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信今人胜古贤

                                                                  终信今人胜古贤

        这两个月,几次收到师友的赠书。打开包裹,手捧书籍,淡淡墨香弥漫,重见师友手泽,那份愉悦与快乐,无法言表。七月份,收到恩师张闻玉先生赠的新版《二毋室古代天文历法论丛》;十月份接连收到张老师赠送的《张闻玉文集·小学卷》和汤序波先生赠送的《书谱译注》。

       收到闻玉先生的文集在意料之中,先生的文集出版是一件大事,同门多参与其中,我也曾略尽绵薄之力,高兴是高兴,但并不意外。值得一提的是另外两本书。《二毋室古代天文历法论丛》我手中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当年从闻玉恩师学习时,先生赠送的初版,一个是新收到的再版,初版封面鹅黄,再版封面蛋青,封面迥异,不易的是闻玉先生对汝舟老先生的师生之情。《书谱译注》是汤序波先生整理的黄源先生的著作,序波先生是太炎弟子汤炳正先生嫡孙,出版的著作多为先哲传记或整理的遗著,颇有孔老夫子“述而不作”的遗风。《书谱译注》著者黄源先生乃汤门高弟,精擅书法,身后寂寞,序波先生与黄老虽有渊源,然相识甚晚,过从短暂。为使遗稿不致湮没,不惮一再耗费心力,不求丝毫回报,高谊感人。

       闻玉先生是汝舟先生入室弟子,亦被视为汝舟先生学术之衣钵传人。汝舟先生就读中央大学时,曾随黄侃先生学习,颇获青眼,学殖深厚,多有发明,只是一生坎坷,但有论述只能“藏诸名山”。拨乱反正之后,先生已经耄耋,力不从心,所幸“传之其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贵州大学成立“张汝舟教授遗著整理小组”,闻玉先生不惮奔波之苦,使老先生的各种遗著得以面世。后经张闻玉、饶尚宽、蒋南华等诸位先生的传播,张汝舟先生的各种学术观点,尤其是天文历法观点在学术界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影响,我随闻玉先生学习时,确实认识到老先生的天文历法真实、科学、简明,诚如闻玉先生所言“三百年都不会过时”。时隔三十年后,《二毋室古代天文历法论丛》再版,固然是学术界学习汝舟先生天文历法的需要,更体现了总揽其事的闻玉先生尊师重道的古风。

        序波先生之祖汤炳正先生被太炎先生目为"承继绝学唯一有望之人",太炎先生对他期望之高、欣赏之甚,由此可见一斑。在学术思想与治学方法上深受章太炎先生影响,治学严谨,能于小中见大,于现象中求规律,对屈赋中许多千秋难解之谜,提出新的结论与答案,受中外学术界所重视,是中国屈原学会首届会长。序波先生受时代影响,本为工科毕业的中专生,却能重绍家风,绵延文脉,并出版多部著作,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序波先生不但整理炳正先生多部遗著,为炳正先生著书立传,如今又为黄源先生整理遗著,不辞辛苦,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弟子为先生整理遗著,后学为前辈出版文集,本是中国学界传统。孔子被后人推为至圣,弟子及再传弟子编撰《论语》,传播其思想居功至伟。陈寅恪成现代学人楷模,盖因其弟子蒋天枢先生在晚年放弃了自己在研究方面的发展,转而全力搜集、整理和编辑恩师陈寅恪的著作。在市场经济盛行的今天,人情浇薄,世风不古,或为名,或为利,父子成仇、师徒反目、夫妻分飞的新闻时有耳闻,闻玉先生与序波先生的高行使人感到可贵和温暖。从闻玉先生学习时,先生已经年过古稀,每提到汝舟先生,必称“老先生”,孺慕之意,溢于言表。我与序波先生缘悭一面,但鱼雁往来,先生言必称兄,使后生小子诚惶诚恐,其人为谦谦君子,可以想见。行为,是最有效的教育。正因为闻玉先生尊师,所以闻玉先生的文集编纂之时,各位同门皆以参与其事为荣,张门弟子,在黔中也形成了一定影响。贵州,向来被一些浅薄之人视为化外之地,文化沙漠,于我而言却是想起来就觉得温暖的第二故乡,不仅仅因为那里有可敬可亲的师友,更因为两位先生的行为是我感觉到古风尚在,典型犹存,贵州也因此成为我心目中的文化绿洲。

        晚清风云人物翁同龢撰对联曾云“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两位先生使我相信,无论世道如何变化,人类一些最美好、最基本的感情,譬如“孝亲”“尊师”,始终存在,有时可能不绝如缕,但它强大的生命力一定会在绵延不断,“历千万祀与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因此,对于中国学术界的未来,我一持谨慎态度,但始终保持乐观。今人终将胜古贤,信不诬矣。只要我们以两位先生为楷模,继承尊师的优秀传统,一定能够将先哲的成果与精神发扬光大,续写中华文明新的辉煌。


                                                                                                 2016年10月20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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