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与昂头

他一直低着头，旁边的妻子一直昂着头。

“嫂子，大过年的，我们来看看你。”妻子满面笑容，可那笑容背后我却感受到一种深切的无奈。

“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每次你都是这样。我是很欢迎你们来，但你们带东西我就过意不去了。”老板娘说。

是的，我只是那儿的兼职人员，却目睹了别人“送礼”的场面。

“嫂子，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我老公也赚不到什么钱，想到大哥不是在地税局工作吗？听说最近还升了职，你们家餐厅生意也不错，真是喜事连连啊。”依旧是妻子在拉话，旁边的丈夫一直低着头。

“哪里啊，他哪里升职了，说是什么经理，工资也没见涨，就是多了一份事，他一点儿都不想做这个经理。”老板娘说。可在这话语中，我却听出了炫耀，也听出了拒绝的韵味。

妻子一直昂着头，谈话时间接近一个小时，可妻子一直没停止讲话，生怕冷场。我突然间对妻子有强烈的同情心，而对那位丈夫一直低头的行为嗤之以鼻。

妻子说：“嫂子，你看能不能请大哥帮我老公一把，把他安排到地税局工作啊。”

“这个，你老公会不会用电脑啊，都做过些什么啊。”老板娘发问。

“我老公也没什么本事，电脑这个他不会，也没识几个字，这几年在厂里给人家看看门，扫扫地。日子过得太拮据，才想到请你们帮帮忙。”妻子卑微地回答，只是依旧昂着头。

“这个嘛，我老公在人事调动上有些权利，可有些也是要上级批准才行。等我老公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至于能不能行得通，这就有些说不准了。”老板娘脸上有一些为难。

“没事，你就和大哥说说就可以了，行不通也没关系。大过年的，我们也就是长时间没来看你，想和你聊聊天。”妻子镇定地回答。

老板娘送走了这一对夫妻。而此时的我，竟有一丝晃神。

我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不长进的我低着头和昂着头陪着笑脸的母亲，坐在老板娘的对面，哀求着她给自己一条出路。

我仿佛看见千千万万的少男少女低着头，拉着昂着头年迈的父母的手，给人家送礼的场面。