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6)第一幕完结

三人行(6)

第五章:马蹄

门是半掩着,告诉我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门锁上那个被撬过的痕迹让我感到了阵阵不安,我拔出左轮手枪轻声走了进去,直接看到了屋里的场景。

棕色的茶座上摆着那个铁质的茶壶和两杯绿茶,不过一杯被喝的干干净净,另一杯却是满满的,但是已经彻底的凉了。

而马啸然安详的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他那把手枪,他是那么地平静,恍惚中我仿佛能听见他匀称的我呼吸声,我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安静的睡着了,还是另一个我所想到的最坏的结局。

“你什么时候习惯开着门睡觉了?”我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走到马啸然的面前,“也不盖个毛毯着凉了怎么办?”

我脱下身上黑色的西服大衣准备给马啸然披上,无意中碰到了他的胳膊,冰凉的就像屋外的风雪。

我的心里猛地揪进了,轻轻的伸出左手试探着他的呼吸,然后猛地跌坐在地上。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一枚铁楔猛的刺穿了我的心脏,惊惧像疯狂的子弹一样袭来,蓄势待发的情感是我愤怒又绝望的叫喊。

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根烟好半天才点燃,我不断地自言自语:

“看来是第二个结局。”

左轮手枪被我扔在一边,虽然来的路上和看到大门时我有想过会是现在这个情景,但是那我始终认为那不过是我的幻想而已,即使现在幻想变成现实,我也不愿意承认。

“啸然啊,本事见长啊?竟然学会不靠呼吸生活了?”我抽着烟故作开心的对着马啸然的尸体絮絮叨叨地说,“有空也教教我呗?”

整个房间十分安静,我得不到任何回答,只有烟丝在黑夜中静静燃烧着,发出嘶嘶的响声。

“啸然,你说句话好么?”

“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啸然?啸然?”

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我袭来,我感到手脚麻木了,血液凝固了,心脏停止了搏动,这一切有如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我的五脏六里,似乎我还可以听到它们一点点破裂的声音。

发抖的双手渐渐的拿不住烟头,一秒钟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一连串泪水从我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我就这么依靠在马啸然坐的沙发旁边,静静的度过了这难熬的一晚。

其中我忘记自己哭了几次,还有抽了多少根烟,直到最后我连想尝试哭都不出来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甚至闻不到什么气息了。

清晨的时候梁上行静静的走了进来,他默默的看

了一眼房间里的场景,顿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看到他的眼睛也突然红了。

“你怎么来了?”

眼睛红肿的我和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和地上已经空了的数个烟盒。

“妈的。”梁上行转过头忍不住骂了一句,他那颤抖的背影,似乎在哭。

好半天,他才转过头,然后叹了口气蹲在我的身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还未开封的烟盒,缓缓地撕开包装,然后拿出一根烟塞到了我嘴里。

“起码他没受苦不是么?”他故作镇静地一边说着一边替我点上烟。

我知道梁上行一直以来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但是他今天的冷静彻底点燃了我积压的情感。

“他妈的死的又不是你,你能知道些什么?”我猛地站起身推开他大声说道,“你会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会知道!”

情感被我一泄而空,而我也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可是我也不知道。”

“我无法安慰你,因为我现在的感觉和你一样,但是他也是我的兄弟,他一定不希望我们就这么痛哭流涕,白白的浪费宝贵的调查时间么?”梁上行显得很是冷静,“我们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然后替他报仇不是么?”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熟悉的七尺汉子,红肿的眼睛和他坚决的心态有些极不协调,但是他说的没错,马啸然一定不喜欢我是现在这个样子。

“雨源,我知道马啸然是你的左膀右臂,更是你的挚友,一生的知己,正因为这样你才要从这阴影里走出来,成长为他一直期望你成为的人。”梁上行俯下身把手轻轻放在我了我肩膀上缓缓地说。

没错,马啸然不断的对我说希望我能认真的对待自己的情感,可是这些磅礴的情感真的是我的负担么?

我要如何应对自己,在没有他之后?

那一刻感到自己的内心翻江倒海的涌动着,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不断的在我耳边呢喃着,而我决定归顺于他。

悲伤,愤怒,疑惑。

我站起了身,轻轻的捡起地上的左轮手枪,仔细的打量着她在冰冷的清晨里散发出的寒光。

“我要彻底揪出那个凶手和一切的幕后主使,即使把南城搅得天翻地覆也在所不辞,然后他会彻底的体会我现在的痛苦!”

梁上行默默的看了我一眼,他看出了我这一瞬间的变化,而我也悄悄的注意到他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我冷冷地问着他。

“没什么。”梁上行回答道。

那一刻我不知道的是梁上行已经看穿了我一瞬间的心思,我也不知道我这一小小的举动为之后的事情埋下了祸根。

不过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马啸然的房间里,梁上行仔细的观察者现场,一边告诉我:

“先告诉肖维祁他们这件事,一定要尽快保护好现场。”

说完他又俯下身看了一眼茶几和沙发,补充道:

“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真是奇怪,马啸然身手也还算不错,如果是单纯的谋杀的话不会任何痕迹都不会留下的。”

毫无痕迹?无声的死亡?我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连忙俯下身看了一眼桌上那个空了的茶杯。

这是一个精心谋划的斩首行动!

