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冷顺着头顶的雪花压下来,没过多久心里的小人儿便缩成了一团。傍晚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我用兜里的最后10块钱吃了一碗刀削面,一点点热气刚刚从胃里窜到胸口,就被迎面而来的北风吹得无影无踪。长途汽车站背后,这条歪歪斜斜的小街两旁已经点起了数不清的粉红的灯,我从小街的正北一步步踱向南边,想象着自己是一只掉了队但又匆匆往南飞的什么候鸟,我试着寻找一些可以让自己暖和起来的玩意。
粉红房间的玻璃门里,透出很多十足廉价又肉感十足的女孩子的身影,我尽量让自己平视前方,但那些撩人的大腿还是撬开我的眼角,不紧不慢的撩拨我的大脑。其中一些大胆的女孩子对我挥起了手,嘴里默默念叨着邀我进屋的甜言蜜语,可惜那些词句被外面的大风吞噬的一干二净,不过就算它们能闯进我的耳朵,可能也无法打动我心里的小人儿。
我花了几乎一支烟的时间才踱到这条街的尽头,最后一间粉红屋子里的小女孩吸引了我的注意。一个弱弱小小的身影,穿着银色的连衣短裙,露出她贫瘠的胸口和白得晃眼的长腿。心里的小人儿和她对视了两秒,之后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温暖又湿腻的气味充满这个粉色的房间,店里的女孩子们见我进了门,都扔下手里的手机贪婪的盯着我,似乎刚刚被北风吹得哆哆嗦嗦的人是她们。我指了指角落里那个银色连衣裙的瘦弱女孩,她把尾巴从短裙下翘起,让我用手轻轻抓着,领着我到了里屋。
“又是只讨厌的老鼠。”背后头发蓬蓬松,正在把指甲上的尖磨平的大脸猫人妹子嘀咕道。末日战争后,富人们为了知道如何在充满核尘埃的地球活下去,在实验室里弄出了杂交了不同动物基因的可怜,我们这些半人半兽的家伙虽然都共同的祖先,虽然都是不名一文的社会垃圾,可在鼠人和猫人之间那些延误了万年的矛盾依然还在延伸。
只挤得下一张稍大点的单人床的房间里,鼠美人趴在床上,用滑腻腻的尾巴撩开裙子、又像色情片里一般把尾巴尖在黑色的蕾丝内裤里进进出出,不时撩开蕾丝露出神秘的一角,嘴里发出敬业的呼吸声。
“吱~吱、吱!”
每当听到鼠女们从喉咙里发出这样的声音,我都会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就好像古老的东方神话里,那个追逐太阳的人一样干渴。我们追求的东西都是某种关怀下的温暖,虽然得来的方式不同。
爬上鼠女纤弱的看得见脊柱棱角的后背,劣质木床吱吱呀呀的声音掩盖了鼠女的喘息,我们的尾巴互相缠在彼此的腰上,我用牙齿轻轻的咬噬她的肩膀,鼠女也咬紧了牙,一声不吭的等待这冲刺的结束。这时,我们彼此身体里的小人儿慢慢睁开了眼,从胸口的最中央出发,离开心脏,穿过器官,爬上咽喉,从耳朵里探出小小的脑袋,彼此远远的张望着。
……
肉体的事情结束后,两个小人在沉睡的两具身体前相会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经历,这种灵魂相遇般的温暖让人陶醉。起初这些小人儿是富人们害怕在漫长冬眠中失去“活着”的实感创造的,他们会在最沉的睡梦中醒来,寻找身边其他的小人儿说说话。而现在他们却成了所有兽人的“灵魂”,而灵魂相遇般的片刻几乎只会出现在两个沉沉入睡的兽人的梦里,在比死还安静的肉体旁边,在最高的高潮背后。
……
鼠女的小人儿一言不发,只是蹲在床头埋着脸。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小人儿问道。
“PAGE。”鼠女的小人儿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说罢她抬头在我的脸上凝视了2秒,又深深埋头继续一动不动.
我在一旁坐了下来,点了一支想象中的香烟,作为一个小人儿,我总可以凭空变出点小物件解闷。于是没滋没味的烟雾变换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样子,先是一只老鼠,然后是一辆火车,老鼠踏在火车上和歹徒搏斗,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只叫米奇的老鼠第一次变成动画电影的情节,叫PAGE的小人儿看得着了迷。
“你喜欢这个两只大耳朵的滑稽老鼠?”我问道。
“嗯,”PAGE点了点头,“他们虽然打架,可是从不流血,反而像跳舞一样快乐。”
“可惜没有音乐,不然真的跟跳舞差不多。”
“每次都是这样的么?”
“你说什么?”
“我第一次从身体里出来,我是说。每次都会看到你么?”
“啊~~”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又长长的吐了出来,眼前的烟雾动画被吹得烟消魂散。“当你的肉体睡死,从TA的脑袋里走出来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只会是一个人。碰到我这样的同类只有很少很少的机会。”
“是么,”PAGE低下头,若有所思了半分钟,“谢谢你在我出生的时候出现。如果第一次就是一个人,我可能会很害怕。”
我一言不发的把PAGE抱在怀里,她像所有第一次出生的小人儿一样抽泣了起来。
……
晨曦初现的时候,我从那块破烂的床板上醒了过来,心里的小人儿心满意足的睡去,眼前的鼠女依然没有醒来。我猜鼠女的小人儿有些孤单,这可能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孤单的意思,从现在起,她的小人儿也会用一把叫孤独的铲子在心里挖井,也会时不时冷的彻骨,想出来透透气,寻求另一个同类的拥抱。这孤独的路就像一场漫长的越野马拉松,开始身边总会有些嬉笑怒骂的家伙,但跑着跑着你就会和所有人都掉了队,直到哭着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