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旅游,坐着大巴在城市中穿街走巷,导游戏谑地称之为车览,我不想去揣摩商家的真实意图,但“车览”一词,却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所以,每到一城市,我总喜欢通过这一经济便捷的方式,去亲近一座城,去感知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
就比如这次福州之行,到达酒店后,我第一时间奔赴三坊七巷,出屏东地铁站,现代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坊”“巷”在我的思想意识中,应有点古民居的特色,可走了一段路后,始终找不到门,摸不着道,于是,索性跟着汹涌的人流往前走,一扭头,瞥见“黄巷”二字,走进去,果真一大村落,巷道内,寂静冷清,偶有经过的行人,也是自顾自地摆拍。夕阳余晖,映射在洁白的墙面上,散发着眩目的金光,给人一种刻意为之的洁净之美,但木质老旧的民房,昏暗的色泽,还是多少让领略到福建民居古朴的意味。
出巷口,又是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街上人头攒动,但井然有序,商业气息浓厚,没有大声吆喝的嘈杂,工匠门专注的做着工艺,服务员温文尔雅,站立柜台旁,等待顾客,招徕生意。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一边欣赏着乡野的景致,一边感受着都市的气息,在我看来,这样的游逛,才配得上称之为享受。
如果说走访三坊七巷是点的游历,去国家森林公园可以说是线的延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车览。上午9:10,报完名,向陈文芳老师咨询具体线路,陈老师说可以坐72路公交车,直达森林公园,并再三叮嘱到马路对面的站台上车,出了门,我才明白陈文芳老师再三叮嘱的意思,因为从酒店巷口到马路对面,并没有直通对面的斑马线,而是先上行,再下行,有好一段距离。事后,我在想,陈老师的一番好意叮嘱,是不是担心我,在福州宽阔的道路,上演中国式过路的潇洒。事实上,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想着下午2:00的课程,我紧赶慢跑来到站台,站台上空旷无人,紧盯着站牌上车辆的信息,不见72,却发现328也可以到达,转过身,72竟赫然写在站牌的反面。这时,迎面来了一位老太太,老太太身材瘦小,穿着一身花格裙子,涂着口红,举止投足之间,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指着站牌,似有重大发现,说:“国家森林公328”,“是,是”一旁的小伙子应道。老太太很自然的说了一声“Ok”,我猜想,这位老太太肯定是从国外回来。上车后,我挤在门边,老人家坐在离我不远的爱心专座,车厢内,无人说话,我望着窗外,洁净的道路两旁,楼宇林立,参齐差落,不芜杂,也不显拥挤,特别是一排排高大粗壮的行道树,枝叶葱茏,绿意盎然,穿行在城市之中,却有着身处大森林的舒心与惬意。车辆行人各行其道,秩序井然,不见车辆之间的生死对决,也没见如蜜的行人,为着生计,上演速度与激情,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舒缓而有节律的,“改革开放四十年啊”,一声感慨,打破了车内的沉寂,我回望着老太太,老太太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抚着嘴巴朝向窗外,我不清楚老太太曾在福州有着怎样地过往,可我,从江西来到这里,毫不掩饰地说,有着强烈地从野蛮到文明的视觉冲击,行走在“有福之州”,真是三生有幸。
我真想做个福州人!
然而,这座文明优雅的城市却不待见我,一遍又一遍地虐我,令我斯文扫地。
到福州后,上地铁,按说,轻车熟路,再说,都在大上海呆过几年的人,南京,北京也到过,就连现在南昌也营业了地铁,地铁站买票,进站,可谓熟门熟路,但诡秘的事还是发生了,当我将5元纸币,塞进机器,机器很决然地吐出我的纸币,再塞再吐,很尴尬,哪出错了?仔细读操作指南,确认无误,看了看钱,千真万确,又塞,又吐。询问一旁年轻妈妈,不知是因为身旁的儿子纠缠无暇顾及我的疑问,还是看到我一副眼镜,有鄙夷的意思,轻轻甩下一句话“是那样”便扔下我。无奈之下,我将纸币换成硬币,总算ok了。 原以为糗事就此打住,不曾想,回程刷身份证取票又出吊诡之事,机器迟迟不吐票,望望左邻隔壁,检视自己的操作步骤,确认无误,但就是不吐票,真是活见鬼了,后面的男士好像有点不耐烦,我左看右看,尴尬之极,有了来时的教训,真心不好意思再问旁人,怕旁人白眼一抛,遭人无端的嘲讽,这或许便是教师的清高吧。两件糗事,令我愤懑不已,总感觉似有意跟我作对。
怨恨之余,想起了明霞老师的忠言,不抱怨,不是对现实不良现象的麻痹,而是积极面对,要知道,世界永远有对立面,有美,就有丑,有真,便有假,既然生活在阳光之下,就能时时见到阴影,关键是看我们持什么心态面对?人,就应该像明霞一般生活。“精神的清洁都是个人挣扎与清修的结果”,更何况,我的福州之旅,是为寻找心中的书,一本属于自己的生命之书。
即如此,何不将一前一后之糗事,修炼成这部书的前言与后记,成就人生之大作,“使生命变得意趣盎然”。
人,除了生死,其它都是小问题。我释然了!顿悟,缘于高人的点化,谢谢明霞老师精彩讲述,谢谢文质老师的睿智话语,让我明白了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