“我先通知肖维祁他们,你赶紧找一张纸巾把那个喝干净的茶杯里所有残余的液体都吸收干净,然后找个你能信任的化验师。”我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

“明白。”梁上行连连点头,然后立刻走进厨房开始翻找东西。

而我重新调上一支烟细细的看着马啸然的遗容,被迫的“平静与安详”,我的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如果这个预感成为现实,我将会面临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这个凶手,我似乎认识他。

片刻后梁上行带着塑料手套,又拿出一张已经干了的湿巾拿起那个空的茶杯细细的擦拭着,然后放进了一个保鲜袋里。

“他说他尽快赶来。”我拿起手机看着肖维祁回复给我的消息,然后对着梁上行说道,“这件事绝不是单纯的一件事,我有预感可能会是一个连环事件。”

“那你也要小心点。”梁上行有些担心的看着我说。

“我不这么认为。”我坐在地上细细的分析着,“我觉得我暂时很安全,凶手杀掉了我最得力的臂膀,但是我不确定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马啸然。”

“的确。”梁上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啸然以前的背景也不简单,也有可能是私仇。”

“如果是私仇我很安全,但是如果意义是敲山震虎,那反而你和南博之都很危险,我会立刻通知他的,另外你也要小心点。”我皱着眉头仔细的分析着。

“好,我会注意的,现在就等肖维祁过来了。”梁上行坐在我身边看,陪着我一起静静的等待着。

我从来这么期待过肖维祁的到来,但是我很想让马啸然安静的入土,二来我也很想看看他的反应,来确认一下他的嫌疑。

半个小时后,姗姗来迟的肖维祁带着人走了进来,很奇怪我从他脸上没有任何忧伤的表情,只是十分地严肃。

“兄弟,节哀。”肖维祁走过来轻轻拥抱我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就由我来接管了。”

“不,我打算留在这里,陪着他。”我简短的拒绝了肖维祁的好意。

“雨源,我建议你还是听他的。”梁上行突然开口道,“我们还有我们的事要处理。”

“你怎么会在这?”肖维祁这才发现了坐在阴影里的梁上行,皱了皱眉说。

“我来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么?”梁上行冷冷的站起身回答,然后拉起我的手说,“他对你来讲仅仅是部下,但是我们来讲可是兄弟。”

肖维祁没有回应梁上行的话,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就不能来见我的兄弟最后一面么,还需要向你汇报?”梁上行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大声吼道。

接着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然后顿了顿看着我说,“雨源,我们走吧,没必要在这里久留!”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肖维祁,挣开梁上行的手独自跑下了楼。

而房间里,火药味已经渐渐浓郁了起来,似乎要一触即发。

“你跑来南城做什么,不在你的镇海市老实待着?”肖维祁看到我已经彻底离去,立刻翻脸道。

“真是可笑,南城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梁上行走到肖维祁身边,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那也轮不到你这个镇海人指手画脚。”肖维祁彻底撕破了脸皮激动的说道,接着他感到一阵头晕,鼻子涌出了献

鲜血。

他没有管自己的情况,而是对着走到门把手边上的梁上行变本加厉的威胁道。

“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那会让你好看的。”

梁上行转过头冷冷的看着肖维祁阴森森的一笑:“肖帮主啊,看来你这情况,你的病加剧了?”

“你什么意思?”肖维祁伸出手捂住鼻子恶狠狠的问道。

“到这个程度的话你也没几年活头了吧,与其管我和压制我的兄弟,要不先治治你的病多活几年呢?”梁上行指了指肖维祁手指间缓缓流出的鼻血,一边开门一边边淡淡的说道,“见到我就这么激动么,都流鼻血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念你啊,得了我兄弟便宜还卖乖的肖维祁帮主。”

“不过你放心,你的情况我可是不会告诉杨雨源的,因为我喜欢看着你挣扎着一步一步死亡。”梁上行扔下一句话,轻轻的关上了那扇门。

“这个混蛋。”肖维祁看着梁上行摔门离去,然后掏出手帕仔细的擦着鼻血喃喃道,“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啊。”

我没有等梁上行,而是径直回到了公寓里。

虽然那一瞬间我决定了复仇,但是我内心里很清楚那不是我自己,我是个喜欢逃避现实的人。

我脑子里有一个与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同的世界,虽然相似但是细节却各不相同,在那里我可以真正的拥有我自己,而不会被任何嘈杂的俗世粉尘所玷污。

地上的酒瓶越来越多,我开始越来越恨自己。

我最要好的挚友被人谋杀,我却躲在屋子里不断的埋怨自己。

“真是够了。”我面前走过来一个人,夺走了我手里的酒瓶冷冷的对我说,“你还是老样子,毫无变化。”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是镜子的位置,轻轻的笑了。

“我真的是喝太多了,都出幻觉了。”

我伸出手穿过那个人的身体,然后叹了口气:“你根本不是人,只是我所空想出来的一个幻想而已,对么?”

