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如今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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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叉烧往事(ID:chaoshaws)

2004年,林俊杰《江南》、周杰伦《七里香》、张韶涵《欧若拉》相继发行。神曲《老鼠爱大米》和《两只蝴蝶》借着互联网迅速蹿红。

流行与神曲厮杀中,刀郎一人横跨两界,力压群雄,成为那一年的“顶级流量”。庞龙说,只有刀郎卖的比我好(卖得没杨臣刚好的《老鼠爱大米》是1.7个亿)。

2004年之前,刀郎与妻子和两个女儿还挤在十平米的小房间里艰难生活。不过对刀郎来说,这并不是个一夜暴富的故事。

早在90年代,刀郎已经月入过万,只是对理想的追求,硬生生把他拉回了贫民窟。



四十年前,“刀郎”还叫罗林。

罗林家里有四口人,除去父母和他,还有一个大五岁的大哥。父母时常在外演出,照顾不到小哥俩。长兄如父,大哥承担起管教罗林的责任。

幸运的是,他还有个学作曲的表哥。


表哥发现他有音乐天赋,催促他开始学习乐器和编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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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刀郎 >

16岁那年,罗林留下一张纸条,离家流浪。

肯定的说你不要费心去寻找

世间哪里有人世永恒的依靠

妈妈请你不要哭泣

我是流浪生死间的孩子



离家后,他在四川内江的歌舞厅里做服务生。


工作之余,帮调音师打打杂,顺带学点声乐知识。


罗林手勤,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很快和其他乐手混熟了。

他认识了内江一流的键盘手何老师,决定拜他为师。


之后的一年,每次洗衣服,罗林都会主动把何老师的洗了,晾干后再一件件叠在何老师床头。

何老师收了他做徒弟,很快发现罗林的水平已超过自己。


他秘密请辞后归乡,离开前推荐罗林做了歌舞团的键盘手。

罗林说服歌厅主唱廖健,组建了“手术刀”乐队。


希望自己也能像罗大佑那样,成为解剖社会的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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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健 >

可惜作品距罗大佑有点远,罗林的手术没做成。


乐队默默无闻,一个月只能挣几百元。

1991年夏天,乐队正式解散。

让人哭挣不到钱,让人笑却可以。


在音乐这条路上,廖健及时刹车,转行做了笑星。


罗林却为了理想,一条道走到黑。

那时歌舞团里有一名舞蹈演员离异,罗林对她展开追求,之后又不顾父母阻拦,与其结婚。

成家后,罗林依然追着音乐理想,物质生活远抛九霄。


很快,现实生活给双脚离地的他狠狠上了一课。

女儿出生40天后的早晨,罗林突然发现妻子不见了。


像他当年离开家那样,妻子也留下一张纸条: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沮丧中,罗林写了一首《孩子她妈》:

这世上哪个孩子不要妈妈

又有哪个妈妈不要自己的娃

你再想想吧

娃娃哭着找妈妈

罗林把孩子留给父母,离开四川,为了梦想再次流浪。


辗转重庆、西藏、西安,罗林来到海南,在歌厅驻唱。


“十万学生闯海南”,那时海南省刚成立几年,是淘金热土。


刀郎在这里遇到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喝酒,谈论音乐。

其中一个叫安龙的音乐人成立了海南第一支摇滚乐队,起名“地球之子”,


罗林以键盘手身份加入。

1992年,乐队和广告公司合作,去西安拍摄一部叫《再回西安》的MTV,认识了一个叫“飞”的乐队,主唱是许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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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乐队 >

