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的新鲜事儿

      前两天和波士顿朋友聊天，才意识到又是马丁.路德.金日了。这一天照例是公共假期。和女儿想起两年前的马丁.路德.金日，我们一起去Braintree看房的有趣经历。还好那时记了下来，翻出来看还是觉得有意思。和对美国生活感兴趣的朋友们分享一下，确实也是记录生活的一种方式。此中乐趣，且和同道中人共享。

      很长时间没有写到波士顿的衣食住行了。其实很简单，初到一个地方的人，仿佛是初被投入水中的石子，开始的“咕咚”一声总是很明显，沉下去就看不见了。记得每年清华新生入校的时候，总觉得一下子多了很多学生，慢慢就感觉恢复正常，不会满眼新生了。我们也是这样，知道走多远可以找到那个最好吃的peperone；知道怎样在Boston城中心的小巷中找到那个经营多年的潮州馆子；知道哪家刚出炉的华夫饼配枫糖更好吃，知道何时去哪儿找到新鲜食材，这基本上就安顿了自己的胃。安顿好了的时候，意味着满街的馆子一下子消失不存在了，就不用到处乱试，对别人来说，也就少了个东一头西一头的陌生人。看，石子就是这么沉到水底的。沉到水底的，自然就是不必说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年前和朋友约好去Braintree看房子。看房子这样的事，要比找到好吃的更有规律可循，本来也不在想披露范围内。不过这次在Braintree 的经历，倒是颇有新奇之处，想来总有些秘辛的味道。开始时是在心里不停琢磨着，后来倒颇有些不吐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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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在马丁.路德.金日，全国放假的这天去Braintree 的。之前来过几次，但是没看过这儿的房子。现在是冬天的淡季，加之圣诞假期才过，房源特别少，感觉圣诞前还有十几套的样子，节后就只有几套了。跟朋友说好，50万以下的就不看了，这样就更少了。大家可能说，还有50万以下的房子，那不是很便宜？Braintree的房子总体来说小房子较多，成交均价一向较低。再说房子是否便宜不是以总价估量的，其实是性价比更科学些。

      朋友约的很顺利，我们直接去了Liberty Street，有3套房都在这条街上，我们准备看其中的两套。Liberty Street算是一条大街，朋友明显排斥大街房，记得两年前一起看房，我曾经挺中意一套Dover的房子，朋友就明确指出，大街房没啥投资前途，出手卖不出价来。这次朋友依然提醒我，是否能够接受大街房？可是这次房源太少，如果我们都不看，那就没什么可看的了。第一套房很有意思，建于1930年。学过历史的同学可想起什么？记得美国的大萧条时期吗？没错，1929-1933，这就是大萧条时期建的房。美国历史简短，学一点很有指导意义。房子用料很节省，空间逼仄，但是房间不少，和二战后的房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房子最考验的一点，就是高度很矮，特别有压迫感。房子的主人看来精于布艺，自己有一间工作室，家里的各种布艺装饰都很有特色。房子的采光不够好，但是空间的利用很合理。让我想起多年前在上海，一个同事说他把阳台做成了一个婴儿房。出来后，朋友再次提示，说这个房不仅仅是大街的问题，还靠近公路，估计都没法开窗。略过不表，且说Liberty Street上的另一套房，是一套改造后的新房。这种改造，以前提过，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投资方式。最简单的是外观都不改，只做内部翻修。通常在剑桥一带这样做的较多，因为有好些建筑根本不准改外观。还有一种作法是在保留原有建筑的基础上扩建。当然这样做，首先是要有足够的占地。所以选择这样的项目时，原有项目的占地是很关键因素。当然，扩建方案也是要批准的。还有更干脆的做法，就是都不要了，推倒重来。这套房属于扩建的。接待我们的，是这套房的builder。问了一下，相当于原有部分的地基是保留了的，格局也基本没变，扩建了一部分，并将地下室全部装修了。Builder很强调房子的用料，我只能在心里笑笑，这就是敏感点的问题，builder 的推荐更多在于建筑质量。如果是建筑师，会更多介绍设计和格局。如果是投资人介绍，会更关注性价比和投资回报率。房子的建筑面积只有2600尺左右，占地倒有0.58个acre，看到这个房子的好处了吧？但是我怀疑这个builder没有加盖更大的面积出来，估计也是无法做到吧。换言之，这个房的投资价值已经被洗了一手了。女儿觉得窗明几净，很好。我觉得做得比较独特的反而是地下室。说是地下室，可是有大面的采光。因为房子建在斜坡上，刚好地下室一大面的玻璃门其实是全部可以采光的。而且在地下室有独立的小厨房和卫生间，其实不算是地下室，应该算是一楼的房间，自成体系了。如果是出租，独立分割出租是完全没问题的。这个建筑面积做出这个来，还是有点意思的。朋友帮我落实了2600多尺的建筑面积的算法，果然包含了地下室部分，没有免费的午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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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们会说，这就是太阳底下的新鲜事儿？当然不是，这些只能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儿。接下来要说的，可就是新鲜事儿啦。

      之前在网上看房源的时候，我和女儿一直觉得有一套房很是醒目。这是唯一报价过100万的房子，119万美金，4000多尺的面积，非常鲜明有个性的城堡般的正门。这套房挂了几个月，不成交，也没有降价。这次非常想去看看。基本上不要说过100万，在Braintree 的房源上都很少见到报价超90万的，这在Braintree 应该是不折不扣的豪宅了吧。