幻影没有回答,而是俯下身坐在我面前,黑暗的阴影里我看不清的他的面孔,但是他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马啸然。

“你是他,对么?”我试探着问道。

“不,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幻影自我介绍道,“我叫三,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我不过是你一直想成为的人罢了。”三消失了黑影里,“你的确需要酒精,但不是在这里,回镇海市吧,那里才是你需要去的地方,也好好的让你记起你所忽略的事情。”

“那个时候,是你在操控我么?”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对着黑暗叫道。但是我所得到的依旧是空洞的死寂。

三他说的很对,我对南城感到厌倦了,暂时。

也许我的确能在那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我顶着刀一样刮在脸上寒风,向着心里的目的地走去。

镇海市的那个小酒馆,随手从后面的酒架里拎出一瓶酒,想把自己灌的烂醉。

“那么着急干什么。”酒馆老板看了我一眼说,“你每次来都是三种不同的啤酒,我都习惯了,这次怎么换烈酒了。”

“马啸然没了。”我大口的灌着自己说,“就这么突然没了。”

“那确实应该换换酒。”老板怔了一下,然后从柜台里拿出一支蜡烛,静静的摆在马啸然经常做的位置上,曾经。

我默默地看着身边那个位置,仿佛他的灵魂就陪我在旁边,陪我一起畅饮这烈酒。

“你,马啸然,梁上行都是我这里的老顾客了。”老板一遍絮絮叨叨的点上蜡烛,一边小声问我,“怎么没的?”

“大概是谋杀。”我恍惚的看着跳动的火焰回答道,“我还在调查这件事。”

“走上这条道的,都要做好面对这一天的准备。”老板拍了拍桌子,在我面前放上了一瓶白酒说,“今天的酒馆只为你而开,我给你留出空间,一个人静静的想事情吧。”

而我没有理会老板,看着那温暖的烛火,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候顾煦刚刚入狱,而我在慌忙中逃到了镇海市,因为梁上行在当年和肖维祁闹翻后就去了这里,我打算投靠去投靠他。但是我失去了他梁上行的联系方式,而他也是个行踪鬼魅的人,走投无路下我走进了这家酒馆,坐在了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逃亡中我已经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而我也实在不想回到南城去找南博之,因为我没有那个脸面去见我的养兄弟。

酒馆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而我顶着桌子上的油灯发呆。

“小伙子,渴了么?”坐在我对面的少年把一瓶啤酒推到我面前,“你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点一杯呢?”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吧?”我奇怪的看着对面那位多管闲事的少年,“需要你特意的说出来么?”

“从前天开始我就观察你了。”少年微微一笑,指了指我右胳膊上的纹身说,“肩头的下山虎,小臂的两条邪龙,你还带着南城口音,大概是个帮派分子?”

“南城人在你眼里都是黑社会么?”我不屑的笑笑,“虽然南城是个三不管地界,但是有些太偏见了吧?”

“但是一个普通人是不会在逃亡时还这么在意自己的身上的西装,你仔细地把它叠好放在旁边,还依旧笔挺的,说明你很在意这件衣服。”少年指了指我身旁的西装淡淡的说,“让我猜猜,和最近他们一直在说的那件事有关系吧?不然一个南城人为什么要跑到镇海市来,远离组织,远离故乡?”

“你什么意思?”我听出了少年话里的锋芒,警惕地说道。

“你觉得我要是想报警,还会请你这杯酒么?”少年替我起开啤酒,给我倒上一杯,又给他自己倒上了一杯,并喝了一口示意给我看,“没有下药,你放心喝吧。”

我暂时放下了戒心,毫不犹豫的拿起酒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什么样的人会在又饥又渴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坦然自若,不急不忙地喝着酒呢?”少年支着下巴好奇的看着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管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我撇撇嘴不紧不慢的说,“不过谢谢你的酒,喝完这杯我就走。”

“我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的故事,不过现在的你肯定不愿意讲。”少年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有兴趣就给我打个电话,我随时会来,即使你不打电话,每晚我也都会在这里看书。”

“我还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在酒吧里看书呢,而且还是兵法。”我打量着少年手中的书籍微微一笑,“先告辞了。”

而少年也抱以一个微笑,摆摆了手示意再见。

而走出酒吧,我叼上一根烟一边看着手里的名片,黑色的名片十分简易,上面写着他的电话和名字。

“马啸然。”

“这小子是这里的常客,我也听到了你现在的状况,要不就先在我这里住几天。”这时候老板走了过来递给我了一串钥匙说,“而且你要是想通了就用柜台上的电话。”

“你们镇海市人的都是热情好客还是因为因为他他?”我接过钥匙疑问道。

“我很难见到啸然这么对一个感到如此好奇。”老板耸耸肩说,“不忙的时候可以帮我刷刷杯子什么的。”

我拿着钥匙看着老板走进了柜台继续给客人倒着酒,手里的香烟依旧燃烧着,我却一个人恍惚的发着呆。

我一直是一个孤独的人,渴望着寻找着一个最好的知己,我希望他是,他大概也会是。

那天晚上我在辗转反侧后,还是犹豫的打了那个电话,也彻底的开始了一条新的道路,改变了我的一生。

桌子上摆好了三瓶啤酒,那是我精心挑选的,不同的口味,就像我喜欢体会不同的人生一样。

“是你吧?”马啸然的声音显得有些困倦,“我知道你肯定会打过来,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晚。”

“我是个喜欢做事果断的人,我做好的决断我会立刻去做。”我歉意地解释道,“而且你自己给我留下的名片,就应该要有这个准备。”

电话那里一阵沉默,然后他回答道:

“你说的很对,我会尽快过去。”

啤酒被我轻轻的撬开,老板替我把桌子上的油灯蓄满了油,而我点上一根烟静静的等着他的到来,淡淡的酒香混合着煤油灯的味道,一定是个很好的适合叙事的环境。

马啸然如约而至,他打了个哈欠,瞧了一眼桌子上的啤酒,淡淡的说道:

“你喜欢甜食,有喜欢吃酸的,还喜欢回忆过去,我说的对么?”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分析我的,而是我想找个人倾诉,我需要一个可靠的知己”我对马啸然突然的分析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说的很对。