安龙看了“飞”乐队的演出,很是欣赏,请许巍乐队吃饭。


看着满满一桌酒菜,许巍说,很久没有这么豪饮过了。

那顿饭连肉带酒加起来不过100块,竟让许巍如此感慨。


安龙深受触动,觉得穷成许巍这样才算是真正的艺术家。

想是这么想,该享乐还是不能含糊。


“地球之子”们天天住酒店,吃着大鱼大肉。


沾乐队的光,罗林在90年代月收入过万,多的时候能有两万。

幸福的物质生活向罗林伸出橄榄枝,不料被他一手挡回。

罗林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理想。


他玩音乐,是想要成为鲍勃·迪伦那样的音乐诗人,


如今音乐却成为谋生的手段。

罗林给乐队上了一课,说音乐应该纯粹,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了。


乐队的人没明白他犯什么轴,几人起了争执。


冲动之下,安龙解散了乐队。


离开乐队,罗林又成了孤家寡人。



假如不是遇到后来的朱梅,罗林可能会继续流浪。

朱梅是新疆人,也是民族歌手。


可能她就喜欢罗林那股劲。

1995年,朱梅放弃了自己的音乐梦想,带着罗林和他的女儿来到新疆乌鲁木齐,落脚友好路一个名叫“八楼”的公交站附近。

身子刚刚定下,心气又飘了起来。


罗林不想再去歌厅卖技了,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可能永远没有作品出来。

罗林自己写了一些歌,1998年,有一家西点店找到罗林,说可以帮他出专辑,圆他一个梦。


只要联合西点店的品牌,出一些喜庆甜蜜的歌。

罗林心里还是想着鲍勃·迪伦,觉得不能用商业玷污了作品。


他拿了钱,弄出一张黑白配色的专辑,封面照片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店老板很惊讶,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罗林,竟给西点店做了这么一张苦大仇深的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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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林早期专辑 >

这张苦着脸的专辑最终只卖出几百张,明显养活不了自己。


生存为大,罗林暂时选择制作广告音乐这条迂回之路。


但是,没多久,罗林又放弃广告,搞起原创。


他走街串巷采风找人,搜集作品进行实验。做广告挣来的钱全投进去了,却只是杯水车薪。

罗林本以为做新疆风格的原创会得到当地企业和老板的支持,但资本都是讲求回报的。后来他写过一篇文章,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我们更像一个推销员,站在各种豪华的老板台前推销我们的梦,而他们,却好像是在星期天带着家人逛动物园的游客一般,用一种愉快的心情看我们在笼中表演,最后用同情的口吻安慰道:下次吧。

折腾两年时间,2000年,这部名叫《新疆原创第一击》的专辑终于上市。


最后只卖了一千多张,惨不忍睹。

原创没做成,钱也没了。

失败后,罗林泡在图书馆,看新疆的风土人情。


有空就去维吾尔族的老百姓家采风。


在后来的三年里,写了三千多首歌。

这时二女儿已经出生。


为了理想,罗林与妻子还有两个女儿,依然住在只有十平米的房间。


他喝着当地一块五一瓶的新安大曲,因为价格低廉,这酒被当地人成为“下岗大曲”。


前妻曾认为跟着他不会幸福,如今看来似乎确实如此。


他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追梦,却没能照顾家人。

在理想与现实的挣扎中,时间汹涌流逝,父母正在老去,女儿也已成双。


罗林觉得,做人不能永远梗着脖子,不能再纠结了。

三个月后,罗林出了一张民歌翻唱的专辑《西域情歌》,情况渐渐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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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勃·迪伦 >

对文艺青年来说,挣钱需要两个步骤:第一,心里想着鲍勃·迪伦。第二,熬上几年把他忘掉。

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

才能称得上男子汉

一只白鸽要飞越多少海洋

才能安歇在沙滩上

朋友,答案在风中飘荡

答案在风中飘荡



《西域情歌》上市后,罗林不敢去音像店看销量,害怕重蹈覆辙。


所幸,销量不错。

从这里开始,罗林正式启用了“刀郎”的艺名。

在没有宣传的情况下,《西域情歌》自乌鲁木齐传播开来。

一家音像店老板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店里开始播放《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就有人不由自主走进来买这张专辑。

2004年1月,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发行,里面一半是翻唱民歌,一半是原创,里面就有后来唱遍中国的另外两首歌《冲动的惩罚》《情人》。


我自说自话,简单的想法

在你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我伤悲

……

就把你忘记吧

应该把你忘了

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

直到你转身离去那一刻起

逐渐的清醒

歌词唱的正是离他而去的前妻。


撕心裂肺的往事被融进直白的歌词,通过刀郎独特的嗓音唱了出来。

刀郎火了。


从荒野大漠到繁华都市,从菜市场到理发店,到处是刀郎粗犷的嗓音。

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在没有露脸的时间里,刀郎过了一小段幸福生活。

2004年7月3日,刀郎在新疆石河子大学体育馆举办演唱会。


化妆时,一个身穿红色T恤的男人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这人正是当年手术刀乐队的廖健。