如今,书的前言与后记有了,我有能力将其变为现实吗?有时,我真的很讨厌自己的性格,看似积极上进的我,真正步入正轨,骨子就流露出不自信的因子,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常常为写作天分吗?耻笑等等一系列问题困扰自己,焦虑,恐惧,也如影随形。翻看了很多书,一心想查找问题的缘由,寻找根治的方法,让内心更为坚强笃定,但均无果而终。
课堂上,张文质老师讲述他的童年故事,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回到家中,便急切的查询张老师有关童年的论述,一篇名为《回到“每一个的生命化教育”(精华版)》中有句话:人在童年阶段,他所刻下的烙印,有时这种恐惧感,恐慌感,童年所受的打击,不是你的生命充分展开之后能够修补的?读后,我莫名心慌,我明白了,原来我性格上的诸多缺点,是与童年撕扯不开的,“童年是生命之根”,我不得不佩服文质老师如预言家一般神奇。
“陪伴是送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文质老师至今感恩父亲给了他最好的教育――陪伴与相见。而我,就显得没那么幸运,我的父亲是一位煤矿工人,单位离家八十里,印象中一月也就仅有几天在家,骑着单车,来去匆匆,在我童年记忆中,父亲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似家庭中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更要命的是,父亲性格暴烈,对待子女刻薄,至今忆起,都觉得他有点不近人情。家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特别多,诸如牙膏得从底部挤,肥皂用完得擦干,毛巾一定挂平整,洗澡水不准多用一点点等等,稍有不甚,或一个闪失,便引来一顿咒骂,甚至一顿拳脚,什么“亲密体验”,简直等于零。所以,只要父亲一休假,我姐弟三,便胆惊受怕,颤颤惊惊。记得有一回,家里杀猪了,请“杀猪宴”,外公外婆有事没来,父亲便叫我和二姐送点过去,我当时正玩在兴头上,二姐叫我时,我没有理会,心想:东西又不多,且外公外婆居住邻村,距离也不远,何必要两人同去呢?可父亲得知后,一手将我推到在地,用脚狠命的踢我,嘴里愤愤地说:“别说一个儿子,半个儿子我都要打死他,让他绝户,反正我弟两个儿子,过继一个”,为这句话,我记恨了父亲30年,每每忆起,都怒火中烧,愤愤不平。有时,看着年迈的父亲,孤独落寞的样子,我也痛苦无助,一直想寻求改变,但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通道。积郁于心,恼恨不已。“一个在童年受过创伤的人,要不断的诉说,不断地吐露心迹,在不知不觉中,你就获得疗治”,文质老师的这番话,令我恍然大悟,写作不正是倾诉的最佳方式吗?为解除童年困惑,为与父亲和解,我要勇敢地拿起笔,写!写!写!宽恕父亲,也宽恕自己。
然而,写什么呢?我生命的场在哪?我想,是家,是教室。每天像钟杰老师一样,将生命的场安定于学生之间,与学生创造故事,最终成就更多美好故事。
纵观自己22年的教学经历,反躬自问,我是否将生命置身于教室,委身在学生中间?坦白地说,每天如猪一般,困守在猪圈,没独立精神,也没自由思想,有的只是饥渴时的暴烈,吃饱后的安逸,以及面对死亡时的绝望罢了。也许这,跟我理想的诞生地有关,我的理想,不是诞生在宽敞明亮的教室,更不是家人精心地引导,而是在猪圈,想想都觉得有意思,应该是二年级吧,放学回家,迫不及待找母亲,母亲正提着潲桶喂猪,也不知怎么?那天,竟问起我长大后想干什么?如今回想起来,也许是母亲看着他一向体弱多病而又疼爱有加的儿子,猛然间为儿子的前途命运担忧吧?这或许是天底下所有母亲共同的焦虑,只记得当时我脱口而出说当老师,母亲微微一笑,其实,如果母亲再追问下去,我敢百分百保证,一定是当语文老师,因为在童年印记中,所有教过我的语文老师,都如母亲一般和蔼可亲,温柔善良。记得一年级时,语文课上,我被一道题卡了壳,情急之下,我竟喊“妈妈,这题怎么做?”惹得学生哄堂大笑,我发现叫错后,有点不好意,老师也没骂我,羞红着脸(当时老师是个未婚女孩,临时代课),仍细心和善地给我讲题。二年级时,语文老师,好似一位慈祥的奶奶,她会打学生,但每次都是轻轻地打,打完后,总是轻言细语地跟我说:“下次要好好记,莫弄得老师打你哈”,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忧伤,所以,每次上语文课都非常用心,更主要的是,不想让老师伤心难过。正所谓“亲其师,则信其道”,也许我正是受启蒙老师的影响,突然萌发做老师的愿望,不曾想,一做便是22年。
生命化教育思想中,认为好教师的标准之一,看上去肯定就像一个老师,外表儒雅,有书卷气,慈祥,和善,爱孩子,爱教育。一一比对,扪心自问,我像教师吗?外表看,像!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身边的同事,亲人,也时常赞我,天生就为做老师的料。其实,他们不知道,课堂上的我,眼神是凶恶的,语言是粗鄙的,性格是暴烈的,甚至初为人师时,常常向孩子伸出罪恶的手,如今看来,在我的场里,有我生命吗?有学生生命?那些可亲可爱的孩子,于我,不过是一个个为我赢取名利的奴隶,我,只不过是一个暴虐的奴隶主?这样的场,有精彩而又美好的故事发生吗?实迷途其未远,感恩这次培训,让我接触到了生命化教育,从今起,我要努力践行生命化教育思想,“建立自己生命的框架,用自己的能量,追求生命的意义”,活着,像个人,而不是一头圈养的猪。学会每天用稚嫩的笔,细心记录身边那些美好的人,美好的事,著就一部人生大作。
假以时日,当我亲手将拙作呈给张文质老师之际,我想到的不是苏格兰裙子,而是文质老师从那天开始起,不再那么正式地喊我“甘老师”,而是很自然地叫我一声“甘诚”,抑或更为亲切地、像家人一般地,叫我一声“诚诚”。
2018-10-10于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