,在喜鹊搭好的桥上相遇,倾诉一年的思念之情,只是这么多年的异地恋,情感的这般坚贞,却着实让人佩服。

在七夕的这一晚,老一辈的人都会提前用桶把水打好,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把桶摆到椅子或者桌子上面去,取的水必须是从井里打出来没有占到土地的,谓之“无根水”,若是沾了地下,怕是不灵验了,然后摆放到露天的地儿,让它就在外面晾一晚,说是收集牛郎与织女哭泣时流下的眼泪,家乡人管这种水叫做“长溪眼泪水”,再用容器盛好放着,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或是天气热的时候,把它装在瓶子里面,直接就可以拿来喝。

听老人们说,若是眼睛疼的时候,拿一些这样的水来洗洗眼,不久便能下火,我倒是见过奶奶这样使用过,放了两三年的水,依旧像当初接的时候那样干净,洗了之后她的眼睛确实不疼了,倒不得不叫人觉得稀奇。

折纸钱、烧包袱

七月十五当天,祭完祖先后,一般家里人都会把每个包袱打包好,上面整整齐齐的贴上封条,为的是避免被别人家的“鬼”或者是“野鬼”给侵占了,包袱里塞满了寄给烧给祖先的金银财宝,里面塞的金元宝是我们自己叠好之后,再去买漆料来自己在上面涂,漆料分为两种,一种是银粉,一种是金粉,拿煤油和起来,在找个椰子皮削成块,人手一把一个一个的涂上去,整个房间里总是弥漫着一股煤油的气味。

到了晚上的时候,还要拿着这些叠好的金元宝,摆到家门口或者是路边上,专门供给那些物价可归的孤魂野鬼,好让大家再这个节日都能有一些的收获。

儿时靠着帮别人家折纸钱、刷漆料,总能赚的三五块钱,那时候真是高兴不已,足可以饱餐一顿了,小卖铺里的棒棒糖、荔枝水,够买上几袋的,只是现在做的越来越高级,纸早已由原来的粗糙黄纸变成了铂金纸,上面镀上了薄薄的一层粉,既方便了折纸钱的人,也避免了煤油味的侵扰,倒是多效,只是现在的小孩也没有了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大家你争我赶的比赛谁做的多的那种氛围,不得不说可惜。

插香烛、布施

七月十五当晚,说是阎间小鬼全部出动,到阳间来领取财物,我倒是不信有这样一回事,毕竟人死如灯灭,哪里还会有什么能够带走的东西,不过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聊以纪念的一种借口罢了。

当晚各家各户会把白天烧的金银财宝留出一些来,还拿出些酒水饭菜,在马路边上摆出个小位来,以布施那些无家可归的滚魂野鬼,让他们也能吃饱喝足了拿上些财物防身,倒不得不说这还算是比较人性化的措施。

此外,当晚家家都回备着几把香烛,在自家的周围一圈和主要路口都插上香、烛,一闪一闪的香和那摇曳的烛光,照的一片通红的,插在前庭的香阵,倒更像是让我们小孩闯关一番,不烫个几下子,是到不了屋里去,只是看着这一热闹的景象,任哪一个孩子都会玩上一玩的。

举灯笼、点鞭炮

对于小孩来说,最热闹的就数天一黑下来,每个人手里举着个柚子皮做的灯笼,沿着每条公路走村串户最为热闹了。

柚子灯笼有着各式各样,有把头部切开,然后把里面的肉全部掏出,在里面插上香烛的,也有从整个柚子的边缘钻出个洞来,把里面慢慢的掏干净,然后在边上刻上图案,若是手艺巧的,刻的图案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十分的好看。

家里逢年过节都比不得别人家有钱,所以我与弟弟想来提的灯笼都是最次的一种,从柚子中间切开,两个人各拿上一半的柚皮,拿根竹竿在底下撑着,再往柚皮上面插满香烛,倒也是其乐无穷。

大家一起走着,嘴里都念念有词,“一二一,一二一,三支灯笼四根铁.......”

一路上的小鞭炮响个不停,一直到蜡烛熄灭了,才不甘心的各回自家去。

今年中元节的时候,赶回外家一趟,一直到了天黑才回到家,跟往常一样还是有人家在自家门口插上了香烛,只是显得少了许多,烛光都是零零星星的,没有连成一片片的“火海”,路上也没有一个孩子再举着灯笼在路上走着,抬起头望望星空,也少了孔明灯的身影,只有几颗孤星在天上闪烁着。

通了动车的地方,孔明灯不再让人们随意制作燃放,有了手机的孩子,现在也懒得去举着那破灯笼满大街的叫着,安安心心的躺着玩会儿游戏就好,越来越界线分明的人家,都慢慢打上了水泥地,坚硬得再也插不进香烛,我们现在换了一种更加文明的方式来面对传统文化,只是在这一个过程中,很多东西都会流失,最后换成另一种方式来纪念,这似乎是社会文明发展和传统文化的一种相互冲击,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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