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较真 | 66%的癌症患者是因为运气差？面对癌症只能信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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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期：66%的癌症患者是因为运气差？面对癌症只能信命吗？

较真鉴定

1、关键基因突变并不意味着癌症发生，所以“66%的癌症相关基因突变是基因复制中的随机差错造成的”，不能等同于“66%的癌症患者是因为运气差”；

2、癌症预防仍然很重要，同时该论文强调通过癌症筛查尽早发现癌症更重要。

查证过程

最近，权威期刊《科学》（Science）上的一篇关于癌症的论文引起很大反响。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数学家Cristian Tomasetti和癌症遗传学家Bert Vogelstein通过研究发现，大部分癌症是“生物学上的坏运气”造成的。66%的癌症发生只是因为“运气差”？这部分癌症跟环境、遗传到底有没有关系？

66%的癌症患者是因为运气差？

Tomasetti等研究者2015年就在《科学》上发表了论文，试图解答癌症到底多大比例是由环境因素造成的，又有多大比例是遗传因素造成的。根据以往的研究，大约5%~10%的癌症与遗传因素有关，90%~95%与环境因素或生活方式有关。2015年的研究则认为，大概2/3的癌症相关基因突变是“运气坏”造成，与遗传、环境、生活方式没多大关系，当时极具颠覆性，引起很大争议。

在细胞复制和分裂过程中都会随机产生一些基因突变的细胞，这个过程可以不受环境或者遗传因素的作用，跟掷骰子一样，完全靠运气。当突变的细胞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诱发癌变，这就叫做“生物学上的坏运气”。研究人员选取了不同的器官，首先确定每个器官里的干细胞数量，然后确定一生中干细胞的分裂次数，同时统计出对应器官发生癌变的相关基因的突变率。

这里要纠正媒体一个说法。研究说的是66%的癌症相关基因突变是因为基因复制中的随机差错导致的（运气差），跟环境、遗传没有关系，不能等同于“66%的癌症就是因为患者运气差造成的”。基因突变并不意味着就是癌症。基因突变需要发生在特定的片段上，并且积累到一定数量，同时人体自我修复DNA的功能没有起到作用，等等的综合因素作用下才可能诱发癌变。

患癌终生风险与干细胞分裂次数关系（来自Science）

Tomasetti最早注意到一个医学中常见的现象--不同器官的患癌风险不一样，比如结肠癌比十二指肠癌、小肠癌更常见。研究者选取了干细胞作为研究对象，是因为相对于普通细胞，干细胞发生基因突变后更容易存留下来，而不是死亡。结果发现，器官内干细胞分裂次数越多，该器官的患癌风险也就越高，有66%的癌症相关基因突变归因于干细胞分裂次数多。

但我们也不要过早地下结论，认为环境、遗传因素对癌症影响很小。当时就有科学家质疑该研究数据的可靠性。该研究涵盖了2/3的癌症，还有1/3癌症没有涉及，比如乳腺癌就没有覆盖到。到目前为止，改善生活习惯、避免接触致癌的环境因素，仍然是预防癌症最有效的方法，有海量的研究证据支持。

新研究回应了质疑

针对科学家对2015年研究的质疑（样本量少、覆盖面小），Tomasetti等人再接再厉，花了两年时间，从全球涵盖48亿人的69个国家（来自423个癌症登记点）收集数据，包含了17种不同的癌症。这次研究再次确定，29％的癌症相关基因突变归因于环境因素，5％来自遗传因素，66％则是源于基因复制中的随机错误（生物学上的坏运气）。

星球B假设

诱发癌症的因素可以归纳为环境因素、遗传因素以及基因复制中的随机差错因素（我们称之为“运气因素”）。这三种因素都会导致基因突变，这些基因突变都可能会导致癌症。现实情况中这些因素通常混杂在一起，比如有些人患癌完全是环境因素，有些人是因为环境因素加运气因素，有些则是遗传因素加环境因素，排列组合有很多种情况。要将它们区分开来，计算三种因素的各自比例，是很有挑战的。