“那么开始吧。”马啸然坐在了我对面,微微一笑示意他会静静的听我讲述。

“告诉我你想告诉我的故事。”

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人,那是我今后最重要的知己。

啤酒悄悄地下肚,香烟安静的燃烧着的,我仔细想了想,开启了我的话匣子。

我告诉了他很多事情,包括肖维祁他们,我和顾煦多年的一些经历,以及最后他为我做出的牺牲。

我知道我可以相信他,以至于我告诉他这些经历。

通过谈吐间我也渐渐的感觉到这个人的不一般,他是个很有谋略,思维很宽阔的人,对我来讲是个不可或缺的人脉。

而且我很确定,他肯定也是个帮派分子。

“为什么突然来镇海市?”马啸然听我讲述了那么多,淡淡的问道。

“寻找一个人。”我简单的坦白道,“但是我失去了他的联系,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应该能帮助我。”

“那不妨说一下名字。”马啸然对我的胸有成竹有一些意外,开口询问道。

“梁上行,也是南城人。”我说出了我要寻找的人,“一年前他来到的镇海市。”

“啊,原来是他啊。”马啸然突然笑了,“你当然找不到他。”

“为什么?”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他是被我邀请而来到的镇海。”马啸然看着我微笑着说道出了另一个让我感到震惊的消息。

“我也等了你很久,今天不仅仅是个意外的邂逅,而是谋划很久的人伏击。”

他看着吃惊的我,淡淡的念出了我的名字。

“南城的杨雨源啊,谢谢你告诉我的你的故事。”

啤酒已经一干二净,而我也彻底的折服于眼前的这个人。

我很快通过马啸然找到了梁上行,我和他再次相聚,而我也通过他们重新回到了道上的生活,不过这次我没有参加任何组织,我们是一个中立的雇佣组织。三个人分工不同的事情,马啸然负责出谋划策,我负责联系人员,梁上行负责情报工作。

胸怀大略的马啸然,野心勃勃的我,阴险狡诈的梁上行。

“三才”的名号也渐渐打响,但是名声的高涨随之带来的是负面的东西所造成的影响。

有一个叫马飞羽的人盯上了我们,先是骚扰,后来越来越出格,甚至打伤了我们几个人。

而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马啸然动怒,有一天晚上他带上了酒馆的老板出门,第二天回来告诉我他们干掉了马飞羽的副手。

我更加确定了马啸然一定是帮派分子,而且职位一定不会低,不然不会这么轻车熟路。

我看着他坦然之诺的洗干净手上干涸的血迹,平静的问道。

“我么?”马啸然放下毛巾轻轻的笑了,然后看向了老板小声问道,“需要我告诉他么?”

“你自己拿捏咯。”老板嘟哝了一句,继续漫不经心擦着杯子。

“马飞羽这个事其实是因为我而起,我认识他很久了。”马啸然拿起酒瓶顿了顿说,“也算多年的恩怨了,说起来我和他还有点血缘关系。”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急于想知道马啸然的真实身份,连忙问道。

“还记得南城以前叱咤风云的老大么?”马啸然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油灯出神的说道,“一年前被枪毙,名字叫大寨。”

“我记得。”我连连点头道,同时好奇啸然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人。

马啸然没有理会我,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他姓马。”

桌子上的白酒瓶子已经渐渐空了,我也停止了回忆,看着那截逐渐融化的蜡烛。

“也有可能是多年的恩怨啊,啸然。”我叹了口气,“或许是他么?”

酒馆的大门被沉重推开。

我的身后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我定眼看着来着,转过头对着站在我身后拿着猎枪的老板淡淡的说道:“把枪收起来吧,自己人。”

“非常时期,你怎么确定是自己人?”老板哼了一声,没有听从我的意思。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来时,我就确信他是自己人了。”我轻轻的示意老板放下猎枪,然后转过身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人说道,“什么风把你吹到镇海市来了,茂连城?”

“我来送东西。”茂连城在我旁边坐下,拿出了一个纸袋。

白酒瓶倒在了桌子上,似乎要滑到地面上。

“挺好。”

酒精已经使我的舌头有些麻木,我拿起纸袋细细的端详着,缓缓的打开。

“喝了这么多么,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碰白酒的。”茂连城拿起我面前那个空的白酒瓶子,又转过头对着老板叫道,“麻烦再来一瓶白酒。”

“你知道我的酒量,我喝不动了。”我连连摆手说道。

“我知道,但是你也是我多年的挚友,看你这个样子我劝阻不了什么,只能陪你一起醉。”茂连城拿起老板放在他面前的白酒打开猛的灌了一口,然后被呛的一塌糊涂。

“我原以为你已经彻底和我站在两个对立面了呢。”我叹了口气,轻轻拍拍猛烈咳嗽的茂连城的背淡淡的说,“毕竟你是个在乎利益的人。”

“但是我有良心。”茂连城拿起水杯赶紧喝了一口水,然后拿出尸检报告给我看说,“你自己看看吧。”

我仔细的端详着尸检报告上,而其中几个被加粗的字深深的剥夺了我的目光。

罂粟成分,摄入过量,心脏衰竭。

灵魂仿佛一下子被抽离,酒精也彻底的被我的怒火蒸发。

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这不可能!”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毛连城坦白道,“检查出他体内有大量的罂粟成分,你我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最恨这些东西。”我连忙争辩道,“一定有什么差错,要么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但是肖维祁已经打算用南城邦用来针对吸毒者的的规矩来办事了,马啸然恐怕要背上一生的污点。”茂连城愤愤地说,“肖维祁也知道马啸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他执意要这么做,我劝不住他,就连忙过来找你了。”

“他心里一定有鬼,而且搞不好,这件事能和他扯上关系。”我捂住头仔细的思索着,然后收起报告递给茂连城说,“这样,你先回到南城,别让他起疑心,我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好。”茂连城拿起酒瓶对着我说,“节哀,你还有我。”

“我现在已经不会再难过了,因为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我陪着茂连城喝着辛辣的白酒,自言自语道。

“茂连城。”

“嗯?”

