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苏联的故事,我们已经推过很多次了,但今天要说的,还真有点不一样。
正式来说,苏联是1991年12月25日解体的,那天资本主义者们在西方欢度圣诞,共产主义者们跟苏维埃道永别。
不正式的说,苏联其实早就解体了。从1990年开始,很多加盟共和国接二连三地发表了独立宣言。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有大批年轻人随时准备不惜一切代价逃往西方。
尽管已经名存实亡,苏联仍然是唯一和美帝正面杠过的超级大国。墙里的人想要出去,墙外的人倒是很想潜入苏联,最后猎奇一次。
苏联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红色帝国的社会生活到底是什么样?
那里的东西是不是都不要钱?
人们的精神世界是不是特别的高尚?
但要去苏联,总得找个理由。如果有人带着照相机、摄影机直接杀过去,绝对会被当作间谍。而且资本主义国家的人办理去苏联的签证,也是很麻烦的。
于是,1990年4月,法国知识分子弗朗索瓦·茹法组了个小剧组,在手续还没办全的情况下匆匆混入苏联。
他们的目标是:在苏联拍部A片。
A片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啦。饱读哲学艺术经典的法国知识分子,怎么可能(只)满足于生理需求。剧组的真实目的仍然是为了观察苏联。
在仔细研究电影之后,我发现它作为A片大概是不及格的,作为纪录片到还有些看头。
虽然影片的视角仍然有西方人猎奇的嫌疑,但里面蓄意黑的内容非常少,立场偏中立。
毕竟,茹法的剧组进入苏联的时候根本没拿到什么拍摄许可,所以也肯定没有得到苏联当局的赞助,不必为政府说好话。
而且因为去的匆忙,茹法在开机前根本没什么成形的计划。他说影片中的很多情节都出于“即兴”。这说明这群人可能真的就是去瞧新鲜的,没有带什么“揭露社会主义阴暗面”的政治包袱。
当时去莫斯科试镜的苏联人都知道这帮法国人是要拍A片。但估计他们就算知道也还是会去。因为这件事的重点是“法国”,不是“A片”。
当年圣彼得堡的一个调查显示,有50%的学生不惜加入色情业,只要这能帮他们去到西方世界。
所以剧组的招聘启事一发布,大批年轻貌美的苏联姑娘就扑了过来。她们不仅想参演影片,她们还想嫁给剧组里的法国男人。
回忆起在莫斯科拍A片的那段时光,茹法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他说他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卡萨诺瓦,成了唐璜。
苏联姑娘们不分老幼,都往他身边挤。他每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好帅!”,“我爱你!”(“啊呀留不留捷吧!”)。
当然,茹法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他看看自己微胖多毛的身体,再看看身边姑娘们渴望的眼神,就知道她们之所以大献殷勤,只是想跟着剧组离开苏联。她们爱的不是这帮男人,而是传说中的自由。
剧组的摄影师跟姑娘们试完镜,又跟拍她们来到了莫斯科街头。
那里正在进行一场井然有序的示威游行。姑娘与剧组在人群中若无其事的穿行,没有经历推推搡搡,通车的主干道也没堵塞。
其实,说是示威,但真的在抗议的人没有几个。大多数人是来看热闹的,比如永远在现场的大妈。
这种火热的政治主题本是最吸引西方眼球的东西,但从剧组接连几天拍到的画面来看,当时的苏联人好像纯粹是闲得无聊,总是扎堆看热闹,遇到什么事情都排队,但也不参与,就看看。
解体前的苏联,一片平静。剧组的新鲜劲儿过去了,觉得还是老老实实拍A片吧。
导演茹法有钱,有器材。服装、化妆品、道具这些,剧组一样不缺。但他们一时半会还是拍不成片子,一是因为目前来的演员都只会说俄语,交流不便,二是因为在莫斯科租个拍摄场地,要等三个月。
百无聊赖的剧组于是开着车在街头游走。他们观光了五一节前的莫斯科,旁观了婚礼,看了音乐现场,这期间DV机就没关过。
这一路上,茹法跟带路的莫斯科翻译混熟了,觉得不如也拉她演电影吧。姑娘不仅美的自然,关键是法语说得无懈可击。
