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06,三年,终于“熬过”这惊慌失措的一千多个日月。期待已久的高考大巴终于一辆辆整齐的排列在校园广场等候,错觉中甚至觉得它们好像一只只的玩具汽车在六月份还没有很过分的太阳辐射下的晕眩下,和七八岁时候爸爸带我去县城玩套圈游戏,明明套中却硬是被小摊摊主赖掉的那辆一模一样……
小黑从背后拍了我,笑着递给我一本书,浅蓝封面一个那时候很流行(非主流)很明媚的女孩张开双手在铁轨边踢踢踏踏的走。也是一直到后来拍毕业照时,在我们四个合照时才发现对着镜头尴尬一笑的我才发现拗造型真的不那么简单。至于那本书,叫做《青春风》,皱巴巴的封面是我午睡时留下的独特印记。而贯穿了我们整个高中时代的还有《疯狂阅读》、《读者》、《意林》和各种恐怖悬疑小说、言情小说,唯一还记得名字的是那本同桌晚自习看小说被班主任抓到,然后在讲台上“自愿”深情并茂朗诵的爱情小说《桃之夭夭》。值得特别说明的是:同样作为青春期大男孩的我虽然有着那个时候随处可见的非主流长发,却是坚决不与同桌同流合污一起看女孩子才看得爱情小说。至少是当年这么想着!
程集中学,作为宿松县两所省示范之一,有着一段广为传诵的历史光辉。而另外一所是它的死对头宿松一中。一直一来,程集中学和一中就不对付,因为抢生源和师源的关系(其实更多的是老话说的那样,一山不容二虎)。于是两所高中一直处于对立状态,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早在我进程集的好多好多年前,那时候程集是要比一中好得多的(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学校领导都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我想,就算是校领导会家长也不会这么忽悠吧,而且一忽悠就是一整个县城二十多万加其他不是县城的好多好多万人)。在那时候,程集最辉煌的时候,很多家长都更愿意把孩子放到位于乡下小镇的程集而不是县城中心的一中。后来,至于后来,因为地理原因和历史原因,加上越来越多的年轻老师进入教育队伍,他们更多的选择去了一中,十分通情达理的原因:交通便利和更轻松的教学任务(那时候程集中学以管理严格著称)。
所有的因果都不会是一蹴而就,不管是地理、历史或是政治原因,都比不过当初老罗那类人的情怀。早在高一那时候的军训动员大会,校长罗钊拉着一众副校长在多媒体报告厅曾热情洋溢的“忽悠”我们一帮新人:孩子们,你们选择了程集就一定要争气啊,再现程中的辉煌时代!……程集的辉煌吗?我想到要不是当初我爸非要拉着我去程集中学报名,我可能也不会认识老罗吧!也不会在书法大赛获奖,不会认识老胡,瑞瑞,小黑他们!或许现在正在麦田里给你们讲故事也说不定,又或许,我也想做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跟着小黑老胡他们俩一起收拾完教室最后的东西,再回到高三楼看一眼,黑板上用英语老师原来听写单词用的彩色粉笔尽可能飞舞的写道:
“再见,程集!”
上了十班的大巴车,旁边的瑞瑞还有点晕晕乎乎,应该是没睡好。我们四个他读书最努力,也爱看小说,那种很长很长真的很长的那种小说,每次见他拿着板砖手机在看那密密麻麻的小字,或是足足四本讨厌的蓝色英语课本加起来那么厚一本盗版小说,都感觉到特别特别想睡觉。小黑、老胡两个坐在斜旁边。关于老胡的话要说的是一段传奇,他高中交了两个女友,据说还有不少女生对老胡芳心暗许。(传奇的不是交往了多少女生,而是他是我们的精神领袖,上网、泡游戏厅、唱歌聚会什么的都与他有关。当然除了逃课抽烟打架这类)就是这样一个人,贪玩豪气、有点非主流打扮、花心滥情的一个“人渣”,居然是我们四个中成绩最好的。直到今天到以后,我想我在给老胡介绍女朋友时仍然要加上这么几句对他“人品”的强烈鄙视。车上有六月独特的燥热。再加上人多,没一会好多同学就开始下车找树荫乘凉。不过,都三年了,我也就不急这一时半会。旁边瑞瑞已经睡着了,他睡眠向来就好。原来我们四个冬天拼床取暖时,小黑打呼一整夜,我和老胡就整晚没有闭眼睛在聊天,聊游戏,聊女生,聊未来。值得一提的是一旁的瑞瑞,可以在小黑打雷的间隙听到他的轻酣。
车窗外,云层时不时遮住太阳,底下的小蚂蚁也不似刚才那么躁动。校园广场中央,一排五张桌子分开在列,中间的大一点的桌子后坐着的是校长。当年军训动员大会他热情洋溢的“忽悠”也一点点在脑海中清晰:“程集初级中学建校于58年,70年正式更名程集中学。建校8年后跃升市重点高中,后来又成为省级示范高中……建校30年,程集中学终于成为全宿松县最好的高中,当时在市内也又响当当的名气!后来就是校领导说的:因为历史和地理政治原因才被一中所挤压……”年轻,那时候对这话不以为然,毕竟程集的统招分比人家一中少了5分。后来再想到老罗当时说出这段话的样子,突然觉得这老头还挺可爱,比高二时候书法大赛上给我颁发证书、合照的时候还可爱。
校长罗钊,我们的罗校长。
大巴缓缓的开动,空调吹来绵长的凉风。当汽车慵懒的驶向广场中央的主道,广场旁边路灯音响里唠叨起他对我们的祝福和叮咛。就像所有老师都会嘱咐的那样,就像电视机里主持人的祝福那样,唯一不同的只不过多了一点雄厚和悲伤。老罗,我们亲爱的老罗,一如当年那样“忽悠”我们前进,忽悠我们奔跑。好像在弥补前一个月的高考誓师大会他的缺席。
终于,我们意识到自己属于程集。
后来再记起那个2015.06.06,想起老泪纵横的老罗,想起那个闷热夏天我们从车窗里伸出手挽留程集,挽留老罗,挽留那迷糊、困倦、疲累、恍惚、非主流、青春、朝气、拼搏、热血昂扬、坚决、年华正好的三年。再后来,老罗离开程集去了教育局,按我们班主任的话来说“你们不读书又跟我没关系,你们走了我还会有其它的学生,三年你们从麦苗长成麦子,今天就到了收获的日子,如果今年收成不好的话我最多有点遗憾,而高考你们是一辈子的事,所以后果自负!”
我们是老罗最后一亩贴上程集印记的麦子,当初他哭了,你说是不是只因为再也没有收过这么好的麦子?
曾经说好的呢,
“要一起努力读书,
要都找个好工作,
要一起挣很多很多钱,
要一定有一个人去教育局当老大,
……
然后等我们西装革履了,
要把头发梳的油光锃亮,
要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然后带着教育局的批文把程集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