“很高兴你还在我身边。”

“不客气。”

我开始渐渐明白整个事情是一个局,而现在的我需要确认布局的人到底是谁,虽然我强烈地感觉到是哪几个人,但是我非常不情愿是他们,因为我报仇的心意已决,而且我讨厌手足相残的感觉。

我真的不希望你们,我杨雨源虽然一向高傲自大,野心勃勃,但是我知道事情的底线,我一直以来就是不想越过兄弟的这条最后的门槛。

“茶杯的化验报告出来了,你自己看看吧。”梁上行和我站在火葬场里,他轻轻的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说。

“我知道了。”我拿起报告细细的看着,然后沉重的叹了口气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啊。”

我非常痛恨自己,我最不情愿事情还是彻底的发生,也许我内心里早已明白,只是我一味的在逃避这个事实。

报告被我捏成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我感到自己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不过不是因为马啸然,而是另一个最要好的兄弟。

顾煦。

为什么?为什么!

你就这么恨我吗?就因为我一次次的让你失望,一次次的忽视你的警告?

这可真的是一个极好的当头棒喝啊,兄弟!

“怎么做就看你的,切记不要做让你悔恨终生的事。”梁上行看出我的坚决,小声提醒我道。

“不,是他先做出来的。”我默默地看着马啸然的遗体轻轻的被送入火炉中,喃喃道,“我即将做的只会让他好好铭记这一点。”

沸油浇洒在火焰上,星星的火花变成袅袅的火焰直到燃成熊熊的烈火,我所有的希冀,信念和渴求一起灰飞烟灭。随着渐渐被吞噬的他的身体,

,烧断了我和他之间的通途,也算彻底燃尽了我对他的最后一点牵挂。

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低落在我黑色的西装上。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鼻子一酸,可是害怕自己会痛苦的呐喊出来,贝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嘴唇,直到鲜血浅浅殷红了我的牙齿。

也许身体的痛苦会比心脏的痛苦要轻得很多,大概是这样。

这大概是我在烈焰中失去的另一样东西。

“走好,兄弟。”

我轻轻的吐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语。

骨灰象征性的盛出了一点,放在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而剩余的被我和梁上行放入了一个黑色的陶瓷瓦罐里。

我打算让马啸然魂归大海,他也是个特别喜欢海的,就决定在南城北边的北海吧?他也是个地道的南城人,马家唯一的独苗,也算彻底让他留在南城,永远的留在南城,不会离去。

冬天的海风没有夏日里的那么腥咸,海边也是空无一人,我独自站在一个悬崖上,手里静静的捧着那个黑色的陶瓷馆,嘴里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

萧瑟,荒凉,毫无人烟,甚至连捕鱼的渔船都见不到,自从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气势汹汹的掠过这片海域,剩下的就只有凝重的浪花排在悬崖上发出的雷鸣般的轰响。

我吐掉了嘴里的烟头对着瓦罐自言自语道:“你瞧瞧,你最喜欢的大海也成这个鬼样子了,就跟南城一样,只剩下暗流涌动的欲望。”

瓦罐不会说话,回答我的只有凌厉的海风。

“海的味道真他妈的难闻,我反正是不喜欢。”我缓缓的坐在悬崖边,把罐子轻轻的放在脚边,“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拿去喂鱼虾,那样还会轮回转世么,真是搞不懂你啊。”

风渐渐掀起波澜,让我感到阵阵刺骨。

“对了,我为什么要对着一个盛着你的大半个肉体的破罐子说的开心,是我已经疯了,还是太孤独了?”我再次点上一根烟自言自语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也要去跳海?”我敲了敲罐子问道,“你想的太多了,我这个人多爱惜自己的生命啊,绝对不会的,我还要给你报仇呢!”

说完我拿出了自己的那把左轮手枪,熟练地推开转轮露出了里面的六颗子弹展示给瓦罐看:“这里面一共六颗子弹,我决定了,我要全部送给害死你的人,还有我的敌人。”

“可是啸然,你知道么,我已经知道大概的凶手是谁了,很可惜我认识他,你也知道他是谁对吧?我面临一个很大的抉择,我到底该怎么办?”

“啸然,你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因为你是我最好的谋士啊!”

“啸然,你还记得……”

北风戛然而止,海再次回归平静。

“对啊,你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离开了北海,我不愿意再回到这里了,我讨厌这股海的气息。

骨灰已经全部随风而去,会沉寂在海底,和这片土地融为一地。我所在的悬崖位置上只剩下了那个空空如也的黑色陶罐和一地的烟头。

我想的我的灵魂也留在了那里,从那里离开之后,我的内心已经做好的抉择。

回到公寓时,肖维祁正坐在沙发静静的翻着我的相册。

“我不请自来了。”肖维祁不冷不热的对着我说。

“我知道,所以我压根不吃惊你的拜访。”我一边脱下西服大衣一边说道,“有什么事么?”

