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之路边摊

丙末日，子时。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人来找我喝酒，这个人很奇怪，每次都从国兴大道而来，我想，也许他就住在这一块。那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他打电话问我，我能请你喝酒吗，路边的灯已经暗了下来，借助着月光我看到他嘴角边轻轻扬起。他说，自从双创后，你我已经很难有机会在路边畅饮了，好在今晚月亮真大，我看得有E罩杯那么大。

老板娘走过来询问，二位客官点的菜马上就上，二位的喝点什么呢？我们这儿有93年的青岛和16年的青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喜欢把酒分成年份。就像永远喝不完的82年的拉菲。他问我，你喝什么酒？我说，今晚我只想喝水，你请我喝水就好。你知道喝酒和喝水的区别吗？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自打我会喝酒以来，我和无数种人喝过酒，不知姓名的称兄道弟，面面相觑的对影成三人，都有，唯独除了他。我和他喝酒，我从没见过他醉。他说，因为心中有放不下，所以不敢醉，醉不醉，其实要看自己。

我不知道喝酒到底有没有比输赢，如果有，他是否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坐在他对面，我就已经输了。他点了一些传统的配酒菜，海白豆芽汤，鱿鱼，和秋刀鱼。真正的路边烧烤喝酒高手，下酒菜不会只点一家，他在等。他告诉我，东西不要点太多，高热量的东西吃太多胖的快，那会出人命的，就像这月亮一样，盈了必有亏，点到为止就好。但喝酒不一样，倘若开心起来喝的酩酊大醉也是可以的，但我从没醉过，就像我说的，心中有放不下，其实是记忆力太好了。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记得住，怕喝多出了洋相自己也还记得，那得多不好意思。若是这世间有一种酒喝完后什么都忘光光就好了，那我就网购两坛来你我一醉方休。

那醒来之后你不记我了如何是好？我问道，他说，也无妨，看着眼熟再继续交往肯定还会是生死之交，哈哈哈哈，我二人痛快笑道，吵醒了楼上的居民。老板娘走过来，刚生过女儿的她行走在月光之下是那么的斑驳摇曳，像倒映在东湖里的荷花叶，一荡一荡的。她说，二位须小声些才可，这夜已深。

酒有些暖，他什么都没吃。其实有时候点了菜，不一定要吃，放着就好，或许这就是他们存在的价值。你为什么不吃东西，他问。我说，我不吃，我减肥。好那就喝酒，他又敬了我一杯。这杯已经是第36被了。一个人一个晚上拿着一个杯一点东西也不吃，我想他一定有很多心事。这世界上最难骗的人就是那些简单的人，比如说他，他说喝完，那就是不剩一点点泡沫。他对我说，曾经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叫我去娶她。约莫十月份。我等到那天。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有些凉，我骑着我养的那只驴从东而去。驴？我问。嗯嗯，那只在东洋和一种名为雅马配种而生的珍稀物种。那是什么物种这么珍稀？是东洋雅玛电驴。哦，如此说来，你是费了些苦心。那后来呢。

后来，她没来，她骗了我。喝酒的时候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我说。或许她就是随意的一个玩笑。不提了，我敬你。这杯已经是第56杯了。夜已经很深了，不知道是谁家养的鸡不合时宜的鸣了两声，海白豆芽汤已经变成水了，鱿鱼和秋刀鱼要是知道自己死后竟然这么没价值，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海面看看这个世界。就这么一直喝着不愿意去动桌子上的菜，这是一种毅力，也是一种习惯，我猜他一定一个人的时候度过了很多自己陪自己喝酒的时光。脚下都是93年的老青岛，他用脚踢开了一个，说道，我这辈子一定会遇见一个这样人。她看到我，像深夜踢开了一个易拉罐，你听这声音，扶云直上，响彻云霄。然后她大叫，哇哇哇，原来你在这里呀。是，我一直在这里，这家烧烤承载了我太多的故事，你看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除了我，没人能够说的出来如果海白豆芽汤加辣椒是什么味道。来，喝酒。

这是第106杯。你今晚真的一杯也不喝吗？不，我今晚喝水，我出门看黄历了，丙末日，月圆，宜饮水，出行，忌饮酒，吃土。像你这样会喝酒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你会喝酒但又不想像那些街头浪子一样到处调戏良家妇女，又看不起那些夜总会的纸醉金迷。但光会喝酒就可以了吗，你又不喜欢这，又不喜欢那，25岁的年纪往往什么都想做，但往往一事无成。光喝酒没用的，你得想想办法，毕竟你要生活，没钱怎么办。行走江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其实。有一份送外卖的事你就先做着。既能行走江湖也可以换些酒钱。多好。

月亮已经慢慢下去了，整条街道上只剩下我和他。他问我，你觉得在这街道上会有第二家路边摊吗？不会，我说，一条街，一个路边摊，这是标配。不信你去别的街道就知道了。不要总想着去哪条街道哪个路边摊，吃什么，喝什么酒要看和什么人。你去别的街道看看，其实那些配菜也是一样，好好在当下就好。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想去别的街道看看，现在我不想去了。我不在乎这些东西了。有就好。

不说了，来喝酒，这是第107杯。全都是他喝，我喝了三杯白开水。

回去之前我们在路边的角落里尿尿，月亮已经全部下去了，他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都是比谁尿的远，不像现在，比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