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和他朋友路过我公司，在远处笑着向我挥手。
我和他有一个故事，我们差不多都要成为了恶人。
事情，还得回到20多天前。
当时，他带一个工人来调三桶涂料，一桶820元，共2460元。他给钱很爽快。
我调颜色时，他出去了。
他工人告诉我，他是一个大老板，做大工程的，跟他打好关系，有很多大单做。
他过来拿涂料，我将我的名片给了他，看他开车远去，可我也没能打好关系。
三天后，他打电话过来，让我多调一桶涂料，一个小时后过来拿。我又跳出那个念头，跟他打好关系。
调色须先收钱，这是规矩。
可我想做他的工程单，想给他一个好印象，而且第一次接触时，我见他做事干脆，是上等客户。
我就直接替他调了色。事就这么凑巧，意外发生了。
他打电话说:“涂料别调了，我已经够了。”
我脑袋嗡一下，知道麻烦了。
他要涂料，钱是没问题的，可现在另当别论了。820块，我也没把握能拿回来。
我看得出他不是赖皮的人。可是，如何讨回来，很考验我的态度，也考验人性。
而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他在电话里直接责备我，说我要为什么调得那么快。
我没反驳。
他前面说一个小时要来拿的，说得清清楚楚，可我不能拿这话堵他。
我问，颜色都调出来了，对我来说是一桶废物了，要怎么办才好。
他不耐烦说:“哎呀！你放着先，到时我再看怎么办。”
三天后，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接；发微信给他，他不回。
又过去了五天。
那天，下午的15点45分，我打电话过去，他按掉了。
我给他发微信，跟他说今年生意艰难，820块钱对他来说可能是一个小数，对于我却是一个大数。
他也不回信息。
1个小时后，他打电话过来，生气地说我吵他午睡了。我只好说这真是抱歉了。
他让我再等2天。
过了三天，他发信息问我给多少钱，我才能不亏。我说680块。他说折中，你也有做错，我们一人都亏一点，就给你400块。
“好。”我答应了。
可是过了三天，他还是没给我。我给他信息，他不回。
日子再过了三天，我发信息给他。他说:“你别催了，我答应你的就会给你。八号我过去给你。”
八号，他没过来。
九号，他没过来。
十号，他没过来。
我准备十一号下午催他，他要是不微信发我钱，干脆不要了，直接教训他。
不然，他真当我错了。
我看着门外发呆，他这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钱。他见我在看着他，将钱放在涂料上，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背影，瘦小的身板，一件衬衣胡乱地束在腰间，衣服大部分都跑了出来。
我等他走远了，才慢吞吞站起来，去拿这滚烫烫的400块钱。
我不想看到他，他应该也不想看到我。我们跟人性争斗20多天了，都累了。
他想过1000次不给我。他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一再失信，就等我按耐不住，飙着骂他，他可以安心不给。
很多客户，他们人不坏，可等我们说坏了时，他们就很安心地坏了。他们欠款不给钱，还很心安。
我们熬的，就是一个态度。我态度好，对方也翻不起脸。
后来，我发信息感谢他。其实，人海茫茫，他可以不给的，毕竟还是给了!
他今天穿着一件酒红衬衣，整整齐齐地扎在裤子里，看起来很派头，在路边举起一只手对我热情地挥着。
我看着笑了，还好我们都没有成为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