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骚扰的泛滥往往与男权社会有关,而且男权社会反过来甚至会纵容性骚扰。
文/叶克飞
不久前的“女生节”,一些高校横幅引起了强烈的争议。如“春风十里,不如睡你”,“女生们,只想送你一套祖传染色体”,“今夜只为你淫荡,隔夜请将我遗忘”,“人美声甜胸大腰细臀翘水多活好不粘人”,“女生节,晚归要放开,不归要张开”之类的黄段子横幅,都被指斥为庸俗猥琐、格调低下。也正是这些横幅,让女生节沦为一场大型的性骚扰。
这也让我想起了前两年的华中科技大学“泼水节”,男生们集体“攻占”女生宿舍,围住女生向其身上泼水,甚至有人掀女生衣服或进行搂抱。此事也引发了巨大争议,被许多人视为不折不扣的性骚扰。
华科大泼水节,“围攻”女生。
但也有不少人对“性骚扰”的指控不以为然,甚至认为黄段子幽默搞笑、颇具想象力,泼水节也是集体狂欢,让大家乐在其中,无须上纲上线,要“宽容以待”。这种不懂何为边界的调调,真心是某些国人的“标配”。
初次见面就查你户口,家住何处婚否育否每个月工资多少,一项一项刨根问底,这是不懂边界;七大姑八大姨过年围着你逼问“有对象没”,怎么这么大了还不赶紧找人结婚生孩子,这是不懂边界;父母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干涉你的生活,你反驳几句就立马被判不听话不孝,这是不懂边界……将“宽容”等同于“没有底线”,当然都是不懂边界。
初次见面就查户口,刨根问底。
幽默和猥琐是两回事,搞笑和粗俗也是两回事,集体狂欢更不等于每个人都愿意被人掀衣服泼水搂抱。这本来并不难理解,但却成了许多人的认知障碍。
校园文化如此庸俗,少不了有人会为之顿足捶胸,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话。但请打住,庸俗猥琐绝不是年轻人的专利,而是这个社会的普遍风气,对女性的性骚扰也绝不仅仅是青春期男生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作祟,中年男人才是真正的重灾区。
职场中的性骚扰可谓无处不在,中国人的酒桌文化根深蒂固,往往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一桌人坐下来,一群男人对着一位女性大谈黄色笑话,将之许配给这个硬塞给那个,也是常态。至于猥琐的交杯酒,更是许多人热衷的玩意儿,吃完饭再唱个K,少不了搂搂抱抱跳个交际舞。甚至许多公司在招聘时就注明要求女生会陪酒陪唱,堂而皇之地将性骚扰当成职场规则。
某些服务行业更是性骚扰高发区,这也与这些职业被男权社会高度掌控有关。许多中年男人似乎对调戏女服务员和女导游特别感兴趣,吃个饭让服务员陪酒,让相熟的酒楼部长过来抱一下喝个交杯酒,跟团旅行时在旅游巴士上拿女导游开荤笑话,都是常事。他们当然也爱调戏女护士,可惜没几个人闲到整天去住院。
职场只是社会的一部分,在其他领域,性骚扰同样不会缺席。中国著名传统风俗闹洞房,就是典型的性骚扰。至于一群男人趁机猥亵伴娘的新闻,更是层出不穷。
旧时之所以要闹洞房,与包办婚姻有关,男女双方互不相识,闹个洞房可以消除陌生感。但这个风俗一直带有性骚扰的意味,“新婚三天无大小”的说法,就意味着可为所欲为。明代四川的《新房曲》就有“一看新娘手,二看新娘脚,三看新娘腰,新娘要不亲手送,我们就要伸手掏”的猥琐歌词。古人将之视为新娘的性启蒙,但很难说实行者没将之当成揩油的机会。
如今的一些闹洞房风俗,更是集丑陋之大成,一方面沿袭旧时陋习,另一方面又以恶趣味“添油加醋”,各种“推陈出新”,整出一套套闹洞房规则,美其名曰“传统”,实则是猥琐的狂欢。比如将新郎新娘一起扒光,甚至绑于电线杆上,让新郎系着狗链被新娘牵着游街等,都已不仅仅是性骚扰,更是人格侮辱,但许多人仍对这种恶趣味乐此不疲。
对伴娘的骚扰算是近年来的“新发明”,荤笑话或者摸一把只算是小儿科,一群人将伴娘衣服扒光之举屡见不鲜,甚至还有人将伴娘扒光后,在其私处画画,猥琐已无下限可言。至于轮奸伴娘之举也非新闻,这已超出了性骚扰的范畴。
也正因为伴娘的“高危”,有些地方甚至找不到人做伴娘,以至于出现了对性骚扰免疫力相对更高些的“小姐伴娘”。
如此糟糕的社会,校园岂能独善其身,只会同流合污。何况,在这种“潜移默化”之外,外力直接介入校园的例子也不少,比如大学军训也是性骚扰高发区,许多军训教官不但出口成脏,还热衷黄段子,纠正军姿时顺便摸一把,甚至有向女生求爱、骚扰之举。去年湖南外语职业学院的军训教官让几十名内务整理不达标的女生裹着棉被躺在沥青马路上,在烈日下暴晒,除了羞辱人格之外,那种变态意味更是龌龊。
湖南外国语职业学院的军训教官让几十名内务整理不达标的女生裹着棉被躺在沥青马路上,在烈日下暴晒。
性骚扰的泛滥往往与男权社会有关,而且男权社会反过来会纵容性骚扰。比如当女性因职场性骚扰问题而在网络上咨询求助时,常被人质问“你是不是穿得太暴露了”,以至于许多女性在提问时会先行声明自己的衣着何等朴素,否则就似乎道德有亏。这个逻辑的荒谬显而易见,因为即使女性穿着暴露,也不等于她就应该被骚扰。而不假思索地将女性遭遇性骚扰的原因归结于穿着暴露,也暴露了观念上的猥琐。
这种猥琐观念的另一个本质,是把“性”视为丑恶而非美好,因此才会将之作为一种侵犯、侮辱他人的工具。不过,在三观端正都颇为稀罕、性教育又全靠AV的当下,性观念的普遍正确注定是一种奢望。
编辑:奉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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