“从相册上能看出你和他关系很要好,但是你明白南城邦的规矩。”肖维祁合上相册严肃的对我说,“情况你大概都知道,所以我直接问你,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一切听老大安排。”我根本没有心思跟肖维祁争吵,直接回复道。

“那就好。”肖维祁松了一口气,又犹豫了一下说,“但是我会给他最好的葬礼。”

“随你便吧。”我瘫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呆呆的说。

肖维祁看着面色枯槁的我,走过来拥抱了我一下,然后走向大门准备离开。

他正要打开门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什么事一样转过身对着我平静的说:“我知道你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你永远是我兄弟,所以希望你不要怪哥哥。”

门被轻轻的关上,而我低下头看着那本相册,默默的放进了抽屉里。

大哥,你觉得我不会怪你么?我很想放弃我的念头,但是我的性格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大哥,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大哥,你失去了我的信任。

马啸然的葬礼如约而至,那天也凑巧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就送我到这里吧。”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色西装,对着主驾驶的梁上行轻轻的说,然后在胸口别了一束洁白的木槿花。

“你不带伞么?”梁上行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小声问我。

“不需要吧。”我轻轻地步入了雨中,平静的说,“那样多么毁这大好的气氛啊?”

没入在人群之中,抬起头看着台上的肖维祁,他正要发表自己的演讲,而我也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样话语。

“都看到了吧各位。”他站在人群前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棺材,然后转过身对我们说,“都记得南城邦的规矩吧?不准沾染毒品,而这就是吸毒者的下场。”

“本来应该是按照规矩办事,但是念及马啸然为我南城邦立下汗马功劳,还是给他办一个隆重的葬礼。”肖维祁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继续说道,“再有犯我南城邦规矩的,不会是这个下场,只会自讨苦吃,有着更惨的下场!”

我不会有好的结局了,大哥。

我在心里暗暗地回答道。

马啸然突然死了,所谓的吸毒过量造成的心脏衰竭,一代天才就此陨落,南城邦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副帮主。镇海三才也只剩下了两个人。

我站在顾煦的身旁,默默的看着他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棺材被人抬着,轻轻的放入土中。

马啸然的棺材和我和他暗地里立下的誓言和约定,被轻轻的掩埋,永远也不会见天日。

“兄弟,我会替你报仇的。”我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

雨越下越大,我被彻底的淋湿,我觉得这样才有我想要的气氛,挺适合好好地缅怀一下我的兄弟。

葬礼草草的结束,马啸然是南城邦第一个故去的人,也是最有份量的一个人。

即使肖维祁立下的规矩对于背叛南城邦条约的人不得用南城邦的礼仪来对待,但是马啸然是我的兄弟,帮衬着亲手把南城邦发扬光大,又是副帮主的位置,所以还是勉为其难的给他刻了一块碑。

人群已经确实散去,而雨也渐渐的停了。

我站在马啸然的墓前,从容的点了一根烟。

“是舍不得他么?”肖维祁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还好吧,对于生死我已经司空见惯了。”我转过身看着肖维祁那张熟悉的脸却又陌生的表情,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大哥,你真的变了。”

“我变了么?”肖维祁抬起头看着雨后灰色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大概是吧,我已经分辨不出来自己了。”

我没有回应肖维祁的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我能感觉到肖维祁曾经吸引我的那些气质都渐渐消失,只剩下他的嫉妒和贪欲。

那块伟大的丰碑已经倒塌,剩下一副破坏的驱骸。

“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子么?”肖维祁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我身为帮主,需要守护和管理的东西太多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走不出来了。”

不,大哥,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是你自己沉醉在权力的泥潭里,我在心里暗暗的说。

“我面对了无数的难题和困局,但是一一化解。”

肖维祁似乎没有在意我在他面前抽烟,他走过来轻轻的拍拍我的肩膀说:

“不过还好,因为有你在。”

他努力的笑了笑:“我的好兄弟。”

肖维祁笑的十分难看,也让我感到恶心反胃,我能从他眼里看到里那些涌动的欲望,那些渴望权力的地位的狂热。

辅佐帮主的确是我这个堂主的职责,但不是负责背黑锅,七人议会是我提议建立的,当时我的确有我自己的私欲,但也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南城邦,就是怕大哥你独掌大权。

我太了解你了大哥,你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权力在你手上为成为腐蚀你的毒药。

你担心我会威胁你的地位,你让我去负责处理暗地里的事情,埋没在黑暗里,我有怨言。但是我没有当面翻脸,因为我对你还是保留一丝幻想,认为你还是信任我,然后我建立了这个令其他帮派闻风丧胆的队伍。

我更想利用这个队伍来帮助你处理事情的,但是你肖维祁却把他当成了用来抹平罪证和动用私刑的器物。

而你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甚至开始对我的臂膀下手了,这也只有你干的出来啊大哥。

你一定逼迫了顾煦做那件事吧?他曾经是我唯一的软肋,但是不会再是了。

我不仅痛恨自己的无能,更痛恨你的阴险。

你不是执法者,而我也不是你的棋子。你变得真的太多了,大哥。

“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我压抑着内心里的怒火,冷冷地说,“我不喜欢下雨后的气息,那股腐臭的味道。”

“不想陪我喝几杯么?”肖维祁拉住我的手试图挽留住我。

“不,我打算戒酒了。”我厌恶扔开他冰冷的手掌,转过身打算离开。

“是你自己来怂恿我建立这个组织的,而我帮助你完成了你的梦想。”肖维祁对着我的背影喊道,“你要牢记这一点。”

“那从来都不是我的梦想,只不过是你一个人的私欲罢了。”我冷冷的回应道,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肖维祁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离去,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马啸然的死有很多疑点,而我已经找出背后的真相,也知晓了谁是真正的真凶,我唯一希望的是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我们认识了快十七年了,对吧,顾煦?

