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塔

今天看到一句特别可爱的话,是那位好吃的老先生汪曾祺写栀子花。“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妈的管得着吗!' ”

一般总说人淡如菊蕙心兰质,栀子花香成那样,有点俗气不说,还招惹一堆虫子。但人家就是栀子花啊,如果不香了还是栀子花么?即使没那么多人喜欢,但栀子花就是栀子花,你不喜欢是你的事情,但我就是这么痛痛快快的香。

但凡人若有栀子花这种厚脸皮的性格,多半都还蛮可爱的。

就怕那虽然这么俗气的香却偏要遮遮掩掩忸怩作态。

我想起一个女人。叫她玛丽塔吧。她很漂亮,细看像刘若英,然而眉目之间是那种犀利的光芒。不管她多少岁,也不管在任何地方,她不可能会被人忽视。她就是那种班上一定会有的很美然而并不被公认的女孩儿,朋友很多,心眼儿也多,虽然都没用在学习上,然而老师对她生不起气,爸妈对她发不了火。之所以说不被公认,总是因为她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她的性格不适合娇嗲,好学生不以为然她的美丽。

但玛丽塔有她的粉丝团。从小到大追求的人数以百计,她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片叶。因为从小开始便懂得与人周旋,她十来岁的时候就有了不匹配的世故。获得了很多好处,当然也收获了嫉妒。但那种小女生们的嫉妒和诋毁算什么呢,玛丽塔微笑着在放学的人群中长发飘飘地走过,手伸进身边全校最拉风的男生的夹克下的牛仔裤腰,就这么尖叫着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冲下陡坡。

玛丽塔当然也有吃瘪的时候。她科科成绩都烂,语文最好。每次发物理考卷的时候,她是经常不会过20分的人,这对于一个叱咤校园的大姐头来说毕竟还是一种羞辱。我看着她被物理老师叫起来罚站时,头不羁地歪着,望向窗外,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在学习成绩决定座次的年代,那些四眼田鸡尽管看起来猥琐埋汰,抠抠搜搜鸡贼王的样子,但他们是被保证了将来的人。而玛丽塔,在老师眼中,只不过是在透支青春的人。现在想来,学生时代其实是最公平的时代,玛丽塔的美貌无能为力。

快毕业的时候,我们流行去照相馆拍照片,然后给同学留念。也许因为我物理考过 9分跟着玛丽塔一起罚站过,玛丽塔有段时间招纳我为她的麾下,她说我很可爱。有一天,我跟她去了一家新开的照相馆。老板长成雪村那样,看到玛丽塔后两眼放光,提出要她当模特,免费的,说拍那种扶墙傻笑照片实在浪费了她。可是我看他给她找出来的服装也实在没有多艺术。一件超大的宫廷公主裙,玛丽塔背后扣了几十个别针。拍完这套,雪村老板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件泳衣,希望玛丽塔能拍。虽然连我都怀疑这老板的用心,但玛丽塔二话不说穿了。她穿出来的时候,虽然我也有点害羞,可是她散发的光芒,16岁女孩的身体,无与伦比的美丽。我想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永远都看不到这个画面,真是太可惜了。

 初中毕业后,玛丽塔便去读了艺术学校。在那些还没长开的小女生看来,那儿就是出坏女孩的地方,但是我还是很羡慕的,比如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能去,比如她们都有绷得腿线笔直的踩脚练功裤以及特别帅气的灯笼裤,还有高技能的声乐技巧一秒变身电视里的人。我从小就对那些长得好看的人万般羡慕,以至于当我认识玛丽塔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对视她的目光。我怕她看出我心里的渺小。

我许愿,希望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变成一个很自由的人,一定不像小时候这样。

可那时候的我们哪里知道,其实小时候决定了一辈子。

多年后我又遇见了玛丽塔。不出所料她早已结婚生子。不出所料老公长得不帅然而很有钱。她穿着得体的套装,发型一丝不苟,说话还是滴水不漏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上班还是跟读书那样漫不经心,虽然用着最新的手机和平板电脑,还是不会网购和应对icloud的同步。

她看到我的时候冲过来夸张地拥抱我,用娃娃音叫我名字。我很尴尬,我本就同她没有什么话说,从读书的时候,路上遇见她只能说些天气和她的头发;而现在,依然还是天气和彼此的头发。她偶尔跟我说心事的时候,简直会把我吓死。她说,有时看到一些老总和老板啊,谈生意的时候突然黑脸或严肃的时候真是紧张死了,脸都唰的红了。我受宠若惊,连声附和:啊,你也这样吗?我也是啊,别说老板,看到老师都腿软啊。她就无辜地微笑,这笑容无害又美丽。

之后,玛丽塔就经常来找我帮她网购和装电脑,甚至是下MP3。,我无法对她说不,好像拒绝这样一位万人迷会令她心碎和下不来台。但每次她满意地离开后,我总是后悔得想死,好像小时候那个自己又回来了,我没变,而她也没变。