      来到房子面前，没错，就是那个有着城堡般样貌的正门。但是很纳罕，朋友说这个位置其实同那个1930的房子没啥区别，是的，就是在大街和公路的交叉点上。这个地段做造价这么贵的房子，按照我们在国内的思维，真的是市场定位不准啊。想从那个城堡般的正门进去，发现没有钥匙。原来钥匙放在侧门，这个正门并不是日常供出入的。从侧门进去，房子的面积是很大。起居室有很大的空间，整个色调偏暗，皮沙发偏红褐色，不是常见的那种舒适型的，而是很讲究的欧式风格，有着幽幽暗暗的光泽。很大的三角钢琴，还有长长的偏黑色的木质餐桌。比较不同的是，2间卧室在一楼，其中还有一个主卧。这个格局很少见，一般卧室会在2楼或是3楼。主卧朝西，我们去看房时是正午，感觉房间大而暗。主卧的卫生间极其豪华，有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浴缸，但是没有窗。另外一间卧室在楼梯口旁，很小，本来是朝东的，但是刚好在那个圆柱形的正门一侧，显得很是幽暗，像过去的城堡的守卫室。镜子很多，主卧的卫生间几乎四面都有镜子，从主卧走向楼梯口的通道两旁也是大面的镜子。看得出，走道的镜面是活的，我伸手去推镜子，是衣橱，回头看朋友和女儿，俩人紧紧挽在一起，虽然笑成一团，但是异口同声说：“你还敢去看？”没错儿，整个房子是有一种阴郁气氛。我还是想看完，只好解释这里用镜子可能是为了空间上的扩张感，显得走道没那么窄。可是走到楼梯口，我也感觉有些恐怖。如果我们从正门进来，就是那个圆柱形的城堡门，一进来就会看到门口有个卫兵般的雕塑，似乎是一套士兵的铠甲吧，让人想起铁面人。然后一抬头就会看到两两交叉的四把利剑悬于墙上，再往前走两步到楼梯口，就会看到墙上似乎是中世纪般阴郁的加冕的画。所有这些基本就在进门3、5步的距离之内，如果从正门进来就看到这些，还真的有些惊悚。朋友和女儿都说有些怕怕的，不想看了。我的好奇心却驱使我想看完这个建筑，朋友问是去地下室还是2楼，我也觉得地下室有些冒险。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牧师住过的大宅子，本来看得很好，肃穆、安静，可是到地下室的时候，完全颠覆了之前的印象。所以还是上2楼，我走在前面，朋友和女儿在后。刚到2楼，我只看到了几个房间的门，这时，这个明显现在不住人的房子忽然响起了电话铃。朋友和女儿在我身后，直接惊恐地转身冲下楼去，我也掉头跑到一楼。电话铃只有几声便中断了。三个人再不敢耽搁，惊魂未定地跑到外面的大太阳底下，虽然笑得不行，但内心实在惊恐。朋友说看过波士顿的很多房，但这也是第一遭不敢看完。朋友建议我们不能回家，应该先到人多热闹的地方转一圈，于是去了不远的金门超市。在充满过年氛围的超市里转过，又热热地喝了一大杯豆浆，方觉惊魂甫定。

      回家后把这套吓人的房子重新调出来看，这时看到了其他几个没看到的房间的图片。有一个台球室和视听室，推测应该在地下室。还有小的卧室，没有主卧那么大的房间了。而且看介绍才知道，这套房是主人自己盖的。但是并没有关于设计风格的进一步说明。我仔细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惊悚的效果，一时也没有明确结论。不过可能原因是这样：由于东面和南面朝向大街和公路，所以那个城堡般的正门选在了东南角的位置，把整个房子的主要采光面调整为西面和北面，这样整个房子必然会相对阴暗冷郁。房子的举架很高，面积大，家具的风格也是欧式的高大，再加上色调偏暗，就会更加加强这种效果。还有一点，为了突出那个圆柱形的城堡正门，房子一楼没有一间南北或者东西通透的房间。采光、通风都有问题，加上那些与众不同的装饰，才是产生这种可怕效果的原因吧。

      为什么花这么多力气来写这次看房的经历呢？其实觉得很有必要性，也是重申我们之前曾经介绍过的，美国的房子个性化明显，差异很大，和国内压倒一切的地段的重要性颇有不同。我们看的这几套，有两套在同一条街上，另外的这套也很近，基本就在同一地段，但是新旧程度、设计风格都是迥然不同。而且和国内不同的是，国内的房子房龄较短，很多是新房，而美国的很多房子是有超过百年或者近百年的历史的，那些历史其实也很重要。很多朋友可能以为那套惊悚的房子历史很长吧？不，建于1990年代，如何？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所以，不是能够推测的，而是要去多了解的。其实很有些历史悠久的房子用料极好，穿越年代。最近两天在看沈宁先生介绍美国生活的《日常美国》，深以为然。确实在美国选房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建筑质量、地段、环境、学校、安全程度，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社区氛围。无论投资还是自住，这些都很关键。

      波士顿今年似乎没有传说中的冷，昨天接女儿，已经看到路旁开放的蒲公英花，虽然只有一朵，但是看来地气已经暖了。暖阳里，喝一杯热茶，读读书，神仙一样的春天就要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也会一扫而空吧。

          文中图片摄于波士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