回到公寓后我才发现想找的人就坐在客厅里,静静的吸着一支烟。

“我不请自来了。”顾煦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

“真是奇怪。”我脱下湿透的西装挂在衣架上,拿起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前几天肖维祁来我这里时,和你的语气一摸一样。”

顾煦没有回答我,而是冷冷的看着我。

“我大概猜到你会要来。”我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倒了一杯递给顾煦意味深长的说:

“但是我这里不像马啸然,没有茶,只有酒。”

“没想到你竟然能猜到,我是不是该赞扬一下你,兄弟?”顾煦依旧不冷不热的回应着,眼神很是陌生。

哈哈哈哈,我的内心一阵苦笑,顾煦,你也变了。

我很痛苦的发现身边的兄弟们都变了,变得那么陌生,那么扭曲,是因为我亲手建立的这个组织么?

我当初的举动,是否是一个错误?

“不是我太聪明了,而是我太了解马啸然了。”我摇摇头拿起酒杯轻声说道,“和他来往最多的人是我,我很清楚他的喜好,可没有毒品这么一说。”

我轻轻的咽下口中的酒继续说道:“我也很了解你。”

顾煦脸上的依旧没有表情,耐心地听我我说完。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就看出了事情的端倪。”我摇晃着杯子里的威士忌自顾自的说道,“两个人都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两个人,而事情里的一切迹象,不由得让我觉得实在是太巧合了。”

我抬起头看着顾煦淡淡地说:“而我这个人不相信巧合。”

杯子里的酒越来越少,而我也越来越握紧了腰间里的枪,我也彻底同意了内心里的举措。

“马啸然的确是死于心脏衰竭,但不是因为毒品,而是你给他茶杯里下的药。”

我喝尽了酒杯里的酒,然后猛地掏出了手枪指着顾煦大声说道,“你自己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在马啸然药发死亡后立刻给他洗胃抽出了他胃里的药物,又给他注射了大量的毒品以造成诱发心脏衰竭的假象!”

马啸然,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子举起了枪?

顾煦,你想过你这么做会面对这样的我吗?

“可是你真的是太傻了,他和你在一起是喝过茶的,胃里的茶叶成分啊里去了?”我冷冷的质问道,“顾煦,我们是十七年的好兄弟,生死兄弟,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可你却对我的人下手,为什么!”

顾煦淡定的看着面对他枪口,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道:“雨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明白”

“那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猛地摔碎了酒杯继续逼问道,“为什么你一直都不告诉我?”

“有这个必要么?”顾煦站起身冷冷的回应道,“你只需要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事就足够了。”

为什么?我怔怔地看着顾煦,好像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就像我们十七年的友谊和当初的誓言就跟狗屁一样,荡然无存。

“也许吧,我真的是太傻了。”

我缓缓叹了口气,然后打开了大门示意顾煦离去,“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没有在你困难的时候站出来帮助你,也没有在你出狱的时候好好的关心一下你,在我对你感到怀疑的时候也没有询问过你,我只顾忙着自己的野心和事业,却忽略了你。”

顾煦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他似乎很想说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走吧,我不像你那么冷血,我还念及你是我的兄弟。”我收起枪坐回沙发上,继续的给自己倒着酒,“但是从今天起,你不会是我的兄弟了。”

“你已经变了,雨源。”顾煦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从我面前停住,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现在我们做的是相同的事。”

“但是我不会留下自己的蛛丝马迹。”我回答道,“而我也不会替肖维祁做事,或者其他人。”

“你真的以为肖维祁看不出来你和马啸然在做什么么?”顾煦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真的觉得他会放过你,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懂么?”

“他不会看到那一天的。”我眼里露出了凶光,握紧了拳头,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马啸然死去的那一天。”

我愿意背负叛徒的罪名,因为我迫不得已,我又不忍心看着曾经敬爱的大哥堕落成今天的样子,我也受不了手足相残的感觉,我只是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我希望你准备好了。”顾煦穿上外套,然后轻轻的说道,“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你。”

“是吗?”我冷冷一笑,“我会静静等着。”

“我不会再回到南城邦了,我要回到我真正的雇主那里了。”顾煦走出了公寓,轻轻的关上了大门。

“不要来找我,雨源,我不希望你成为我这样的人。”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语。

我很想冲出门去劝阻顾煦,拦住他让他好好的告诉我实情,但是我没有。

我还是很恨他,恨他杀害了我的挚友,砍断了我的臂膀,又把我推向了一个深渊。

顾煦在我心里已经死了,只有一个只剩下皮囊和脊骨的行尸走肉,我不后悔我对顾煦说的话,因为我开始渐渐明白我的性格,我不会轻易的原谅别人。

即使他曾经我的挚友,十七年的兄弟,历经苦难的生死之交,不过这一切都是曾经。

顾煦和马啸然都对我说过我的隐藏性格,而那一天我彻底的接受了他,我喜欢这个争强好胜,充满野心的自己,做事果断,毫无犹豫的自己。

是我太痛恨以前的自己了么,顾煦,我还记得你曾说过你和恶魔做了一个交易,而如今我也决定和恶魔做一个交易。

不过我的恶魔,是我内心里居住的另一个自己。

他叫三,真正的我。

虽然时隔很久后我才从顾煦那里得知,那一天是我拯救顾煦的最后一次机会,无数的机会从我身边一次次错过,直到后来的事情发生。

他成为了我最大的对手,也成为了我恨不得诛之而后快的敌人。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连我也渐渐忘记了自己,我其实也彻底的堕落。