有一天她叫我去一个饭局。去的人非富即贵,她老公也在场。玛丽塔给我倒上一杯白酒,然后搂着我的肩膀说,今晚就靠你了亲爱的。虽然我的身体并不允许喝酒,但不想拂她的面子,咬着牙应酬她的那些客人。不知喝了几杯,恍惚之间,我看见她贴着一个坐在主位的男子喝得绯红的脸颊巧笑倩兮,而她老公在一旁抚掌大笑,红光满面。也不知说到什么,玛丽塔扬起脸大笑起来,笑声清脆,自然还是那么好看,脸颊闪耀着光芒。我那晚喝伤了,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吊水,而身边陪着的是玛丽塔的司机。他说老板娘很担心你,说你醒来了一定要给她打个电话。我给她回了个电话,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就像小时候哄我开心用的娃娃音,我匆匆挂了,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腻了。

这事之后,我很长时间没跟她联系。她不缺朋友,我自嘲地想,她大概是学会了网购刷信用卡了。

没料到还是遇见了。谁会想到她会在火车站等火车呢?我有点诧异她老公的Q5呢?以及她自己的A4呢?她仿佛看出我的心思,略带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跟我老公离婚了,车子暂时还没过来。我一时语塞,心里本来还有的一点怨气,听到她这个消息还能说些什么呢。

坐在嘈杂闷热的候车大厅,两人相对无言。玛丽塔忽然说,你还没结婚,要好好挑男人啊。

我哂笑,脸侧向一边。我没料到玛丽塔也开始说这么俗气的话了。

她说,我老公就是说我生不了孩子了跟我离的。

我转头看她,她双手抱胸,坐得笔直,小小的脸藏在长发里,面无表情。

你们不是有一个孩子吗?

女儿,他想再要个儿子。

那……

去年我生了第二胎,生下来就死了。医生说我不能再生了,子宫壁太薄。

我惊讶不已,但看她冷静得让人不寒而栗。我越发不能懂这个女人的心思, 可是同为女人的本能令我觉得一阵心疼,我忽然想到十多年前那个被物理老师罚站的玛丽塔。

玛丽塔悠悠地吐了一口气说,所以啊,你要好好找啊。

我想问,那你以后怎么办,但话到嘴边变成,没事,你还这么年轻。

她牵了一下嘴角,我不知该说是冷笑还是惨笑。

火车来的时候我们各奔东西,她往东去我往西行。

这件事情在我心里压了很久。不光是她离婚几乎净身出户,而是她怀胎十月然而孩子死掉的那种撕裂的痛苦。所以即使有人说她是坏女人,那又怎样呢?她只是活她的本色,利用男人们的觊觎为自己争取一些,现在这社会,有关系不用白不用,有人脉不搭白不搭,你自己固步自封,又何必嫉妒放得开的人呢?

 

我也许不认同她这种方式,但我不得不同情她所经历的一切。 只是不久之后,又一件事颠覆了我的想法。

虽然与她的行业不同,但都有共同的朋友。有一天,一个朋友在微信对我说,玛丽塔做了他们台湾老板的小三。

我一点都不意外这个消息。于是那点对她的同情,又变成敬而远之。

玛丽塔怎会是需要同情的人?

朋友不认识玛丽塔,所以说得很难听。据说玛丽塔在饭局上酒量特别好也不醉,跟老板娘似的主持局面,倒酒盛饭,坐在他们老板的大腿上攀着脖子贴面撒娇,没几天就背了一个LV neverfull-pm 的大号包,只是看着就不上档次像A 货。我心里说一个neverfull 的包对玛丽塔来说算什么,你们这些人还是世面见得太少了。

我们这些人,自己活得不透彻,还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你自己想要又不说,还去怪那些主动去拿的人?

玛丽塔一早就活得现实而通透。即使我如何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我还是宁愿相信,玛丽塔说她也会脸红是真的。

 

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妈的管得着吗!”                  ————汪曾祺《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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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舒畅地跑完5000米,一脸沮丧地坐在电脑前。

银森当中总有想沉默不想写字的时候....

 闲扯几句废话。今天跑步,本来小腿外侧前两天很疼,今天不太疼,开跑后第一圈也根本没有出现上气不接下气,状态十分之好。今天温度27度左右,中午下了一场雨, 一下午整个天空都是积雨云,所以傍晚空气有点凉。我跑到第二圈时,路灯亮起,因为两边有河,雾气悬浮在一人多高的位置。当穿着皮鞋和塑料拖鞋打羽毛球的人类出现后,雾气就消失了。二圈半,听到身后烟花燃放的声音。直到我跑到了正对烟花的位置,它还在兴高采烈地绽放。黑暗夜空中花火次第盛开,而我一个人迎着它大踏步跑去,却又不能彼此温暖和拥抱,此刻真是没有再比我们更寂寞的事物了。

跑完后感觉一点不累也并不口渴,拜凉爽天气所赐吧。

(今日写得仓促,多有硬伤,日后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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