廖健不是纠结的人,放下就是放下了。


阔别十年,他已拜入李伯清门下,在笑星擂台赛上获得“巴蜀笑星奖”。

那晚演出时,刀郎上台,上千观众山呼海啸,廖健在前台看着他。


也许那一刻,刀郎感受到了坚持的价值。

演出结束,刀郎请一桌老乡吃饭。


席间他用矿泉水代替白酒敬客,为一周后的北京工体演唱会做准备。

2004年7月10日,张艺谋电影《十面埋伏》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首映式。


刀郎戴着鸭舌帽,第一次公开露面。


他演唱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和《怀念战友》。


透过现场大屏幕,可以看到刀郎眼里闪烁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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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郎在北京工体 >

登上工体舞台是歌手成名的佐证。


从家乡一路流浪至新疆的罗林终于逆向行驶,进入主流的视野。



《2002年的第一场雪》热闹了一年,卖出270万张正版(销量5万为白金唱片),盗版据说超过800万张。


刀郎创造了中国唱片销售记录。


公司趁热打铁,请来李宗盛做监制,打造第二张专辑,并放出豪言,要在全亚洲卖出1000万张。


为了防止盗版,公司放出消息,说刀郎的专辑是给歌迷的新年礼物。


但十二月初,唱片早已在重庆秘密印制完成。

公司怕员工监守自盗,在车间藏了8个摄像头,每一张唱片都登记在册,又派遣一百位打假人员分散至全国。


部署完毕,唱片采用空运加专人押送发往各地。


唱片的运输分发被刀郎的公司活活搞成了军事演习。

唱片终于摆上各地的货架,预期的销量却迟迟没有到来。


新的专辑上市已久,人们买的还是《2002年的第一场雪》。

所有的紧张筹备成了一场自嗨。

唱片销量跳水,主流音乐人也开始公开质疑刀郎的音乐。

那英说刀郎的歌不具备审美观点,拒绝他入围音乐风云榜。

汪峰认为刀郎的音乐和歌词非常一般。

著名制作人卢中强表示刀郎的歌品质太差。

杨坤甚至不把刀郎的歌称作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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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沉默的刀郎不知如何应对这些非议,


他选择离开,终日开着车在人迹稀少的公路上流浪。

最难过的日子,他开车到了甘肃定西,想着这里没人认识他了,可以安心躲上几天。


可是路过报刊亭,又看见大大的杂志封面,上面写着“冷眼看刀郎”。

如果说成名前是一段段带着浪漫色彩的流浪,成名后更像是一场场狼狈的出逃。

一夜红遍中国,又跌落谷底,当刀郎终于主动迎向幸福生活时,生活却给了他一个还击。


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刀郎再次失衡。

流浪归来,刀郎坐在电脑前,把关于自己的新闻和跟帖挨个看了一遍。

两天后,他释然了,说之前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也许他终于明白,天赋有别,不是谁都能成为鲍勃·迪伦。

人生像只孤帆 飘摇在此彼岸

太多的离散 来回的缘

如果有天你归去

一定要把我忘记

刀郎说:“喜欢也好,质疑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们终归会被大家遗忘。”

少年子弟江湖老,刀郎为人生得出了一条悲伤的结论。

最近几年,刀郎回到新疆潜心创作,已很少公开露面。


去年出席好友女儿的婚礼,他发福的身材配上白色礼帽和一身黑衣,看上去颇有佛相。婚礼现场,刀郎清唱《爱是你我》《手心里的温柔》为新人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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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郎近照 >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邻家大叔,但从投入的程度来看,那一刻他是真的开心。

曾经离家的少年饱经沧桑,终于学会了放下。



刀郎凭着一股劲头,追着理想,硬是流浪了二十年。


他没能成为鲍勃·迪伦,但在追寻的过程中找到了自己。

虽说人生都是追着幻光跑,但过早看明白,人生就少了况味。

帕斯卡说:我只能赞许那些一面哭泣,一面追求的人。

纵是遭受“主流”质疑,刀郎依旧值得掌声。


作者简介:叉烧往事,专注于发掘旧时光中的闪光时刻。这里写的都是跟时间有关的故事。时光是个魔术师,当年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却在冥冥之中决定着历史和人生走向。

看了这些故事,都像是看了一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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