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与刀（二）

6.享乐（但人情不能侵入人生大事）

日本的道德准则极端要求回报义务和自我约束，似乎坚决要把私欲谴责为罪恶并要求从内心根除。但日本的道德准则对感官享乐十分宽容，他们认为肉体的享乐是件好事，是值得培养的。他们追求享乐，尊重享乐，但是享乐必须恰如其分，不能妨碍人生重大事务。

热水澡、冷水浴（锻炼意志）、睡眠。吃饭不是享乐，是必须，要求快吃快拉。

日本人在性领域不大讲伦理道德，他们认为，像其他“人情”一样，只要把性放在人生的低微位置上就行。“人情”没有什么罪恶，因而对性的享受没有必要讲伦理道德。他们把属于妻子的范围和属于性享乐的范围划得泾渭分明，两个范围都公开、坦率。两者的区别是，一个是属于人的主要义务的世界，另一个则是微不足道的消遣世界。如此划定范围，各得其所，这种办法使这两类活动对家庭中的模范父亲和市井中的花柳之徒都能分别适用。

妻子为出去夜游的丈夫梳洗打扮，妓院可以给他的妻子送账单，妻子照单付款，视为当然。妻子可能对此感到不快，但也只能自己烦恼。但是，与中国的重大差别是，丈夫不能把自己迷恋的女人带到家里来作为家族的一员。如果那样，就会把两种应当分开的生活范围混而为一。

酗酒则是被允许的“人情”之一。饮酒是一种乐趣，是一种小消遣，因此社会并不嫌恶醉酒的人。古板的日本人严格区别饮酒和吃饭，在农村的宴会上，如果谁开始吃饭，就意味着他不再喝酒。

日本的“人情”还从根本上推翻了西方人关于肉体与精神两种力量在人的生活中互争雄长的哲学。在日本人的哲学中，肉体不是罪恶。享受可能的肉体快乐不是罪恶。精神与肉体不是宇宙中对立的两大势力，日本人相信人有两种灵魂，但却不是善的冲动与恶的冲动之间的斗争，而是“温和的”灵魂和“粗暴的”灵魂，每个人、每个民族的生涯中都既有应当“温和”的时候，也有应当“粗暴”的时候。并非注定一个灵魂要进地狱，另一个要上天堂。这两个灵魂都是必需的，并且在不同场合下都是善的。

日本人始终明确否认德行包含同恶进行斗争

他们说，日本人天生性善，可资信赖，没有必要与自己性恶的一半进行斗争，只需要洗净心灵的窗口，使自己的举止适合各种场合。如果它允许自身污秽，其污秽也容易清除，人的善性会再度生辉。“人情”是天赐幸福，不应谴责，只是一种消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