我再次去了马啸然的墓前,告诉他我打算彻底的叛变,但是不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自己。

“你一定挺讨厌我现在的样子的,但是你是个死人也拦不住我。”我把手里的茶杯轻轻的放在了马啸然的墓前,站起身看着四周绵绵的白雪。

脸上感到一阵湿润,分不清是自己再次哭泣了,还是12月里挣扎的飞雪。

而耳边渐渐传来一阵响亮的铁蹄声,让我忍不住去侧耳倾听,原来那是一个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一匹马的嘶鸣。

雪地上也剩下一行细细的印记。

马蹄。


第一幕:后记

一个月后,新的一年。

冬天依旧没有过去,反而让我觉得这个凌冬越来越漫长。

梁上行走了进来,细细的打量着我后背的纹身。

“你这是又弄了一个纹身么?”他站在衣柜旁,默默的问我。

我站起身看着镜子的自己喃喃自语道,“我和别人纹身的理由不一样,我是为了让自己彻底铭记。”

“那是恶魔的爪子么?”梁上行好奇的看着我肩膀的两个爪子一样的痕迹,“怎么会纹这么一个东西?”

“没错,是我自己设计的图案,一个羊头恶魔伸出双手控制着我。”我套上衬衫打上领带,然后穿好西装,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门外停着一长串的黑色吉普,而车旁也站着一排排穿戴着黑色中山装,整整齐齐的大汉们。

“这就是你一个月来的努力的成果?”我叼上一根烟询问道,“挺好挺好。”

“感觉挺精神的吧?”梁上行轻轻一笑,走到人群前张开双臂对我着大声说道,“容我介绍南城现第三帮派,里派!”

我微微一笑,连连拍手鼓掌叫好,缓缓走下台阶,跟着梁上行一起走进了车里。

车缓缓地在开发区的街道行驶着,而我看向窗外静静地吸着那支烟。

积雪已经渐渐融化,但是早春依旧没有到来,还很遥远,也很漫长。

积雪融化的声音伴随着我的喃喃低语。

“你准备好了么,大哥?”

“我是准备好了,大哥。”

你是否也像我一样期待着春天到来,重新见到南城感受光明的那一天?

对不起,你不会的。

因为我会亲手把你埋葬在这个冬天里!

我缓缓的摇上车窗,看着远处越来越逼近的建筑群。

而我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我可以为马啸然报仇了,代价是我接受了另一个人自己。

一起混为一体,或者他吃掉了我。

啸然,我真的可以了。


                  《三人行》第一幕:皮囊与脊骨 完结


三人行第一幕后人物简介:

杨雨源:南城邦幕后建立者,里派的创始人,现南城邦天惧堂堂主,七人议会第三位,镇海三才中的怪才,因马啸然之死对肖维祁心生怨恨,和顾煦反目成仇,并计划夺取帮主之位,目前和梁上行结盟。


茂连城:南城邦幕后建立者,也是幕后财团之一,棋风堂堂主,七人议会第四位,在肖维祁和杨雨源之间不断游走,动机暂时不明。


肖维祁:南城邦帮主,七人议会之首,一心为弟弟着想,也是他最大的软肋。内心知晓杨雨源的野心,因此在第一幕指示顾煦谋杀了他的谋士马啸然,身患不明的疾病,总是出血。


南博之:南城邦执法堂堂主,幕后财团之一兼天惧堂副堂主,七人议会第五位。和杨雨源是养兄弟,并联合杨雨源打算谋取帮主之位,但实际被杨雨源利用。


顾煦:南城邦前成员,曾担任顾问位置,七人议会第六位。杨雨源的拜把子兄弟,曾为了肖维祁的弟弟肖肃林顶罪入狱,之后被卷入了一连串的事件中,第一幕谋杀了马啸然并脱离了南城邦,并和兄弟反目。


肖肃林:南城邦虎啸堂堂主,肖维祁的同父异母弟弟,七人议会第七位,因被哥哥过度溺爱得不到赞同,一心想要得到哥哥的认可而被杨雨源蛊惑拉下了水。


黄先卿:南城第二帮派黄门帮主,和弟弟黄觉卿为旧城区双雄,在第一幕通过杨雨源的帮助夺取了帮主的位置,之后和南城邦结盟,并和南城邦垄断了南城的地下势力。


马啸然:镇海三才中的天才,南城邦副帮主,杨雨源的知己兼谋士,一心调查顾煦的事情,后又帮助杨雨源在南城邦里争取权力而引发肖维祁的嫉妒,被顾煦暗杀。


梁上行:镇海三才中的鬼才,之前因过节对肖维祁不满,之后又目睹了挚友马啸然被谋害,在第一幕结尾和杨雨源结盟建立了里派成为帮主,成为南城第三势力,并计划谋害肖维祁。


三人行(6)第一幕完结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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