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没有寄出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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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典典的蟹妈

书虫二手书网,是许媛经常光顾的一个网站。对于她来说,从旧书网上淘的不是书,是情怀。她经历过物质和精神食粮双重匮乏的少年时代,当时看过的书并不多,而看过的每一本书,都像老朋友一样,在记忆深处记得清清楚楚。

她上高中的时候,港台文学火爆大陆,在琼瑶、三毛等港台作家作品铺天盖地的泛滥中,唯独萧丽红的一本小说《千江有水千江月》让她印象深刻,书中男女主人公没有走到尽头的爱情,就像那个年代许多少女们朦胧的初恋,忧伤而隽永。

她在书虫二手书网上搜到了这本书,月白色封面,左上角是淡雅的山水画,右下角是娟秀的楷体题写的书名,跟她当年看过的那本一模一样,她毫不犹豫地下单了。书收到的时候,她拆开结实的外包装,翻开书页,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迎面而来。突然,书里掉出一张折成信鸽形状的信纸,她拿起来,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封情书!


小翊:

你还好吗?这本书还是让我想起了你。

南方的梅雨季节又到了,阴雨连绵,窗前香樟树上湿漉漉的枝叶,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断了……连上了……又断了……又连上了……就这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像一只在花丛中忽闪着翅膀的蝴蝶,当用心去捉时,却捉不到;当不再理会时,它又飞到了跟前。

杨过和小龙女还有一个十六年后相见的约定去完成,可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你不曾给过我任何承诺,当然,我也不曾给过你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们都有的是思念。可是,仿佛啊,那思念也是空的,如风一样,来去无踪。

那天我在大学食堂吃饭时,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在我面前闪过,就像雨后绽放的荷花那样充满生机与活力,我很自然地想起了你。可能这么形容你不太恰当,但的确是让我想起了你——当年一样面目清秀而又不失英俊之气的你。呵呵,我可从来没这么形容过你,你可不要生气才是。

也不知现在的你怎么样了?高中三年,与你同班。虽然学习压力很大,但只要在教室里看到你的身影,我所有的烦恼全都如烟云一般散去。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和你一起考上大学,或许,还可以考上同一所大学。高三时老师也鼓励我们:只要咬着牙忍一忍,坚持一年,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你爱好太多了,你喜欢踢球、长跑,你在大家都刷题的自习课上,偷看小说,还把小说在全班传阅,老师批评你也不听;你总是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最终高考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看着你的分数,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是的,我如愿以偿考上徽州大学了,而你,只能在家乡上一个高中中专。

我在徽州新华书店买到了你在高中班上传阅的那本小说,还记得书名吗?《千江有水千江月》。当时我一看书名就特别喜欢,后来知道书名出自宋朝一位和尚的偈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我不太理解这两句诗词背后深层的意思,但它表面的意象,光是想像一下,就足以让人心情开朗。

从你以前的来信中得知,你在那个中专有很多烦心事儿,你说那里的同学不如高中同学那样单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男生们热衷于网游,女生们忙着找男朋友,没有一点学习的氛围。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其实,无论中专还是大学,我们都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社会。有些事情,我们改变不了,但可以选择不随波逐流。不论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暑假快到了,你说你要到南方来看看?如果哪天你来徽州了,一定要提前让我知道哦。去年暑假,我没有回家;你到我家去找我,扑了个空,我一直懊悔到现在。今年应该不会这样吧?你要是来的话,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现在我们宿舍里有电话了。我一定去火车站接你!

虽然我们已经不像高中那样经常在一起了,但我希望你不会改变太多。对于你,我会一直挂在心上。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放下,也不想放下。我担心,终有一天,我们会走不到一起,就像这本书里的男女主人公那样。我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你和另一个女孩走在一起时,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该如何面对。

昨天,我上街买东西的时候,有人欺负我了,因为我听不懂他们当地的土话。我知道,如果你在的话,他们不敢那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你在电话那头很认真地对我说:“姐,有人欺负你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会保护你的!”听来虽然很好笑,但很男子气,可是,现在却那么遥远。

你知道吗?我经常暗夜里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为什么当年你不好好学习!我越努力,与你拉开的距离就越远!

盛梅

1996年6月7日


许媛轻轻地合上了有点发黄的信纸,她想,这可能是一封没有寄出去的情书。这位叫盛梅的女子,如今应该四十多岁了吧,跟她现在的年龄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不知盛梅现在怎么样了?也许早就为人妻、为人母了吧。盛梅身边的爱人可能不是小翊,但她的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小翊,她把自己的爱恋藏在书里,不向任何人提起。可是,盛梅后来的生活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竟让这本书夹着这封信流落到了民间的旧书摊?

许媛拿起那本小说,翻着那微微发黄的书页,想象着二十年前,一个满脸稚气的女生如何将它从书店买走,欣喜地阅读,带着忧伤的惆怅,给心仪的男生写下了这样一封信。这本书和这封信随着当年的女生走过很多地方,终于有一天与她失散了,就像她终将逝去的青春,最终与她彻底别离。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  +  008号  典典的蟹妈    21天写作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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