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烦恼

老王不是隔壁的老王，而是生产队的队长，是最最最基层的村官了，现在老王遇到了一件让他特别纠结烦恼的事情，那就是要不要在村民联名信上签名。

事情是这样的，随着乡村经济的发展，乡镇上几个脑子活络的人，开办了各种村镇企业，例如油茶种植园、中药材种植和销售、养猪场、养兔场等等。老王老实，当不成老板，不过成了养猪场邓老板的御用包工头。具体就是给邓老板盖猪圈、砌围墙、盖宿舍楼等等，因为老王踏实、不乱开价、又有固定班子，所以连续五六年来，邓老板的活都只给老王干。邓老板从不拖欠工资，说什么时候给钱就什么时候给钱，每到过年，从猪圈里挑一只肥猪宰了，先大家一起大吃一顿，剩下的肉分给帮他做事的师傅们。总之，够义气！几年来，老王家孩子上学，房子装修，都有着稳定的经济来源，老王跟邓老板已经培养出了相当的感情和默契。

然而，在邓老板耗巨资征收了老王所在的生产队的油茶山，用来进一步扩大养猪场规模的时候，问题发生了。之前的养猪场，都是建在重重叠叠的大山里，离村民们聚居的区域都比较远，并没有对村民造成任何影响。而这一次的油茶山，是在比较低矮的开阔地带，离村里也就几公里的距离，又在灌溉用水的上游，离村里的自来水厂也不远。新的养猪场建好没多久，村民们就发现，一到有风的天气，家家户户都弥漫着一股猪屎臭，这个是你躲不开的，不管你在屋前还是屋后，在客厅还是在卧室，猪屎臭都牢牢占据你的鼻孔，仿佛几百只猪就围绕在你身边吃喝拉撒睡。一时间怨声载道。可是当初邓老板来谈征地的时候，村民们都是同意的呀，大家一算算自己山上那点油茶树，每年打出来的茶油值多少钱，邓老板给了多少钱，很分明，因此大家都很爽快的完成了征地的。只是大家没想到猪屎臭的问题。

曾经长满油茶树和各种植物的山丘，被推土机推平盖了猪圈，裸露出红色的泥土；曾经清澈，游着小鱼小虾的灌溉水渠，变得浑浊不堪，带着一股猪屎臭；最重要的就是，曾经空气清新的乡村，如今走到哪里，都散发着猪的味道。一贯能忍的村民们，终于也受不了这污浊的空气，纷纷跑到村委会、镇政府去告状。加上附近受影响的小学初中卫生院，老师医生们开始以书面方式将这问题反映到市环保局。他们又“渗透”到村民中，鼓励村民们在联名信上签字。村民们看到有了这么文雅的正规途径，纷纷签字，谴责邓老板破坏村里的生态和生存环境。签了一圈，这封信就签到了老王家。这下老王犯了难。

几年来，邓老板确实不曾亏待他。有活了，都留给老王的班底，好酒一起喝，好肉一起吃，逢年过节还发礼品，老王不仅有物质保障，干得也开心，主要是邓老板信任他。现在大家一致抱怨的油茶山猪圈，那也是老王带着兄弟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老王怎么好意思在这联名信上签字？于心、于邓老板有愧。

可是，他要是不签，问题摆在这里，自己每天都觉得那股猪屎味受不了，女儿好不容易从外地回来看他老两口，都因为受不了这气味，提前跑了。难道以后要闻着这猪屎味过一辈子不成？况且，自己还当着这生产队的队长，这关乎到所有人的利益，大伙儿都签了，他这个生产队长不签，人家要怎么说他？

老王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那封联名信，坐在屋后的台阶上，眉头紧锁，在充斥着猪屎臭的空气里，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