对此,翻译姑娘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说自己还是学生,对脱衣服的事情,多少有点顾忌。但是喝完半升伏特之后,茹法取得了胜利。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茹法开始认真拍A片,我也没法截图了。为看“那些图”点进来的朋友真的可以走了,意犹未尽的,另有期待的,不如再听我闲谈两句。
前面提到,苏联年轻人们都想去西方。但看影片里姑娘们的穿着,和街上市民的生活状态,我发现苏联虽然比不上同时期的美国那么发达,但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物资匮乏。这和我们的刻板印象可能有点不一样。
中国人谈起苏联,常犯的一个错误,就是用我们90年代初的样子,去生搬硬套。
我们和茹法他们不一样,社会主义对我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的那些动荡和短缺,搭配媒体对苏联解体问题的各种剖析,我们便想当然地认为,90年代的苏联和当时的中国一样。说不定还不如。
如果人生就是为了豪宅、名车、游艇和全套自动化家电,那全世界都不如美国,现在的西欧也比不过。但要得到这些,你就得先做个美国人,去付出,去加班,去拼命,在一定的市场制度里不择手段地突破自己的底线。
苏联人的消费是有匮乏的,这点毋庸置疑,他们的生产与分配确实存在问题。
茹法在莫斯科的街头就被人暴打过。对方抢了他裤兜里的一点零钱,但更想抢的,是他身上蓝灿灿的牛仔裤。
在苏联,不仅是牛仔裤,但凡你想买点独特的、酷炫的东西,多数商店都没有的卖!
《性与革命》里出现的唯一一家售卖牛仔裤的商店,是专为外国人准备的。这家店不仅店名是英文,店内的商品标价也用的是外币。
一辆伏尔加,20年造型不变,即使还能开,又有什么意思呢?从这点来看,苏联社会的确是让人失望的,但同时,苏联人习以为常的许多东西,在美国都是要花大钱才能换来的。茹法的苏联姑娘们恐怕并没有意识到这个。
高等教育、公休假期,坐在涅瓦河边的白桦林里,用老吉他弹一首小曲……任何一个苏联的工人家庭子弟都可以享受这些。但在美国,要活出这样的情调,你的收入至少要达到小资以上。
所以,不拿美国做比,苏联人的生活水平是不差的。
我在欧洲旅行时,喜欢到每个城市的历史博物馆看看。我想知道,这些西欧城市在二战后到90年的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发现,经济的发展不是线性的。不是今年涨5%,明年再涨5%,而是有爆发、有稳定、有衰退,之后又有爆发。
70年代,走出西欧大国里那些古色古香的老城区,新城区里那种用水泥直接做外墙的筒子楼,和那些圆头圆脑的电车,真不比苏联的大都市强多少。
你能想象那时候的曼彻斯特仍然有很多普通公寓住宅里没装抽水马桶,没有独立卫生间吗?
你再看看ABBA乐队那个时期的MV。他们的女主角在斯德哥尔摩城郊的车站里等通勤火车,邂逅了一个帅哥。两人挤着一辆绿皮罐头车眉目传情。对,就是绿皮罐头车,就是这么“新潮”。
70年代的苏联,在战后废墟上苦干了20年,虽然和美帝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已经追上了西欧。如果在宣传上,把对照标准从遥远的美帝水准,降格至西欧,那短期之内,苏联民众是不会有心理落差的。
只不过,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宣传才是宣传,否则都是扯蛋。蛋如果扯的太久了,社会就要完蛋。
苏联走到末期,需要的东西自己不能生产,能生产的又在分配环节出错。大家拿到手里的,不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这时就出现了另一种渠道——非官方的“第二分配”(黑市)。
苏联在政府监管缺位的情况下,慢慢转向消费主义。人们能想要的越来越多,眼前的社会体制显然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而苏联之前积累的那点老本也已经吃完,解体不可避免。
如果解体之后一切太平该多好。但是历史的终点却不在这里。
茹法在莫斯科拍A片的时候,找了一个男学生当翻译。他的法语也说得很好,后来他如愿去了法国。
但是最终,这个男孩却早早死于过量的伏特加和可卡因了。
文:司原冬
编辑: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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