Tomasetti等人设计了一种“星球B假设”来解决这个问题。假设地球上有一批人，他们中可能导致癌症的遗传因素都被纠正了，也就是说因为遗传导致癌症的人数是0。这批人被集体移民到星球B上去。星球B的环境是完美的，没有任何导致癌症的环境因素（没有雾霾、没有二手烟、没有紫外线……），这个时候，星球B上的移民仍然会发生癌症，导致癌症的原因就只有运气因素。然后统一给这些人施加一个单一的环境致癌因素，致癌作用一致，比如统一吸烟，每天吸一样的支数。这个环境因素导致癌症的发病率是原来的10倍。这样一来，癌症患者里面就有90%是由于单一环境因素引起的（比如吸烟）。但即便如此，经过计算，仍有40%基因突变是单纯的DNA复制引起的。

移民星球B

需要补充的一点是，90%癌症是环境因素引起，并不等于导致癌症的基因突变90%是由于环境因素。因为诱发癌症，需要不止一个基因突变，可能是多个基因突变，其中部分是环境因素，部分是DNA复制。只要有一个基因突变来自于环境因素，那么就认为该癌症是环境因素引起的。

顺着这个假设，Tomasetti等人分析了肺癌、胰腺癌、前列腺癌的情况。

肺癌的遗传因素可以认为是没有的，截止现在还没有发现遗传导致肺癌的情况。所以现实中肺癌患者可以接近于星球B的极端情况。89%的肺癌是因为吸烟引起，但35%的基因突变仅仅因为基因复制中的随机差错。

37%的胰腺癌是环境因素引起的（可以预防的），结果经过计算18%的基因突变是由于环境因素，5%的基因突变是遗传因素，而77%的基因突变来自于基因复制中的随机差错。前列腺癌的环境因素被认为是0，那么5%左右导致前列腺癌发生的基因突变是由于遗传因素，95%则是由于基因复制中的随机差错。

最后，Tomasetti等人绘制出各个器官发生癌症，三种因素在病因里面所占的不同比例。

癌症预防没价值了？

那倒不是。论文原文交代清楚了，因为诱发癌症可能需要多个基因突变，其中只要有一个基因是来自于环境因素，那么这个癌症就是可以预防的。所以避免环境中的致癌因素，提倡健康的生活方式，避开致癌物的影响，还是很重要的。特别对一些癌症，预防还是很有效的。 国际权威机构提供了以下建议，可以让我们远离部分癌症：

1、不吸烟，并且远离“二手烟”和其他烟草制品；

2、不饮酒，或减少酒类等酒精饮料的摄入；

3、坚持锻炼，每天规律的运动，将体重保持在健康范围；

4、健康饮食，多吃全谷类、豆类、蔬菜及水果，限制高热量食物（高糖、高脂食物），少吃或不吃加工过的肉类（如腌制肉、肉肠、肉罐头等），限制红肉及高盐食物；

5、不要晒太阳太久，减少紫外线直接照射皮肤的时间并采取防晒措施，可以预防皮肤癌；

6、母乳喂养，可降低女性患乳腺癌的风险；

7、接种疫苗，例如接种乙肝疫苗可以预防原发性肝癌，接种人乳头状瘤病毒（HPV）疫苗可以预防宫颈癌；

8、关心自己和家族亲戚的身体状况，了解自己的患癌风险；

9、定期体检，进行合理的癌症筛查。

与此同时，我们知道大部分癌症的发生存在运气因素，那么就没必要过度花费人力物力去寻找环境因素，而是应该将更多资源投入癌症筛查——癌症的早发现、早治疗上面。美国癌症协会总结出一套癌症筛查方案，包含肺癌、乳腺癌、结直肠癌、宫颈癌、前列腺癌等等。这些癌症如果能在早期就能发现并且根治，就能够有效降低癌症的死亡率。

癌症“病因不明”可能将成为历史

虽然科学家已经发现一些环境因素、遗传因素与癌症发生相关，但过去大多数癌症的发生原因是不清楚的，于是医学教科书里面总写着“发病原因不明”、“不清楚”、“不详”、“复杂”等等。而这个研究，有可能意味着，过去认为癌症发病不明的部分，其实上就是基因复制中的随机差错导致的，并非真的“不清楚”。教科书可能因此而改写。

癌症病因一节，写满了“不明”、“不清楚”

由于基因复制是人体必需的，所以由此导致与癌症相关的基因突变也是难以避免的。当一个人不幸罹患上癌症，总会有去寻找原因的冲动，希望找到自己生活中的不良习惯，或者环境中的某个潜在污染。或许，并没有那么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运气稍微差了点罢了。

查证者：希波克拉底门徒（肿瘤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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